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情況超乎尋常的發展,白子旭也隻能強行扯出一抹笑,可那笑,卻分外僵硬,他根本沒有想到,莫筱苒這女子竟能如此出彩!不僅讓莫秋雨啞口無言,便是軒轅國的公主,也敗在她的手下。
好一個皇後,好一個莫筱苒!
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卻看見此女竟一派閑適自得,坐在椅子上悠然品酒,白子旭心頭一顫,一個人真的能變化得如此之大嗎?從傻子到恢複正常,從草包到文武雙全!眼底一抹異樣的微光轉瞬即逝。
“諸位大臣,隨朕敬兩國使臣一杯,希望三國能百年交好。”白子旭抬起桌上的酒盞,打斷了下方議論不休的眾人,將話題從莫筱苒身上移開,她越是出彩,他心裏就愈發不舒坦!
以前他怎麽就沒發現,這傻子皇後也能有這樣的一麵?
“祝三國百年交好,永無戰火!”
“永無戰火!”
下首百官紛紛舉杯,三國若能在百年內不起戰亂,自然是他們樂於見到的,軒轅國使臣、藍羽國太子雖然肚子裏各有盤算,但此時,也是一副笑靨如花的模樣,朝著白子旭遙遙舉杯,“永無戰火!”
“好!”白子旭朗聲一笑,一頭揚盡手中美酒,隨意擦了擦唇邊的水漬,臉上的笑也隨著自然了幾分。
“東耀國皇帝陛下。”軒轅國一名將軍在喝過酒後,突然出聲,抱拳喚道。
“使臣可有要事?”白子旭笑得溫柔,正事來了!
“我國君上為了顯示與東耀多年來交情篤定,此番,除了賀陛下新婚大喜,還有一事。”
喧嘩聲紛紛戛然而止,眾人皆知,軒轅國的真正來意要來了!
莫筱苒打了個哈欠,無趣的看著這場鬧劇。
“所為何事?”白子旭雙手搭在木桌上,眼中精芒微閃,嘴角那笑多了幾分篤定與了然,似一隻狐狸,正等著對方跳入自己布下的陷阱。
那名將軍當即撩袍走到大殿中央,抱拳道:“屬下奉我皇之命,此番前來,欲與陛下達成聯姻,將我國明溪公主交與陛下為妃,顯兩國百年交好之意!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明溪悠然起身,一襲海藍色紗裙下,曼妙的身姿曲線完美,妖嬈如孽,眉宇間風情萬種,即便不知那麵紗下的容顏,但也足夠叫世間無數男子為之心動,隻恨不得扒下她的麵紗,一睹容顏。
“陛下,”丞相莫青立馬走到中央,一副忠心的模樣,“老臣認為此次是東耀與軒轅達成百年和平條約的機會,公主天人之姿,與陛下可謂是金童玉女,匹配至極,陛下理應答應。”
天人之姿?
莫筱苒手中的筷子僵在空中,視線緩緩掃過明溪,怎麽看也看不清她麵紗下的麵目究竟是何等的傾城,該不會這丞相有透視眼,能夠看穿那張紗巾吧?還是說,在男人眼裏,一層薄薄的紗巾,形同無物?隻憑眼睛,就可以看穿對方的一切?
她嘴角一彎,倒是笑得頗為玩味兒,可那笑,落在旁人眼中,倒增了幾分強顏歡笑的味道。
明溪入宮已是鐵板上的事,廖雪眼珠子一轉,輕聲道:“皇上,臣妾也認為丞相所言甚是,軒轅國一番心意,皇上可莫要推辭啊。”即便宮中多了一人又如何?憑她的容貌與秉性,難道還怕此人邀寵嗎?說不定到時候可以將她拉入陣營,一同將皇後拉下馬來!屆時,後位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廖雪打的算盤頗為精明,隻不過,她還未曾想到,萬一日後狗咬狗,可不是一嘴毛?
白子旭輕拍她的手背,笑得滿意,“雪兒,你啊,真是讓朕不知該說什麽好。”
幹脆什麽也不說,直接滾床單不就更好?
莫筱苒心底暗暗腹誹,臉上卻是絲毫不露,依舊吃著自己的菜,喝著自己的酒,仿若對宮中多一人這件事,根本不上心,但落在有心人眼裏,倒是誤以為她在故作鎮定!
白子旭微微點頭,“既然如此,朕便下旨,封明溪為淑妃,住落月殿!”
“臣妾謝皇上。”明溪屈膝行禮,笑得頗為得意,同時還不忘朝莫筱苒投去一個挑釁的表情,隻可惜,莫筱苒是連正眼也沒看她一次,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酒盞上,氣得明溪暗暗磨牙。
她就不信這個皇後當真能這般冷靜!絕對是裝的!
“屬下帶我皇敬陛下一杯,願軒轅與東耀結百年之好,永無戰火。”那名將軍朗聲一笑,抬手,立馬有太監端來水酒,白子旭與他隔空對碰,兩人皆是一副滿足、歡快的笑容,乍一看,表麵上是其樂融融,可暗地裏兩人卻各有心思。
宴會已進入尾聲,無數宮女、舞娘翩然起舞,眾人歡聲笑語不絕於耳,莫筱苒疲憊的打了個哈欠,肚子圓鼓鼓的,吃得快吐了,不願去看白子旭與廖雪那副郎情妾意的模樣,她徑直起身,行禮道:“皇上,臣妾略感不適,可否允許臣妾先行離去?”
白子旭隨手一揮:“皇後且去吧,好生歇著。”
左右這裏也無需她這個花瓶當擺設,白子旭倒是答應得爽快,莫筱苒眉梢輕輕一挑,不去看他懷裏笑靨儼然的廖雪,領著小竹徐徐離去。
“小姐,你怎麽不多呆一會兒?”至少也要在皇上麵前多露露臉啊,就這麽走了,萬一宴會散去,皇上又去了朝陽殿,或者淑妃那兒,可怎麽是好?小竹焦急的出聲,三步並兩步走到莫筱苒身旁,出聲道。
莫筱苒腳下的步子一頓,月亮高掛枝頭,灑落一地清輝,她抬起手,重重在小竹的腦門上敲打了一下:“什麽叫多呆一會兒?和他們待在一起你不覺得空氣髒,呼吸不順暢嗎?”
小竹嘴角一抽,呼吸不順?哪有?“小姐!你這樣下去什麽時候皇上才能對你上心啊。”
“皇帝不急倒是急死了你這個太監?”莫筱苒戲謔的笑了一聲,“安啦,我倒是寧肯他這輩子別對我上心。”最好直接將她廢掉,放出宮去,免得他心裏不舒坦,自己心裏也不舒坦。
揮手讓身後追隨的宮人下去,她親自提著宮燈,緩緩朝鳳棲宮行去,明明滅滅的燈套內,燈蕊閃爍,繞過紅漆長廊,距離鳳棲宮仍有一段路程,夜涼如水,耳畔是草叢裏不斷起伏的蛙鳴、鳥叫聲,倒是多了幾分夏天的盎然。
就在主仆二人繞過長廊,準備下台階之際,身後,有鈍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皇嫂。”低沉的嗓音破空而至,莫筱苒驀地回頭,這世上會稱她為皇嫂,隻一人。
白墨一身藏青色長袍,峻拔的身影追隨著她的腳步走了過來,月光之下,他冰冷的容顏多了幾分少見的柔色,衣擺在風中撲撲作響,一雙深沉的眼眸,蕩漾著淡淡的輕柔,眉宇間的正色,也化作了複雜,似柔情,似惆悵。
“怎麽是你?”莫筱苒意外的問道,“你不是在孿月殿陪皇上飲酒嗎?”
“本王……”白墨張了張口,他本是見她突然離席,以為她因淑妃入宮心有怨言,想著來看看,可此時,在見到莫筱苒這副毫無異樣的表情,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了,隻能化作一句冷硬、淡漠的話語:“本王見皇嫂離席,散了尾隨的宮人,恐皇嫂會出意外,想護送皇嫂回鳳棲宮。”
意外?
莫筱苒驀地捂嘴輕笑,指了指不遠處巡邏的禁衛軍,“你覺得這朗朗夜空之下,這麽多的禁衛軍難道還不能保護我的安全?”
白墨麵色一僵,沉默的走到她的身側,一股清淡的體香撲鼻而來,讓他心尖輕輕顫抖了幾下,隻是站在她的身旁,就難以遏製心底的漣漪,眼底一抹暗色閃過,明明知道,她是自己的皇嫂,即便皇兄再如何不喜她,自己也絕無絲毫可能,如皇叔所說,本不應該動心,不應該為她牽腸掛肚。
可這顆心,這雙眼,卻根本不聽使喚。
“本王送你。”白墨固執的開口,眼底一片堅定。
“我說啊,真的有必要嗎?”莫筱苒輕輕歎息一聲,“讓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為我護駕,我怕折壽。”
她調侃的話語讓白墨眉心微微一凝,“本王乃是陛下的弟弟,皇嫂是本王的長輩,理應如此。”
“你這人……”要不要這麽認真?莫筱苒嘴角一抽,她算是看明白了,這攝政王不僅一身正氣,更是倔得和頭牛一樣,固執、迂腐!
白墨眉梢輕輕一挑:“本王如何?”
聲音波瀾不驚,卻讓莫筱苒臉上的調侃之色驀地僵了幾分,揮揮手:“哪有什麽,我隻是想說,你夠忠心,夠體貼,成不?”
“小姐!”小竹輕輕扯了扯莫筱苒的衣訣,在這時候,黑燈瞎火的,和攝政王獨處,實在是有些不適合,萬一被人看到,傳到皇上耳朵裏,不知要成什麽樣了。
“你真要送我回鳳棲宮?”莫筱苒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小竹這才乖巧的站到一邊。
白墨抿唇道:“本王從不說謊。”
“我讓你走,你會走嗎?”莫筱苒再度問道。
“不會。”話語裏帶著一股子堅定。
“那還站著做什麽?吹風啊?”莫筱苒嘴角往下一癟,徑直轉身,她算是鬱悶了,真不知道連白子旭這個正牌的夫君都不上心的小事,他幹嘛上心。
白墨心頭一喜,些許緊張化作了一口濁氣,從嘴裏輕輕吐出,長袖下緊握的雙手驀地鬆開,不知何時,他的手心已全是冷汗。
還好……
晦澀不明的視線落在她快步前行的倩影之上。
還好……
她沒有連這樣的小要求也一並拒絕。
還好……
她允許了自己在後麵跟著,靜靜的,默默地,注視著她。
以皇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