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會要去醫院補牙,早上的列行檢查隻匆匆做了個大概就結束,反正每兩天一次的檢查,偶爾疏忽一次也無大礙。隻是這一次,醫師離去時是一個人走的,姚靜,被留了下來。
到現在為止羅瓊人生的圖譜已經展開,身邊有王愛頤留下的真衍,肯定是不夠的。
她需要自己的班子,自己的人手。
手指從手機上滑過,隻有羅瓊才能聽見的報告時聲響起:“還剩43天……”
就算她的時間隻剩43天,就算所有的一切到了最後全都會成為夢境,但那又如何。人生在世,她好歹活了一次,總得留下點什麽證明自己曾經活過。總不能到頭來一次奢侈都沒有過,一次任性都沒有過地就這樣走了吧。那樣一來,她羅瓊的生命未免也太過悲哀了吧。
所以,就算這49天,到頭來隻不過是黃粱一夢,她羅瓊也要認真地,全力以赴地應對。
就算她注定隻是流星,也要燃燒出屬於自己的美麗。
使者說,作為寄宿者的她不能給孫筱悠的生命帶去太大波動,她得按照孫筱悠原本人生軌跡前進。雖然黃建良是孫筱悠本人招惹上的,王愛頤更是猶如平地驚雷一般炸出來的人物,但怎麽說呢,享受孫筱悠的身份以及這身份附帶的好處,總要付點代價是不。
總不能叫原主一覺醒來,發現整個世界全都變了,甚至就連自己的家族企業也都被吃了個幹幹淨淨吧。那可真是晴空一聲霹靂級別的震驚啊。
想到這裏,羅瓊禁不住笑了,她在想要是自己一覺醒來發現整個世界改朝換代了,那該有多震驚啊。喔,對了,她又想起了一條,到現在為止她還欠原主一筆高達四位數的欠款呢。
富貴人家的生活,果然不是她這等小市民可以想象的。自己和諾萊爾那頓晚飯,隻不過是兩人的一頓晚飯而已,就足足花了一千大洋,至於給黃建良帶的那盒甜點,價格也是三位數以上。因為事情是作為雇主的羅瓊開口邀請,所以費用自然得由她自己來支付。雖然當時刷的是孫筱悠的銀行卡,但透支了的,終歸要還。不管怎麽樣,她要賺錢把那筆虧空給補上。
手指撫摸在手機屏幕上方欠款提示上,不由自主地,羅瓊想到自己和母親一分錢一分錢地算著過日子的那段時光。那段因為貧窮,所以一切都很悲傷的日子。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歌被王愛頤野蠻地換成了自己喜歡的那首《海闊天空》。
“今天我寒夜裏看雪飄過
懷著冷卻了的心窩飄遠方……”
站在羅瓊身後的姚靜身子一抖發出顫音:“喔,我的男神啊。”對於曾經某個時代的人,這首歌可謂是不朽豐碑。這一刻,甚至就連羅瓊的心境也被歌詞鼓舞。
看了看號碼,這通電話是真衍打來的,車備好了。
伸出一隻手貼在飯廳玻璃門上,就這麽一時半會兒羅瓊想起了,曾經的自己總貼在玻璃窗上遙望城市夜景,總是貪婪地看著與自己僅有一街之隔的那條夜,還有忙碌在裏麵的人群。一條街,雖然她和世界的距離僅僅隻有一條街,但大門有母親鎮守,她出不去。
現在,世界,我來了。
我,羅瓊終於突破母親的封鎖線走了出來。現在我要好好享受家門以外的世界,這個在我過往人生中從來未曾踏足,從來未曾接觸的陌生世界。還有那些神秘莫測的未知。
抱著這樣的念頭,推開飯廳大門,羅瓊走了出去。
剛一開門,就看見三名高等女仆中的最後一人,正大開著雙臂擋在那裏。雖然她的恐懼是如此的深厚,甚至就連羅瓊這樣的二愣子也能一樣看出,但依舊毫不退縮地擋在哪裏。
也不知道黃建良究竟用了什麽方法,給這姑娘究竟灌了什麽迷魂湯,使得她竟然在眼睜睜地目睹另外兩位同事的下場之後,竟然還有勇氣阻擋自己。
“老爺說了,出於對夫人人生安全的考慮,在未經老爺允許的情況下,夫人不可以單獨外出。請您回去,夫人,假如您真的必須外出,那麽請容我稟報老爺,得到他允許後再出門。”
首先是一愣,然後竭力控製自己情緒。
特麽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軟禁?王愛頤這才剛剛離開呢,黃建良,好大的膽兒。就算你是孫筱悠的未婚夫,可這不是還沒正式結婚嗎?就算你把她給睡了,得到了她的第一次,可那又如何,你又不是孫筱悠的爹,你無權幹涉她的人生自由。
可是,這感覺為何如此熟悉,甚至讓羅瓊有了那麽一種錯覺,自己還生活在母親身邊。
母親,生她養她的母親,孩子理所應當聽從母親,可這黃建良特麽的到底是什麽個玩意,竟然膽敢軟禁孫筱悠這個一家之主。隻不過是爬到她床上過幾次,竟然打算軟禁她。
怒火中燒中,就那樣一步步地向著小女仆走去,“真是個忠心不二的忠仆,可是你好像弄錯了一點,那就是這個家姓孫不姓黃?姑娘,搞錯了效忠對象的忠心不叫忠心,那叫漢奸行為。知道什麽叫做漢奸嗎?那是背祖棄宗、忘恩負義的東西,我的姑娘。”用自己的身體為茅為盾,羅瓊一步步地地將小女仆擠開,她終於從她身邊擠了出去。
緊緊跟在羅瓊身後的姚靜,因為是新人的關係,再加上對孫家所有的一切並不熟悉,所以著實不方便開口。隻是路過那名小女仆的時候衝用力地吐了吐舌頭,表明自己的立場。
好大膽的下屬,竟然膽敢限製老板的人生自由。
但一直以來習慣了霸道的惡仆如何肯放棄叼在口中的肥羊。
就在羅瓊即將離她而去的那一瞬間,火速轉過身來一把將其抓住。“太太,不是的,我不是您那個意思,您誤會我了……我隻是擔心您再次出事,畢竟您兩天之前才出那種事……”她把那種事這三個音咬得特別重,而且朝姚靜擠了擠眼睛,充滿提示地。“太太,老爺是個好人,您都已經這樣了,他還對您不離不棄,可您不能因為他好就得寸進尺。男人的忍耐終究是限度。無論老爺多麽疼您,您也不能肆意妄為啊太太。您的人生不能再出一點岔子了。算我求您了太太,老實呆在家裏,別在到外麵去沾染花花草草了?畢竟,您都已經這樣了。”
小女仆的表情是那樣的委屈,甚至就連眼圈都紅了,簡直就像一朵盛開的白蓮花。
這特麽的是在和她玩楚楚可憐嗎?什麽叫你都已經這樣了?什麽叫出去沾花惹草,搞得就像那天是她出去把誰給怎麽了。搞得就像她才是那一天犯罪者。
震驚、憤怒,在羅瓊腦海裏翻滾咆哮,但由於充斥其中的各種情緒太過強烈,一時之間,她甚至就連正常思維的能力也沒有了。羅瓊完全沒有辦法進行任何思考。
那一次把孫筱悠給怎麽樣了的人,的確是黃建良這個未婚夫沒錯,可那樣的事,身為女人和受害者雙重角色的她偏偏還真沒辦法自己去解釋。要知道,這世界對於女人,從來都不曾公平過,有些事,男人說是就是了。女人是沒有權力為自己解釋的。她的解釋,不光沒有一點點用處,甚至某些時候還會越描越黑。讓別人對她產生更深一步的歧視。
由於文化傳統的關係,因為人們的偏見,羅瓊根本不可能把自己的遭遇拿到正式場合中去說。更何況那方麵的事,本來就不是語言可以描述清楚的。再加上她原本就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要知道在母親身邊生活的那二十六年,羅瓊可是一次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啊。
再加上社會經驗實在是空白一片的緣故,某些更深層的東西,她也著實無法理解。
這樣的她,根本沒有辦法為自己解困。
見到羅瓊被自己成功壓住,小女仆上一步惡毒地笑道:“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東西嗎,太太。我若是你就乖乖呆在家裏,從此再也不要見人,畢竟,你都被人給那樣了。就算你不要臉,就連你不要臉到主動作踐自己,但請您為老爺想想。畢竟,他可是個幹大事的人。”
就那樣抓住羅瓊的手,小女仆想要將她重新拉回去。
女人,一但被丈夫以外的人看過摸過,就會失去價值,變得低人一等,甚至可以說從此以後就要背負罪人的身份,忍受一生一世的恥辱。幾千年的文化傳統是這樣,誰又能怎麽著。
在一片轟鳴聲中,羅瓊腦子裏隻有一件事是清晰的,那就是這下人,留不得。
可具體要怎麽操作,她腦子裏卻是空白一片的。
憎恨、厭惡,她討厭幾乎什麽都不會,甚至就連自我保護都做不到的自己,還有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徹底粉碎,讓她幾乎以赤果果的姿態麵對世界,將她這個女兒徹底養廢的母親。
一時間,羅瓊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恨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姚靜衝了出來,因為是穿著平底鞋的緣故,這姑娘一把扯下自己的鞋劈頭蓋腦地向著小女仆打去。“什麽叫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東西?我看你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個東西,區區一個下人,竟然膽敢限製一家之主的人生自由……什麽叫你都被人那樣的,孫小姐的事,家主的事什麽時候輪得到你這下人在這裏嚼舌根。就算她真怎麽了,那也是對方的錯,男人的錯。說你漢奸,你還真就一付全家漢奸的模樣,請您不要說得就像孫小姐跑到外麵去把男人給怎麽樣了一般。請你不要把受害者說得就像犯罪者……”
“姑娘,孫小姐說得沒錯,您一定是腦子有了問題,才會認為受害者應該承擔原本屬於犯罪者的過錯……您這樣的人,壓根就是犯罪者的幫凶。我,打的就是你這種幫凶。”
“社會就是被你這樣的人給敗壞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