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雞足山腳已經有了春天的味道,參天的古木經過瑞雪的孕育吐露出了一層氣象萬千、濃淡相宜的綠色。仔細看來,偶爾還有幾根晶瑩剔透的冰淩懸掛在那一抹綠意裏。
順著山腳的石階向上爬去,一座又一座重建後雄偉恢弘的寺院掩映在蒼鬆翠柏間,祝聖寺、萬壽庵、彌勒院、迦葉殿……
金枝和老馬感歎於這山勢雄偉、氣勢磅礴中晨鍾暮鼓裏的肅靜莊嚴。
在雲霧中透出的一縷陽光照射下,覆蓋著寺院琉璃瓦的一層薄薄積雪正在融化,使得那些隱藏於深山幽穀中的廟宇殿堂泛出點點金光。
這金光裏一個身披紅色鬥篷的女子正在慢慢走來,遠遠地看去,就像一朵提早開放的紅色杜鵑花盛開在這寂靜的大山裏。
老馬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雖然身邊這美麗的披著紅色鬥篷的女子並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小雅,但這有什麽區別?金枝馬上就要和自己回家了,無論這個家是尼尼薇莊園,還是雞山路135號,每天隻要能遠遠地看著她,自己就是幸福的。
這次去瀘沽湖沒有白走一趟,因為自己得到了傳說中的八瓣格桑花。
快到華首門的時候,老馬已經是氣喘噓噓了,這高原上的大山可不是好爬的,沒有年輕時在高原當知青的身體素質,沒有在鼓浪嶼每天登高的鍛煉,恐怕老馬早就癱在山腳了。
“衛國,你還行嗎?”金枝善解人意地問道。
“畢竟年紀大了,有點不中用!”老馬尷尬地笑笑。
“沒關係的衛國,我們休息一下再走!”
“這一路走走停停的,不知什麽時候才到金頂?到華首門再休息吧,我還扛得住!”
“我拉著你老人家走吧!”金枝咯咯笑著,拉起老馬往前走著。
恍然間老馬覺得小雅又回來了,不,是鼓浪嶼上那個失去記憶的金枝又回來了。
“衛國快看,華首門到了!”
馬衛國看見陡峭的半山腰間,懸崖峭壁之上巍然出現一道大石門,這石門不僅有飛簷鬥拱,而且上麵還上了一把沉甸甸的石鎖。
“這難道是天然形成的?”馬衛國有點不敢相信。
金枝看著馬衛國的模樣莞爾一笑,小聲說:“如果是人為鑿出來的,就不會稱之為中華第一門了!門裏是佛陀的長徒迦葉尊者帶著佛陀的袈裟在禪定!”
馬衛國也小聲地“哦”著:“那迦葉尊者什麽時候才能從石門裏出來?”
“彌勒佛降世那天!”
“你是怎麽知道的?你的天眼?”馬衛國帶著幾分玩笑的口吻說。
“哦衛國,我再是大祭司也不可能參透佛陀的事情,隻是藍境有全天下所有的書籍,關於雞足山我了解過不少,畢竟我父母的一生跟這裏有關,畢竟我是這裏名存實亡的守山人!衛國,雖然很累,但這一趟不白來,你不覺得嗎?”
“是啊……”馬衛國仰望著這陡峭崖壁上的石門,讚同地點著頭。
“萬物於鏡中空相,終諸相無相!”一個蒼老深沉的聲音在崖壁上響起。
老馬和金枝都驚呆了,兩人左右望望並無其他人。
“那兒……”金枝指著石門的右邊。
隻見石門的右邊高高石壁上浮現出一張惟妙惟肖老者的臉,一縷花白的長髯飄灑胸前。
“您是迦葉尊者?”金枝驚呼道。
“眼盲心就亮了,想不到女施主眼盲卻心也盲!”
是啊,自從中了愛情的魔咒自己就眼盲心也盲了。
“大師,求解……”金枝懇切地看著老者。
“虛雲和尚,女施主聽說過嗎?”
“您是虛雲大師?祝聖寺的修建者?”
“女施主隻說對了一半!”
“您……您就是當年度化我先祖段思平的虛雲大師?”
金枝驚叫到,眉宇間的朱砂紅痣突然亮起來,一道紅光穿破天際。
老者微微一笑:“世人眼亮心盲,但女施主終將被陽光普照心田!”
“可是,您給的龍珀在我手裏丟了……”金枝羞愧難當地低下了頭,她朱砂紅痣閃出的亮光也暗淡下去。
老者看了看金枝,又看了看老馬:“孩子,執著如淚,這淚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就會飛散啊!”說完,老者雙目微閉,一動不動了,儼然就是一尊石壁上突兀出來的石像。
就在金枝和老馬還在癡癡傻傻地看著石像的時候,一名女尼從他們身邊匆匆走過,口中連連頌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這些時日老馬看到了太多奇異古怪的事情,這樣冷清的日子一路無人,怎麽這陡峭懸崖邊又來個女尼?老馬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莫不是?不信邪的老馬想起了恐怖片裏的情景。
老馬偷眼看去,天哪,這……這的確不是女鬼,但這人怎麽跟馮婉瀅的閨蜜佳怡長得一模一樣。
“師,師傅……您等等……”老馬追了過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想不到女尼越走越快,在山道間步履輕盈,老馬則追得要斷氣。
“衛國,你歇一歇,你不要跑了,會出事的!”金枝喊著追了過來扶住了老馬。
金枝扶住了癱坐在路邊的老馬。
“衛國,你怎麽了?你追的是誰啊?”
“佳……佳怡……那人……剛才那人是佳怡……”老馬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
“衛國,你難道沒有明白剛才虛雲大師說的話嗎?執著如淚啊,我們有時候也許太過執著了!”
“執著如淚……執著如淚……”老馬喘著氣喃喃地念叨著,老馬迷茫地看著遠方。
“衛國,我們休息一下再往回走吧,這裏偏離了主幹道,應該是雞足山的後山,再往前走我們就離金頂越來越遠了。”
老馬看了看周圍,這裏怪石嶙峋,跟剛才走的路況完全不同,追那女尼的時候應該是走岔道了。老馬平息了下劇烈跳動的心髒,點了點頭。
金枝扶著老馬慢慢往回走著,這時他們才注意到樹叢裏隱隱約約有些人影。老馬推開金枝快步走進樹叢,他要一探究竟,曼珠責怪的口吻還在,她說馮婉瀅出事以後佳怡就失蹤了,那佳怡怎麽會在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雖然執著如淚,可有些事情總得弄清楚,給她的家人一個交代吧?
進到樹叢裏老馬才發現是自己多疑了,那裏麵隻是散布著一些苦行僧而已,他們衣衫襤褸、形容枯槁,麵容卻極其安詳。
老馬歉意地雙手合十一鞠躬,退出了樹叢。
老馬和金枝繼續往來路走著,也許是疲累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隻是他們的內心都無法平靜。
從自己一次又一次違心的婚姻到馮婉瀅的婚外孕,再到自己把毀容的金枝改造成小雅的模樣,以前是雜陳五味,現在老馬不知道怎樣來形容自己的心情,老馬疲累而茫然地走著、走著……
金枝的心情也極其複雜,為了一個心懷叵測的俊美男子,自己背叛了祖先,背叛了養育自己的藍境,最終遭受著千刀萬剮之痛,而後又變成了另外一個是是而非的女子,現在自己還得無奈地跟著身邊的這個男人回到不屬於自己的家,
金枝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裏、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