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酒陪
KTV內,羅瓊拍著雙手,隨著音樂的節奏輕輕地搖動著身體,全力做出一副沉迷在音樂中的好歌迷姿態,正是因為如此,再也沒有人去計較她登不登台。無論是哪個級別的歌手,都需要善於傾聽的歌迷,才能更好地發揮自己的才華,難道不是嗎?
房間另外一角,小蘿莉的母親正和那名不擅長唱歌的護士嘀嘀咕咕地悄悄話。
“聽說你母親又逼你去相親,這次的對象如何?”
“如何?根本沒得挑好不,依舊還是上一個。”
“這麽說,你母親很喜歡他了。”
“光她喜歡又什麽用,要嫁的人是我,要和那人過一輩子的人也是我,不是我母親。我不喜歡那男人,就這麽簡單而已,但母親就是不開竅,說什麽孝順的男人最好。我看她是迷戀上那男人對自己母親低眉順耳的模樣了,可是,即便孝順也是分類別的。一個隻對自己父母孝順的男人,一個即便活到年近三十的男人,依舊像人偶一樣聽媽媽的話。我,不喜歡他。”
“怎麽能這麽說呢。”小蘿莉的母親親親抱怨了一句。
“怎麽能這麽說,你沒見到那男人姿態,一副隻有他父母才是父母,我的父母就隻是肥羊的感覺,真的很不爽。說什麽自己隻娶沒有兄弟的女孩,還沒結婚呢,就惦記著嶽父嶽母的那點小錢,他可真不是個東西。”
低低地抽了一口氣,瞄了一眼女兒,見到她正被父親抱在懷裏合唱《你最珍貴》,這才低聲道:“你才26歲,這才畢業幾年,工作幾年。你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慢慢去選,完全不用著急。你母親幹嘛那麽著急,我記得那男人是你相親時見到的第一個對象。”
說到這裏,小護士沒好氣了。“是,我是很年輕,按照現在的標準的確如此。可是我母親卻不是按照現在的標準來實施的,她是按照曾經的標準,說什麽女子十六為(石皮)瓜,十六歲之後女子就應該做好嫁人的準備了。說我已經晚婚了整整十年,說大學誤人,說護士的工作太忙,假如她再不對我的事上心,我就要孤獨終老了什麽的。太過分了……”
見對方很明顯地激動了,小蘿莉的母親趕忙阻止了她。“別這樣,她是你母親。父母生養不容易。你,沒和她好好談一談,談談自己的感受,讓她知道你的真實想法嗎?”
小護士不削一顧地扁扁嘴巴,“談過,可我最親愛的母親大人越談越魔怔,說我之所以會有那樣的念頭,完全是因為我不夠成熟的關係。她說她不放心如此不成熟的我,和她不認可的男人走在一起,一定要看著我牽手她認可的誠實可靠,這輩子才能了無牽掛。”
談到這裏,小護士的表情真的很像在漚血。
望了霸占著麥克風蹦蹦跳跳的姚靜一樣,羅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又一位父母逼婚的受害者。她知道那樣的日子究竟是種什麽樣的什麽。究竟要到什麽時候,天朝的父母才不會對兒女實施逼婚,要到什麽時候,華族的父母才不會過度僭越子女人生呢。
一時間,羅瓊心裏充滿了憂傷,要知道她可是個被母親逼婚逼到生無可依的姑娘。
台下的姚靜一曲結束,眾人齊刷刷地舉杯,為她致敬,然後下一首也是她的載歌載舞。因為是不折不扣的腐女加宅女(動漫迷)的緣故,她唱的各種日語動漫主題曲占了很大的比列,至少從這些歌中,姚靜展現出了自己的三語天分。可就這樣一個姑娘,在守舊的母親眼裏,除了嫁人之外別無用處。
能力不是依仗,勝利不是榮耀,唯有睡在身邊的男人才是你的一切。
女人,要到什麽時候為止,你的名字才不代表悲哀。
緊接著上一首歌曲的,是一首在動漫迷裏被稱之為不朽神曲的《殘酷天使的行動綱領》,在今天之前,羅瓊從姚靜手上聽過這首歌的兩個版本,原唱的高橋洋子,還有初音未來的版本。她喜歡高橋勝過初音。而現在,姚靜的演繹無疑是貼近原唱的,她是那樣的霸氣外泄。
盡情揮灑著被母親不及手段逼婚的苦楚。
“不斷追尋的夢中理想
卻連命運也都無法自主
可憐的眼神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
在你背後長有
為飛向無盡未來而生的
翅膀的存在……
終於從窗口邊飛翔了出去
迸發出熱烈的情感
連同回憶也隨風而逝……”
蘇日安聽不懂日語,但因為提前閱讀過中文版本的緣故,羅瓊是知道這歌的意思的。於是,她再一次迷離於歌詞之中。
翅膀,我也有翅膀嗎?
終有一天,即便渺小如我,也能從窗口飛出去,從此從母親那可怕的禁製中逃離出去嗎?
曲終,又是一輪高舉酒杯,這一次不再含蓄的羅瓊直接給了姚靜擁抱。就像最忠心的歌迷擁抱自己的偶像那般,灑著淚水擁抱那個和自己擁有同樣命運,卻遠比自己好運的姑娘。
至少姚靜背後有自己,堅強地為她叫好,而她羅瓊,她的名字甚至在血親中,也有人不記得吧。因為母親對她個人世界的封閉,就這麽可怕。即便一年一度的新年聚會,她也隻能和親人們遠遠地望上一眼,絕對沒有直接接觸的機會。
一時間,蕩漾在羅瓊心中的情感,有悲傷、痛苦,但更多的卻是渴望。
但願有一天,自己能像殘酷天使那般,振翅高飛。
全新一輪的搶麥行動之後,又是姚靜勝出,一個懷有悲憤情感的女人就這麽彪悍。
雖然對嘟著小嘴巴,表達自己不滿的小蘿莉道了聲歉,但姚靜不會就此交出自己槍到的麥克風,反而一本正經地對小蘿莉道:“知道嗎,丫頭,人生就是一場競爭。即便脆弱如你,假如不奮起努力,將自己的能力毫無保留地發揮出去,那麽,你注定得不到所愛。”
姚靜就那樣洋洋得意地晃著麥克風。
下一首,是更加激烈的《紅蓮的弓矢》,依舊是日語歌曲。
“無名的生命之花,已慘遭摧殘踐踏
一度墜地的飛鳥,正焦急以待風起
一味埋頭祈禱,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若想有所改變,唯有奮起而戰
踏過屍體前行的我們
嘲笑這進擊意誌的豬玀啊
家畜的安寧,虛偽的繁榮
餓狼寧身死隻求自由!
……
屠殺獵物所需的,並不是工具或者技術
需要磨礪的隻是你自己的決心……”
可以預想,羅瓊這次是真的被唱哭。家畜的安寧,虛偽的繁榮,多像她曾經的生活。
耳邊,就在這一刻出現母親的低語。羅瓊,你是幸福的,因為一直以來都是緊緊地挨著自己母親生活。瞧瞧,羅瓊,有一個像我這樣偉大的母親,你是不是倍感榮耀,倍感幸福?
每當母親說出這話的時候,無論心裏多麽不甘願,羅瓊都必須感激涕零,否則迎接她的絕對是以打死為下限的直接暴力。
為什麽不寧死去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呢?
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地屈服於暴力呢?
為什麽會那麽輕易地就屈服了呢。
可是,母親,那是母親啊。不死不休,生命尚存就永不放手的母親。
因被囚禁的屈辱,還以反擊的鏑矢。
難道要她殺死自己的母親——
啪地一聲站了起來,再也無法控製個人情感的她,就那樣流著眼淚衝了出去。
做不到,她永遠也做不到類似弑母的可怕事件。正如希對她的評論,羅瓊,你是個溫柔的人,對於你而言傷害自己遠比傷害他人更加容易。
是的,希,你說得沒錯。
我就是這麽一個塗不上牆的爛泥,所以直到今天,我依舊沒有再次見你的勇氣。
站在公用衛生間的鏡子前,羅瓊全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假如又一天,她幸福又或是倒黴地重新回到母親身邊,假如再一次被母親監禁,那麽這一次她的選擇絕對是死亡。
因為母親是那種隻要一息尚存,就絕對會緊拽不放的人,而她又做不不出類似殺死母親的行為。所以,擺在眼前的唯一辦法隻有殺死自己。
這一次,她是寧死也不要再進牢籠。
公用衛生間門口,真衍抱著雙手站在那裏,還真就如同王愛頤所言,這姑娘除了保證她不會被別人弄死之外,還真就什麽都不會為她做。
不過,就這樣已經很好了。
用麵巾紙擦了擦眼淚,掏出粉餅不太嫻熟地給自己補了妝。
無論呆在孫筱悠身體裏,即將要麵對什麽樣的危險,對於她羅瓊自己的生活都是甜美的。相對生活在母親身邊的那段可怕,腐朽而且靜止不動的生活。就像曾經的那個年代,雖然還活著,但卻由於不幸地被父母賣為富貴人家的人殉,而被裹上棉被,塞進棺材,必須在無盡的寂靜和和恐懼中等待死亡最終來到的不幸之人。
至少現在,在孫筱悠的身體裏,時間是流動的,靈魂是自由的。
傷害和想要謀算她的人,不是代表生命本源的母親。
然後,她又想起了中學老師的話:“姑娘,堅強起來,堅強到這世上自由兩個人可以傷害你。一是你自己,二是你所深愛的那個人。除了這兩人,別讓他人真正傷害到你。”
走廊一角,有個熟悉而且纖弱的身影,正趴在那裏對著垃圾桶狂吐不止。從這人的路線上分析,他和自己一樣是想要去公共衛生間解決私人問題的,但很明顯,這個醉得太過火的少年,沒有力氣走到哪裏去。此時,甚至就連跪著吐,他的身體都在輕微地顫抖。
這少年,已經呈現出很明顯的酒精中毒了。
他,他不正是那個在拍賣會之後,為羅瓊提供過酒宴服務的少年嗎?
因為喝到大約三四分醉,再加上光線實在暗淡,羅瓊花了點時間才看清眼前之人。正想做點什麽,一旁的包間裏衝出一名中年男子,衝著少年狂暴地嘛著三字經:“幹什麽呢,小雜種,你這是想要偷奸躲懶的意思嗎?信不信大爺我分分鍾剁碎你。”
雖然整個世界還在搖晃,雖然甚至就連跪都跪不端著,少年依舊堅強地搖了搖頭,想要勉強自己重新回到包間。就算,這一去,他真的就要溺斃在酒杯子裏。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羅瓊一個大跨步向前,將他擋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