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趕到攝政王府時,正巧白墨從宮裏回來,身上還是一身暗紫色朝服,三千青絲高束在羽冠之中,下了馬車,他剛要進府,就與清風撞了個正麵,“可是皇叔有事找我?”
他快步迎了上去,沉聲問道。
清風搖了搖頭:“是皇後。”
是她?
白墨心尖微微一顫,想到那異於常人的女子,深沉的眼眸隱過一絲柔色,“皇嫂找本王有什麽要事?”竟連皇叔的隱衛也出動了?白墨低沉的嗓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清風將他的異常看在眼中,心頭微微一歎,這攝政王還沒對娘娘死心嗎?他湊到白墨耳畔,嗓音低不可聞:“皇後早上離宮了。”
“什麽?”白墨臉色驟變,略顯吃驚,好端端的,她怎麽突然離宮而去?若是被宮裏的人現,就算有丞相為她撐腰,她也逃不了一頓責罵啊。
“具體情況稍後再談,你先隨奴才來,皇後現在正在大理寺。”一言兩語很難解釋清楚,清風索性帶著白墨朝大理寺飛去,一路上輕功施展到極致,他分心的將事情再一次原原本本說了一邊。
白墨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到最後,一聲低喝從喉管中吐出:“胡鬧!”
即便她要為民伸冤,隨便找幾個大臣幫忙便是,何需自己親自前去?更何況,還是一名風塵女子,根本不值得她冒這麽大的風險!白墨惱怒不已,為莫筱苒的衝動,為她的莽撞,可最終,所有的怒火都化作了一句歎息,她可以為了一個宮女,與皇兄拍板對持,如今為了一個名妓,離宮鬧上大理寺,似乎,還真有些符合她的個性啊。
“此事皇叔可知道?”白墨與清風一路狂奔,嘴裏忍不住問道,以皇叔的性子,怎會由得她胡來?白墨略帶疑惑的開口。
清風苦笑一聲:“奴才方才已將實情告知了主子,主子吩咐奴才遵照娘娘的意思,前來請王爺出麵。”畢竟,白青洛明麵上早已遠離朝堂,此事由白墨出手,更為合適。
白墨也自然知道這個道理,點點頭,在即將抵達大理寺前,他忽然再度問道:“上一次,本王交給你的銀簪,你可送到了皇嫂手中?”
他問的漫不經心,卻險些嚇得清風從空中掉了下去,根本沒料到,白墨會突然問起這件事情來,心頭咯吱一下,陷入了穀底,隻能垂頭,沉默以對。
“本王明白了。”白墨眼底劃過一絲苦澀,看來,那簪子的的確確是被他給拿走了,未曾送到皇嫂手裏,大概這也是經過皇叔的默認吧?
皇叔……
你是要讓侄兒連一絲幻想也不能有嗎?
“奴才知罪,若是攝政王不甘心,奴才甘願受罰。”清風直接承認了此事,的確,這事他做的不夠厚道,但是為了主子,他顧不了那麽多了,主子寂寞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對一個女子動心,即便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他也不能允許他去破壞,去做攔路石。
白墨怎會處罰他?薄唇微啟:“你是皇叔的人,本王無權處置你。”說罷,身影飄下空中,靜靜站在大理寺外的百丈浮雲梯下,仰望著頂端,那座巍峨大氣的殿宇,緩步而上,暗紫色朝服的衣訣,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冷冽的弧線。
“參見攝政王。”留守在大理寺外的侍衛,紛紛跪地,恭迎白墨駕臨,僅憑那一身朝服,僅憑那一身氣勢,當今天下,唯有白墨一人,武官正一品,榮封攝政王,萬人之下一人之上,除卻白子旭,誰敢在朝服上繡上金龍?唯有他,獨獨隻有他。
白墨腳下的步子一頓:“起。”
“謝王爺。”眾人齊刷刷的起身,卻在心底忍不住猜想著,攝政王大駕光臨究竟所為何事。
今日的大理寺實在是熱鬧非凡,平日連隻阿貓阿狗也見不著,可今天,先來了一批擊鼓鳴冤的,現在連攝政王也來了?莫不是,今兒是個什麽好日子不成?
白墨穩步走進大殿,正好與前來迎駕的官員撞了個正麵,那人抖著一瞥胡須,急忙跪下:“微臣叩見攝政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本王聽說有人擊鼓鳴冤?”白墨沒有叫起,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匍匐在地上的官員,冷聲質問道,話裏聽不出絲毫情緒。
官員哪裏還敢隱瞞?立即點頭:“是!的確有幾人方才前來擊鼓。”攝政王怎麽知道?這大臣在心底猜測著,難不成那些人裏麵,有攝政王的相識?
“本王閑來無聊,便來這大理寺走一遭,大人應該不會不歡迎吧?”白墨眉梢微微一挑,冷硬的臉廓,透著一股剛正,背後正大光明的四字牌匾,更是將他一身的正氣襯托得淋漓盡致,他眼中古井無波,輕聲問道。
“豈敢豈敢,攝政王大駕光臨,是大理寺的榮幸。”官員拍著馬屁,隻可惜,白墨不遲他這一套,微微頷,轉身走到大堂前方的椅子上坐下,驚堂木咚地一聲拍響:“去,把人帶上來,本王要開開眼,這麽多年,本王還從未見過別人審案呢。”他說得意味深長,卻嚇得這大臣渾身冒著冷汗,哆哆嗦嗦的從地上站起,哪裏還敢去看上白墨的表情,佝僂著身子,朝著客房走去。
“哎呀,你們真是遇到貴人了啊。”官員在屋外驚呼一聲,急匆匆的跑進了屋,“知道外麵是誰來了嗎?”
屋內,莫筱苒與軒轅無傷分別對坐在桌邊,悠然品茶,小竹則站在她的身後,紫嫣垂著頭,一聲不吭,官員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攝政王啊,快走快走,攝政王要親自過問你們的案件。”
莫筱苒眉梢微微一挑,沒有料到他會來得如此之快,漫不經心的放下手中的茶盞,整理了一下衣領,直接起身,軒轅無傷在聽到白墨的名字時,眼眸微微一閃,不動聲色的掃過莫筱苒,想必這攝政王是她請來的吧。
不是說白子旭與攝政王白墨不合?拉攏丞相想要架空他嗎?可為何,她與白墨的關係似乎很好?好到她一句話,就可以讓白墨親自前來大理寺?
軒轅無傷心底轉過無數個念頭,尾隨在莫筱苒身後,慢悠悠的朝著大堂走去,他不怕白墨認出他,畢竟,見過他的人很少,或許東耀國隻有一個白青洛,想到那與自己旗鼓相當的男人,軒轅無傷嘴角那抹妖嬈的笑,愈絢爛。
“快走啊。”官員不住的催促著,深怕白墨等久了怪罪於他。
莫筱苒眉心一凝,拍了拍明顯不安的紫嫣的肩膀,低聲安撫道:“不要怕,有我在。”
他一襲月牙白的錦袍,容顏清秀,一身貴氣,又溫柔儒雅,在紫嫣眼中,已是將他看做了神祗!臉頰一紅,默默的點了點頭,挺直背脊,跟著她進入了大堂。
隻見寬敞的大堂內,白墨高高坐於上,一襲暗紫色朝服,包裹著他峻拔的身軀,容顏剛毅、冷漠,似一塊千年難化的寒冰。
“攝政王,就是他們,在今兒一大早前來擊鼓鳴冤。”官員指著莫筱苒等人湊到白墨耳畔,低聲說道。
他不悅的眯起眼,揮揮手,那名官員便退到了一邊,他的視線看也沒看紫嫣等人,直接落在莫筱苒身上,見她竟是一身男裝,清秀風雅,心尖微微一動,忍不住一聲歎息,這女人,就不能安分點嗎?在宮中,大鬧皇宮,出宮後,竟來鬧大理寺?
深沉的眼眸隱過一絲微光,隨後,他的視線轉向站在莫筱苒身後一襲火紅長袍的軒轅無傷身上,此人好強的戾氣!眉宇間滑過一絲詫異,暗暗猜測著他的身份。
軒轅無傷漫不經心把玩著肩頭的青絲,活脫脫一隻妖孽,一身放浪形骸,危險至極。
“誰要伸冤?”白墨低沉的嗓音在大堂內久久不散。
紫嫣噗通一聲跪倒,重重叩,將實情再度複述了一遍,隻為求白墨替她討回一個公道!父母慘死,她背負殺害親人的大罪,不僅在大牢中丟失了清白,甚至墮入風塵,她這輩子已經是毀了,可即便是死,她也想死得堂堂正正,而不是背負莫須有的罪名!
“你叫紫嫣?”白墨冷聲問道,眸光銳利,即便是在聽她說完後,也不見絲毫的動容。
紫嫣點了點頭,“民女正是紫嫣。”
“你前來大理寺狀告地方官員,可有狀紙,可有狀師?”白墨連番問道,一旁的官員急忙拿出白日收下的狀紙,遞了過去,打開一看,他眼眸有細微的顫抖,這字跡,與皇叔的有三分相像,恐怕是清風代筆的吧?
眼眸裏淌過一絲笑意,他將狀紙合上,看向莫筱苒:“聽說你是她的狀師?”語調聽似與方才沒什麽兩樣,可若是了解白墨的人,便能聽出,裏麵暗藏著的絲絲歎息。
不僅離開皇宮,連狀師也敢冒充,真不知這女人是不是不怕死。
莫筱苒傲然走到前方,直直望向白墨,“正是在下。”
“你叫什麽名字?”白墨低聲問道,倒是將第一次與她見麵的口氣掌握得非常好,根本看不出他與她早有交情,而且關係匪淺。
莫筱苒眼底漫過淡淡的笑意,沒想到這白墨還挺上道的,“在下名叫莫少尚。”
“哪一年的考生?看你年紀輕輕做了幾年狀師了?”白墨強忍著心頭的笑意,故作冷漠的出聲。
“東耀三十三年,在下已做了三年狀師。”莫筱苒回答得滴水不漏,若白墨不認得她,恐怕會真的相信,她乃是皇城的狀師吧?
白墨微微頷,將視線從她身上轉移開來,看向一言不,卻存在感極強的軒轅無傷:“你又是何人?”
軒轅無傷邪魅一笑,“我是莫大狀的小廝。”
“……”清風躲在暗處聞言,嘴角猛地一抽,堂堂軒轅國太子,竟自稱是她身邊的小廝?這世界到底是怎麽了?
莫筱苒也頗感意外,但卻沒有戳穿他的謊言,白墨眯起眼,怎麽看他都不像是居於人下的人,一身妖嬈,一身貴氣,一身陰冷,絕對是個狠毒的角色,就是不知道皇嫂怎麽會和此人勾搭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