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勇敢地站起來,如果害怕什麽,就要麵對什麽。
輕輕滴哼著這首歌,羅瓊覺得心中慢慢地有了勇氣。
孫家大院到了,看著那扇大門越來越近,也不知道怎麽的,羅瓊心裏想起王愛頤曾經說過的那句話。豪門貴女,什麽都可以不會,一切都可以不會,但唯有一點必須學會。那就是守護財富。因為那才是貴女存在的根本,其他的事人人都會,但唯有貴女才能做到守護財富。
車輛從大門使進去,看著那條座漂亮的花園,以及常綠期間的植被。園丁將組成花牆的植被修剪得整整齊齊地,一片黃葉,一片被蟲子啃食的葉子都沒有。花園下方裸露出來的泥土,也被整理得幹幹淨淨,一顆雜草,一片落葉都沒有。還有那棟對於羅瓊來說,簡直就如同夢幻一般的別墅。那些曾經屬於孫筱悠的東西,現在屬於她羅瓊了,就算她隻不過是短暫地擁有它們,但這又如何。她要保護它們,以女主人的身份,以貴女的身份。
古人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也許孫筱悠本人什麽錯都沒有,但財富就是她的罪過,擁有太多但卻沒有能力保護,所以罪孽來了。貪婪和欲望帶著罪惡來了。因為沒有能力自我保護,所以活該受罪,就像羅瓊過往的整整二十六年一般。
站在噴水池旁,遙看這個花園,還有更遠處的山和景色。
側門的台階下,之前那名小女仆還坐在那裏哭,見到羅瓊歸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想要撲上去抱其大腿。但已經初步擁有自己班子的羅瓊,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被人給近了身。隻見真衍和姚靜,一左一右地夾著,瞬間就將她逼離道路,整個人摔進花壇。
看到那名狼狽不堪滾進花園裏的小女仆,羅瓊心裏再一次升起感慨。也許金錢不是萬能的,但在現代社會,沒錢卻是萬萬不能的。而且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一定數量的金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你所愛的人,讓他們避免蒙受恥辱。
側門打開,踏著那張昂貴的波絲地毯,羅瓊大跨步地走了進去。秋日十九點過後,天色已經相當暗了,因為主人回歸的關係,整棟別墅變得燈火輝煌。在這些燈光的映射下,所有的一切全都熠熠生輝,水晶吊燈、瓷器、實木家具,還有那些她知名或者是不知名的藝術品。
踩在360度大旋轉樓梯上,她猶如女王一般登了上去,路上撞見保姆阿姨。
她畢恭畢敬地給羅瓊行禮。“歡迎回來,我的主人。”
主人,沒錯,她是主人。不是太太,不是夫人,也不是莫名其妙的女主人,而是主人。
一家之主。
羅瓊就這樣穿越整條走廊,她從孫筱悠的照片牆中穿過,從鋪天蓋地的古代掛毯中穿了過去。現在她是這所有一切的主人,哪怕她羅瓊隻能擁有短短的四十幾天,她也是主人。
之所以會這麽想,倒也不是羅瓊貪圖什麽。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對於像她這樣,整個人生或許隻剩43天的存在,錢還真不是個事。而是現在的她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普天之大,除了這棟小小的別墅,羅瓊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
因為這樣或那樣的事,羅瓊幾乎失去了作為人類本該擁有的一切,甚至還落了個超高位截癱,不死不活的下場。甚至就連始作俑者的母親,還在一次次幻想拿她的命去換錢。倘若在這個時候,她在失去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塊陣地。到那個時候,才真真叫做生死無依,慘到沒邊。所以,孫家這塊最後的地盤,無論如何,她也要死死守住。
推開孫筱悠的房門走了進去,站在房間正中深深吸了一口氣,聚集勇氣。然後打鈴喚女仆上來服侍自己沐浴更衣。
雖然這個房間給了羅瓊太多夢魘,但相對之前的人生而言,卻又什麽都算不上了。
無論如何,總不能因為別人有了貪欲想要霸占原本屬於她的東西,而她又不想起爭執,所以就一味地忍讓,毫無底線地忍讓。瞧瞧她之前二十六年的人生,因為對母親無節操的退讓,都成什麽模樣了。因為別人強勢甚至野蠻地逼迫,所以被逼無奈地妥協,總而言之,她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了。雖然忍讓是母親在過去整整二十六年裏唯一教會她的知識。
母親說,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右臉,你需要做的就是把左臉伸過去給他打了,讓他羞愧。
母親說,如果有人想要你的東西,那麽必定是你的東西值得他來索要,那麽就給他吧。
母親說,如果有人和你起了爭執,請你立刻道歉並且自我糾錯,否則我會直接打死你。
母親還說謙卑、恭讓和忍耐是一個女人所能擁有的最高美德,所以千萬不要和人爭搶,千萬不要引起禍端給媽媽製造麻煩。如果你敢違背,媽媽就殺了你權當從來沒有生過你。
羅瓊的運氣很好,因為過去整整二十六年裏她唯一接觸的對方隻有母親,羅瓊的運氣很不好,因為在過去整整二十六年裏,唯一有機會和她爭執的對方就隻有母親。擁有絕對權力、絕對力量、絕對暴力手段的母親。所以她前二十六年人生失敗到簡直叫人無法目睹。
在此之前,就算有想要反抗的想法,但具體細節,比如如何去反抗,羅瓊心裏甚至就連最起碼的念頭都沒有。她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去做才叫反抗。但姚靜和姚媽媽的爭執就像點亮黑暗的火把,原來母女之間的相處女兒也可以強勢,不是哭泣,不是請求,更不是一味地等待上位者大發慈悲之後的施舍,原來她也可以主動出擊地去爭搶。
如果這一次,她再守不住屬於自己的陣地,那麽羅瓊的選擇就是和對手一起去死。
讓我就像流星一樣,燃燒到整個消失不見為止吧。
孫筱悠所擁有的歐式浴室,熱水從一個小小的美人魚雕像裏噴出,羅瓊用手輕輕撫摸這個童話式的人物。沒錯,童話式的人物,甚至可以說,孫筱悠本人也是童話式的人物。
但現實生活從來都不是童話。
沐浴之後換上舒服的家居服,在仆人的幫助下吹幹頭發,弄了個比較適合睡眠的發型。
讓仆人從酒窖中給自己取出一支白蘭地,就是之前王愛頤放到牛奶裏的那支,然後到書房取了之前在黃建良身邊看的那本書。回到房內,對著那張有著太多痛苦回憶的大床發呆。
被人強行給那個啥了?那又如何,要知道黃建良和這付身體,那是有婚約在先的。
她不是被外麵的人給怎麽了,而是被自己的未婚夫給怎麽了。
所謂婚內強*是個世界範圍內的普遍存在的問題,任何國家,任何地區全都存在。根據2013年調查數據顯示,在天朝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女性曾經遭受過類似暴力,當然這還僅僅隻是丈夫做得比較過火的那一種。至於另外一種,比較隱形的,數字隻怕更多。但是,由於男權世界一直以來的傳統,人們不承認丈夫對妻子的傷害是傷害。
在天朝人們普遍關心的要點還停留在,千萬千萬不然讓自家男人爬到別的女人身上去,千萬千萬要給予自家男人滿足,這個層次上。男人是一點都不能忍的下半身動物,一次挫折都不能忍受的權貴性生物。在這個大環境下,女人自身的感受,還真就沒人去關注。
所以,隻不過是被自己丈夫強行那個啥了,還真就不是什麽大事。
試想一下,假如自己沒有被跳樓自殺的孫筱悠砸中,也許就不會遇見黃建良這事沒假,但仔細想一想她原本的人生豈不是更坑?假如羅瓊沒有發生意外,那麽她現在的人生到底是怎麽一種狀態呢,在母親一味的高壓強權之下,隻怕早就不知帶被人強行了多少次。
無論心裏多麽討厭,受到的傷害有多深,隻怕事後還要對施暴者感恩戴德吧。
那樣的坑,才叫真的坑,無底深淵級別的大坑。
相對她自己原本的生活,眼前黃建良這個,叫做雨後小水窪級別的小坑,即便踏踏地踩著走過,也不會對她人生造成任何不良影響的小坑。
四分之一的幾率,也就是說平均每一百個女性裏至少有二十五人,一生之中至少遭受一次或者多次類似傷害。她們之中,有過得比自己更好的,也有更加不如意的。按照05年的數據統計,天朝有六億以上的女性,六億的四分之一就是一億五千萬,全國範圍內有一億五千萬女性正在承受同樣的恥辱。在這樣一個大環境下,她這點事,還真不算個事兒。
如此分析,被人強行那個啥了,還真就不是什麽大事。
雖然作為女性的她,在某些方麵就算想開了,但心裏那道坎兒也不是那麽容易邁過去了。站在孫筱悠那張鋪著真絲羽絨床墊的大床前,羅瓊足足轉悠了十圈,卻始終沒有勇氣睡上去。
無奈之下,一不做二不休地連著台燈一起將一個床頭櫃挪到了沙發前,再將事先準備好的白蘭地和飲料堆了上去,羅瓊舒舒服服地蜷到那張粉紅色的毛絨沙發上。從某個層次分析,即便是孫筱悠房間裏的沙發,也比羅瓊過去睡的那張床寬闊和舒服。
放開書頁隻看了一眼,就立馬打了退堂鼓。
不行,果然不行,由於過去一生太過恐怖,即便是死過一次的現在,她依舊沒法在正常情況下集中精神,更別提閱讀又或者是學習。短短幾分鍾不到,至少三個關於母親的幻覺湧了上來,那些和過往人生有關的淒慘悲楚,如蛆附骨,如影隨形。她還沒有能力甩開它們。
發開白蘭地瓶子,學著王愛頤的樣子給自己滿上一杯。
辣,非常辣,烈酒入口的感覺可不是什麽歡喜愉悅。雖然相對天朝特產的糧食類白酒,果酒的辣口程度已經算得上是柔和了,但對於象她這樣初涉酒國的雛兒,依舊太過猛烈。
咬著牙,幾乎是把酒當成藥來吞,一口氣喝下大約二兩之後,羅瓊的靈魂得到了升華。
再次翻開書頁,上麵的字跡如同精靈一般可愛。
母親,瞧瞧,我在幹您過去絕對不允許我做的事,我喝酒了,可您又能把我怎麽著。
母親,嗬嗬,母親,瞧瞧,您也不是全能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