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承珠身形一顫,暗道:“我這是怎麽了?非但是無名火起,而且還有一種毀滅地般的破壞欲,這是前所未有的呀!”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桐木姥的屍體,一看到血肉模糊的樣子,不禁反感,幾乎都要嘔吐了。
施無求道:“你讓我把把脈看,我看你好像有事。”
於承珠吐了幾下,也沒吐出什麽來,她長吸一口氣,心道:“怎麽我嬌弱如斯?真的是老了嗎?”
這麽一想,她越加心煩意亂,最近不知怎麽的,她就是很需要一個人靜靜的,可是越想靜,越是靜不下來,總是各種念頭紛湧而至,有時候梳理了一部分,自己也覺得清爽一些了。
可是有些念頭,那是“剪不斷,理還亂”,這時候她就越加煩躁。
此刻她見施無求來把脈,知道他是好意,卻也不願意讓自己的情形,給不相幹的外讓知。
何況她的秘密已經被桐木姥捅破,她那份不適和不安,還沒有完全消除,實不願再多一個讓悉她的秘密。
於是她把手一甩,道:“我是情緒太激動了,一會兒就好了,不用太在意。”
施無求道:“其實你也不必壓抑,喜歡一個人就去追呀,人生苦短,光陰不饒人,如果你跟她似的……”
他一努嘴,指的是死去的桐木姥,繼續道:“在海島上生活並不容易,隨時都有海浪潮水的漲落,有野獸的出沒,也有意外的到來,比如一個不心跌傷了胳膊,摔斷了……”
他不願觸自己的黴頭,就不下去了,不過於承珠明白他的意思,施無求道:“有一個喜歡的人不容易,你永遠都不知道哪你會有什麽傷亡事故發生。”
他不願意觸自己的黴頭,卻得好像真的一樣,還冠以“你”字,聽上去像是把不好的推給了於承珠似的。
於承珠連連“呸”了幾聲,斥道:“胡什麽!”
幾年的海島生涯,她也開始越來越迷信了,以前從來不信這些的,可是年紀越大,就越覺得善良的重要,也就越來越往迷信上靠。
施無求卻不以為然,他本就沒什麽惡意,隻是心直口快,順著而已。他繼續道:“如果哪一你也跟她似的,那麽這份心意就被帶走嗎?不覺得太可惜,太對不起你自己了嗎?”
於承珠身形一顫,可再一看死去的桐木姥,不覺恨意直湧心頭,道:“她是自己作死!作孽,猶可違……”
接著她想“自作孽,不可活”,可還沒來得及,施無求已經打斷她,道:“你的樣子跟她又有什麽區別?”
於承珠一下子被打斷,起先有些著惱,可施無求的也太匪夷所思,簡直是刷新三觀,不由得於承珠驚訝起來。
於承珠道:“我怎麽了?”
她好像怎麽看也跟桐木姥是風馬牛不相及,怎麽可能相似呢?
可是施無求話也有他的道理,別看他似乎不動腦子,想到什麽就什麽,可他非常直觀,有時候很能直通人心。
於承珠暗想:“別看他沒讀過書,可他對人事物有一份本能地直覺,他算是活得很真實。”
也許因為不作假,反而有一種通透的感覺。
施無求道:“桐木姥是自己作死沒錯,我也就覺得你發那麽大的火,用那麽大的力氣不值得,可也覺得她就該死,還是死有餘辜呢!”
聽到施無求的讚同,於承珠不禁露出笑容,不可否認,年齡上去了,她也越來越需要有人認可和讚同,這也是她的脆弱,同時更是她殺桐木姥的底層原因,誰叫桐木姥怎麽讓她難受,就怎麽來呢?
而且施無求的讚同,讓於承珠感覺到,她殺桐木姥,不是因為桐木姥讓她難受,而是桐木姥反著人性,讓別人尤其是弱難受,她是維護正義,替弱者出頭。
施無求道:“可你明明喜歡人家,卻壓抑著不,這也是在作死,也是違反人性的。”
於承珠都快笑出來了,道:“如果是在大家年輕時,彼此都沒有負擔,你這樣是對的。”
施無求聽到讚揚,也不禁洋洋自得。
於承珠道:“可現在大家都有家庭,都有責任,何況,他還是我的師父,那怎麽可以冒犯呢?”
施無求道:“你喜歡他,又怎麽會是冒犯呢?”
他不理解,也不服氣,怎麽明明是對的,可是情形不同,就不適用了。
他還不知道,道理是根據環境來的,確實是一種環境適應一個道理,環境不同,道理不是不對,而是不適用了。
於承珠道:“你久居海島,不知外麵的地,你會這樣問,也不奇怪。”
她也覺得施無求出發點是為了她好,對他也就不禁循循善誘起來,頓了一頓,於承珠繼續道:“隻是一個人成家是他長大成熟的標誌,他需要承擔家庭的責任,這也是他立足社會的根本,如果連家庭責任都無法承擔,那麽他很難成為有用之才。”
施無求奇道:“家庭又怎麽了?”
見他還是不懂,於承珠接著道:“家人含辛茹苦的把我們拉扯大,跟我們至關親近,如果連家人都無法去用心盡責,他怎麽可能真正去愛社會上的外人呢?怎麽可能真正去盡責呢?”
施無求道:“責任和愛又有什麽關係?”
於承珠道:“責任源於愛心,愛心越大,就越願意盡責,它不僅是責任的起源,還可以起到平衡作用。”
施無求默然,於承珠見他不話了,她就繼續解釋道:“而人倫是社會的綱常,一旦被破壞了,那是會引起失控狀態,會遭來敗亂和不幸的。”
施無求道:“沒那麽嚴重吧!”
於承珠道:“大家都不把綱常當一回事,都仗著能耐為所欲為,豈不是每都亂成一團,哪有秩序可言?”
施無求沉默半晌,道:“你得有理!”
於承珠道:“所以我不可以離經叛道,破壞倫常。”
施無求道:“難怪你會那麽恨,會用那麽大的力了,因為照你這麽,她是實在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