肖崇言將一個相機SD卡遞給了老周,“案發的時候,我就在那條巷子旁邊的茶樓上,目睹了案發經過。阮景是無辜的,殺了被害者的另有其人,隻是由於太過突然,我也沒有留意到凶手的去向。”
許鶯將SD卡插進了一個相機裏,按了幾個按鈕之後,液晶屏上顯示出一段錄像來。
從阮景進入這條巷子開始,到中年女人突然衝出來撞到她身上,再到阮景繼續向前,那個中年女人卻在倉皇中被謀殺在巷口,由於角度問題,視頻裏隻隱隱捕捉到了凶手一截黑色的衣角,但也足夠證明阮景是無辜的。
視頻是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的原始視頻,送來的時機也正好,隻是……
“肖先生,恕我多問一句,那條巷子很偏僻,你怎麽剛好在那裏,還未卜先知似的錄了下來?”老周別扭地看著肖崇言,這很難令人不懷疑,麵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是不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癖好,畢竟現在這個社會,任何一個披著精英皮的優質男人,本質上都有可能是一個猥瑣的癡漢。
肖崇言麵上絲毫沒有被質疑的羞惱,反而極淡地扯了扯唇,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露出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容來,“隨手舉報辦假證的人,是每一個公民在日常生活中都應該盡到的責任。”
老周還能說什麽呢?說你把人家撞了,人家想回家,加上身份有些特殊,這才起了辦假證的念頭,結果被你這種熱心市民盯上了?可是老周什麽都不能說,他是人民警察,不僅不能吐槽,還誇他錄得好。
阮景一個人在審訊室裏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經在腦子裏將今天發生的事完完整整複刻了三遍,依舊找不到一處足以洗清自己嫌疑的關鍵點。
難道真的要在公安局裏待上幾個月?她是犯罪嫌疑人,連參與調查的資格都沒有。
越想越煩躁,阮景忍不住手指按上了突突跳的太陽穴,閉了閉眼。
外麵終於傳來了開門的聲音,老周推門進來,正看見阮景竭力平複心態的樣子,臉上刻意嚴肅的神情稍稍緩和了一些,“阮景,出來辦手續吧。”
聞言,阮景抬起頭來,臉上終於忍不住露出了一個迷茫的表情,帶了些女孩獨有的嬌弱,令老周忍不住愛心泛濫,聲音再次調低了一些,“出來吧,現場有目擊者,還有錄像,你的嫌疑基本洗清了。”老周見她沒動,又補充道:“也不知道該不該說你是因禍得福,拿出錄像證明你清白的人,就是之前撞到你的那個肇事者——肖崇言。”
阮景的眼皮不知為何重重地跳了一下,肖崇言,怎麽會是肖崇言,怎麽到哪裏都有這個肖崇言?
老周看她神色有異,關切地問道:“怎麽了?肖崇言這個人有什麽問題嗎?”
老周總覺得肖崇言的外表之下,就該有點別的什麽東西……究竟該有什麽他也說不清,但總歸不該像他現在這般表現出來的溫潤無害。
這大概就是刑警的直覺吧。
阮景搖搖頭,揚起了一抹笑,“沒什麽,隻是覺得自己真的是……因禍得福了,我們走吧。”
走進辦理手續的大廳,隔著幾個人,阮景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孑然站立的肖崇言。他仿佛就是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哪怕他收斂了所有的鋒芒站在人群裏,依舊無法同其他人融為一處。
他是迄今為止,最令自己捉摸不透的人,而極致的神秘,往往帶來極端的吸引力。
肖崇言交了阮景的罰款,又替她在擔保人一欄裏簽了名字,整個流程下來,阮景一直黑著臉,猶如一個犯了錯被家長親自從教導處接走的學生一樣。
老周親自送了兩個人出來,“理論上講你現在沒有嫌疑,但是這個案件性質很嚴重,你作為最後目擊者,為了你的安全,在案件破獲之前,最好不要離開柳川,有需要的時候,警方會聯係你。”
見阮景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老周又衝著肖崇言憋出了一個讚揚的表情,“幸好碰巧肖先生遇上了,否則萬一阮景離開了現場,中間那段時間更說不清了。”
肖崇言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似是看出了對方對自己的忌諱,也沒有寒暄的心思,簡單地告了別。
肖崇言和阮景出了公安局,一前一後向著停車場走去。
見阮景臉上神色不佳,肖崇言偏了偏頭,“一會兒去哪兒?”
“不勞肖先生操心。”
“不如先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麽?”
“……”
肖崇言停下腳步,難得蹙著眉看她,一本正經地說:“阮景,你應該謝謝我,替你洗清了嫌疑。”
阮景也站定,揚著下巴,“是,我還要感謝你讓我以辦假證的汙點被公安機關在檔案裏記了一筆。”這麽丟人的原因,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看著肖崇言毫無表情的臉,阮景歪了歪頭,冷著臉打量著他,“而且你把錄像交給警察了,即便沒有這起殺人案,我也出不了柳川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什麽居心?!”
“這些不重要了。”
肖崇言給阮景開了車門,才繞到另一邊上了車。
這副拒絕說明的模樣令阮景不得不深呼吸兩次來平穩心態,她大跨步上了車“啪”地關上車門。
“肖崇言,你什麽意思。”
肖崇言不答反問,“聽說你是刑偵專業的高才生?”
“是又怎麽樣。”
“那你知道,現在的情況是什麽,警方說這起命案不排除是針對你的設計,你怎麽想?”
阮景麵色不變,十分篤定,“那個女人死前的行為,很明顯就是為了嫁禍給我,我猜——如果不是凶手急於脫罪,那麽就是,有人不希望我離開這裏。”
肖崇言點點頭,“沒錯,也許我們可以大膽地假設一下……”外頭風吹雲動,映襯他眼中有光時明時滅,“有人知道你在這裏,並且,他希望你留在這裏,如果你依舊執意要走,下一個受害人很快就會出現了。你願意賭嗎?”
見阮景默認,肖崇言發動了汽車,“你的失憶是我造成的,我不會不管你,走吧,去吃飯,吃完飯如果你不願意去我家,就在附近找一家酒店,你身上有錢的。”
不論怎麽安慰自己,阮景都明白,哪怕她不接受男人的幫助,她所擁有的,仍然不過是男人給她的一張卡。
車內重新恢複了靜謐,外頭的樹影飛速後退。
阮景又想起來,肖崇言依舊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話,小販的幕後之人與他有關嗎?他錄像當真隻是因為她的行為不當嗎?
再加上隱藏在暗中的,這個喪心病狂的凶手,目之所及之處盡是謎團——這糟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