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王愛頤的授意,這一天的股市,從下午一點開盤起出現大規模的跌宕起伏,半小時不到,無數個中小型上市公司停盤又或者是直接封盤。這股暗湧直到下午三點閉市,才硝煙驟停。當然,這股發生在金融界的風暴,對於羅瓊而言是完全陌生和不相幹的。
就她目前的水平而言,遠不夠級別,參與某些決定性的行動。
這一天,也就是聖誕節的下午,這姑娘和往日一般安安靜靜地呆在專屬於自己的房間內。羅瓊練嗓子,進行音樂和藝術品的素養提升,學習中式和西式用餐的各種禮儀。當然,必不可少的美食鑒賞,也一定要進行。她乖得就像個孩子,順從得簡直叫人難以置信。
盡管今天是青年人們熱衷追求的聖誕夜,但羅瓊的生活清靜到近乎清教徒的地步。
當然,那瓶寸步不離百利甜酒是個例外。
看到那瓶酒,譚女士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盡管百利甜酒一不算太高的酒精度數,以及柔和的口感,使它擁有了最適合女人的酒這個稱號。但無論怎麽樣,都架不住羅瓊日夜不離手地飲用,甚至直接將酒當成水來喝的做法。甚至可以說,自從受傷入院起,羅瓊就直接用甜酒代替了日常生活中,非必須飲用之外的一切液體。
來到羅瓊身邊,隨手將那隻酒瓶提起,譚女士輕輕歎息一聲之後道:“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對您而言太過突然。就在幾天之前,您安安靜靜地生活在無人知曉的世界之中,現在卻站在了萬眾喧嘩的屏幕之前。這讓你倍感壓力和不適應。又或者是帶傷依舊還要工作,讓您身心疲憊,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您喝得實在是太多了。”
她企圖收走羅瓊酒瓶子的做法,立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在此之前,譚女士差不多認為,羅瓊是不懂拒絕為何物的姑娘。
看見那個幾乎以守護命肝心的姿態,護住酒瓶的大醉女孩子。然後,她清晰看見因為觸動了背上的傷口,羅瓊被疼得呲牙咧嘴。可就變這樣,她依舊牢牢地抓著屬於自己的酒瓶子。
因為不善言辭的關係,這女孩幾乎一句話都沒有,她隻是抓著酒瓶。
就那樣抓著。
又歎了一口氣,譚女士繼續勸導,但她想起來了。羅瓊身上有傷,至少在大半年內,她都不能做任何運動。甚至就連女士們最愛的逛街運動,她都不能做。
這可真是一個倒黴透頂的可憐娃。
盡管如此,譚女士依舊習慣性地勸導。“飲酒傷身,多喝無益。”
隻聽嘩的一聲,羅瓊整個哭了出來。她的眼淚就那樣滴滴答答地掉了下來。“不被人知道的安靜角落,哈哈,對於我而言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麽比萬眾矚目更加寧靜,更加安全的地方了。知道什麽叫做悄無人煙嗎,那裏是犯罪和惡毒的源泉,所有犯罪分子都隱藏在那裏,靜靜等待者某個一不小心路過的倒黴之人。他們會抓住她,把她拉進萬劫不複。”
她就那樣抱著酒瓶子,哭著喝著,好一會兒。
“我不害怕萬眾矚目,盡管我既不適應這種生活,也沒有辦法做到及善盡美。就算我殫精竭力,也隻能讓自己看上去就像個小醜。”羅瓊喃喃道,“我比誰都更加清楚,自己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我侵犯了她人的領域。但我卻必須這樣活下去。因為它是我安身立命的唯一保證。隻有和它在一起,我才能維持做人的起碼資格。”她就那樣抹著眼淚道。
可以看出,這姑娘醉了,而且醉得很厲害。
敲門聲傳來。
她這個樣子,可不適合會客。譚女士正想回絕掉對方。可也就在這個時候,羅瓊迅速整天好自己的情緒,一把抹掉還掛在臉上的淚珠道。“進來。”
來的是一名手持平板電腦的工作人員。“趕快打開電視。”這人急匆匆地道。
大屏幕上,被人可以打扮得衣冠楚楚,看上去頗有名流風範的羅媽媽,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對著鏡頭煽情。那女人追憶著母女情深,控訴著強權霸道,然後振臂高呼。
這麽理智,這麽有理有據,可不象羅瓊記憶中的那個母親啊。
正在震驚,一旁的工作人員根據事況做出了解釋。早在經曆上午,網上就出現有關聲討孫筱悠以權欺人的帖子。具體案件自然是羅瓊的那件事作為典型,隻不過在有心人的刻意曲解下,整件事成了目前爆紅於網絡的,富二代欺壓貧苦百姓的另外一個版本。當然,那些曝光帖所揭露的事實,全都被高手扭曲到不成樣子,也是自然中的自然。
事實上,有關羅瓊受傷的案子,以及羅媽媽在醫院裏的所作所為,雖然早就不是公開的秘密,但由於沒有刻意炒作,事實真相僅僅隻限於小範圍知曉。而這,也就是網絡時代的悲哀,真相往往被刻意的炒作所湮滅。盡管在事發之初,幾乎沒有受到社會注視。但到了後來,隨著孫筱悠在網上逐漸紅火,它被人挖出來,再塗上各種顏色進行惡意炒作。
羅瓊就那樣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口口聲聲要殺死自己的女人,和因為意外而失去未婚妻的男人——小劉,哭得緊緊抱在一起。就那麽突然的,羅瓊覺得死亡其實也是一種美好。
因為死亡能將人類,從那些遠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深淵中,解救出來。
然後,又一則爆炸性的消息被傳了出來,中級法院宣布受理這個案件,並且打算在近日開堂審理此案。如此效率,真是叫人不得不對天朝特事特辦的效率點一百二十個讚。
如此消息,在小組成員中引起騷亂。
他們手上掌握著真憑實據的確不假。但在天朝,有時候與人對簿公堂,您不一定要陳述事實或鐵證,您隻需要一直提醒法官保持中立,直到您由於藐視法院被投進大牢為止。在這個權錢社會裏,沒有什麽不為權錢開路,即便法律之神也要為權錢彎腰。
否則世俗從來不介意換一個懂事的法律之神,進行頂禮膜拜。
羅瓊低著頭坐在那裏,一如既往地寂靜和沉默,就像整個事件完全和自己不相幹那樣。她就那樣靜靜地坐著,直到所有的人全都離去,直到一點燭光將整個房間照亮。
“驚喜,大驚喜!快告訴我,當您看到我的這一刻,有沒有感動。”
用不著多說,那個蹦蹦跳跳而來的姑娘就是姚靜,但她並不是一個人單獨前來的。姚靜身後,跟了浩浩蕩蕩的一群姑娘,大約十幾二十個,她們全是她在省會的朋友。
“這些,全都是你的朋友?”羅瓊略有些驚訝。她知道,姚靜在省會並沒有呆多久。
隨著砰地一聲,香檳酒的瓶塞被氣泡衝開。姚靜一邊往手推車上的雞尾酒杯塔上傾注香檳,一邊回答她。“有些是大學時代的同學,有些是曾經的同事,還有一些是在進修時的同事。至於另外一些,則是最近才認識的,她們全都是你的粉絲喔。因為知道您身上有傷,不能參加聖誕夜的狂歡活動,所以姐姐我發布集結號,將她們全部從男人身邊挖了過來。”
將一杯盛得滿滿的香檳塞到羅瓊手裏,姚靜舉杯高叫。“聖誕快樂,我的姐妹們,讓那些除了過期牛奶什麽都不能奉獻的男人,統統見鬼去吧。”
然後,接下來的流程是可以預想的鬼哭狼嚎環節。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帶著法國大廚和滿滿一車美酒食材,特意趕過來給孫筱悠慶祝聖誕的賈琳,被眼前這滿滿一屋子,又叫又跳的女士嚇得目瞪口呆。在她打開房間進入時,女士們正在跳如今最火爆的小蘋果。當然,把襪子掛在頭上,這時必須的。
在童話故事裏,聖誕老爺爺會在這天,從煙囪潛進每個家庭,然後將他們期待已久的禮物挨個放進他們的襪子裏。這是一則在西方世界流傳已久的童話故事。雖然賈琳認為,眼前這群群魔亂舞一定會把聖誕老爺爺嚇得心髒病發作。但願觀音大士保佑那個老頭子。
還有他的心髒。
但怎麽說呢,畢竟是個喜歡熱鬧和刺激的年輕人,她笑著加入瘋癲隊伍。
和羅瓊碰杯共飲之後,這姑娘笑著說。“有點象國外的狂歡節,雖然瘋狂但很解壓。我喜歡。那個叫姚靜的姑娘,她可真是個小妖精。辦起活動來,這麽給力。她真棒。”
一塊奶油蛋糕擊在賈琳那套價值不菲的晚禮服上,雪白的奶油塗滿她的頭發不說,果醬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因此,她毫不猶豫地給予了反擊。
看著那名雖然珠光寶氣,但卻瘋到不成樣子女士,羅瓊從賈琳的穿著打扮分析,這姑娘應該是剛從某個她本人並不情願的應酬中偷跑出來。也許是相親什麽的。
等到手持葡萄酒和鮮花的黃建良趕來時,整個會場已經亂到沒有辦法看了。
那男人小心翼翼地站在大門之外,傾聽著屋內有關趕走男人的宣言。然後他一不小心發現,所有被女人定義為最大惡極的事,他都有做。於是,他畏懼並逃跑了。黃建良有種錯覺,假如他在這個時候闖進去,一定會被那群喝醉了的女人,集體架到火刑架上,活活燒死。
房間內,賈琳和姚靜一邊幹杯一邊嗷嗷直叫。“讓見鬼的男人和該死的相親,全都滾蛋吧。”看到那個被鮮奶油糊到簡直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賈琳,羅瓊突然想到,這女人年代三十,有一家經營得還算不錯得連鎖公司作為嫁妝。可世道如今就連拍拖的信息都沒有。
想必賈琳的父母,對她婚姻的關注程度,比姚媽媽和羅媽媽,迫切至少一百倍。
那可真是場噩夢。
現在羅瓊可以十拿九穩地確定,今天晚上那場被賈琳翹掉的應酬,就是一場相親。一場雖然父母重視,但卻被當事人徹底抵抗和排斥的相親應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