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群至少是爺爺輩分的老人,他們中年紀最小的至少都有五十歲。
根據黃建良的臨時提醒,羅瓊得知這群老人,是最初跟隨孫老先生在改革開放浪潮中打拚天下的生意合夥人。孫氏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格局,這些人可謂是心血盡流,正是因為如此,孫老先生對他們可謂是厚待有加。至少現在,他們不是孫氏的董事就是元老,也正是因為如此,以孫氏女婿身份擔任總經理的黃建良,見到這群老人之後,完全是老鼠見貓的畏懼。
當然,以上事項都是黃建良火線傳到羅瓊腦子裏的資料。
不管怎麽樣,在現在這種骨節眼上,千萬不能讓那群老東西發現孫筱悠原來喪失了記憶。
人還在門外,老年老人特有的粗糲大嗓門就已經傳了進來,“搞什麽名堂,工程款項結得不明白不說,工地現場事故頻發不說,現在還在正式結婚之前,就把董事長搞得跳樓自殺。一個憑借裙帶關係往上爬的外姓小子,難道你以為躲進醫院就可以把我們這群老頭甩掉?”
話音剛落,另外一個聲音接著道:“沒錯,企業股價暴跌,員工個個人人自危,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全都是因為那小子實在無能的關係。若是孫小姐還在,作為整個企業唯一繼承人的丈夫,不管怎麽樣,我們隻能默認他的無能。但現在,孫小姐成了植物人,而且很有可能一輩子都醒不了了,所以我們要求召開董事大會,重新篩選一位更有能力的總經理……”
就那樣哇哇大叫著,一群老頭子幾乎是以踢門而入的姿態進入病房。
他們的姿態,就像羅瓊母親每一次非請自入地闖入她的房間,進行各種逼迫時架勢。
簡直是一模一樣。
隻一瞬間,已經成為孫筱悠的羅瓊就將來者提到敵對階級的位置之上。
反觀那群老頭子,哇哇叫著衝進來,想要再次以勝利者的姿態進行再一次的搜刮。
誰知道,在進門那一瞬間,就看見情報中已經據說已經成為植物人,而且終身沒有恢複可能的孫筱悠,正好端端地坐在那裏。沒錯,好端端地坐著。
見鬼,到底是那條線路出了問題,為什麽他們收到的資料顯示孫筱悠幾乎沒救了。
無論多麽大的房間,多麽大的門,想要一口氣湧進一大群人都不容易。
別忘了,這是一群德高望重的老人,無論到那裏,都跟著自己的班子。助理、保鏢、司機什麽的。
走在前麵的,因為和孫筱悠的對視,整個人愣在了那裏,但走在後麵的,因為不了解房間裏麵的狀態,還在哪裏哇哇大叫。但無論多少人,進一個門需要多少時間,幾秒之後,整個病房的情形簡直是詭異滑稽到了極點。就像傳說中的遊戲,大眼瞪小眼。
一群人就那麽幹瞪著眼睛愣在哪裏。
黃建良和張艾在看她,董事們在看她,甚至就連床邊上那個渾身冒著黑氣的使者也在看她,一時之間,羅瓊意識到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作為自己的開場白。
老油子不愧是老油子,他們豐富的人生經驗並不是年輕人可以比擬的。
隻一秒時間不到,甚至就連黃建良也沒能及時作出反應,老頭子們就開始了慣用手段,訴苦、哭喊以及倚老賣老。這些招數雖然都很老套,但卻十分有效,至少從黃建良的表情分析,他對這些元老徹底沒轍。老人們日積月累的餘威讓他沒轍。
一把抓住床頭的輸液架子,羅瓊乓的一聲拍到牆上,一時之間牆灰紛飛。
她把醫院的牆壁直接敲了一個大坑。
“吵什麽,鬧什麽鬧,這麽大一把年紀了,難道不知道醫院重地,禁止喧嘩嗎?
真是的,都這麽大一把年紀了,也全都是企業的元老,企業自己的私事能不能放到董事大會上再談,就這樣在公共場合給吼出來,你們,真的,很沒有素質!
真是的,向來隻有總經理無能,董事會重新選擇的,至於董事無能,重新選擇的案列,諸位可真是刷新了我的三觀……”
因為處事經驗太少,她不知道什麽叫做上位者的權威,腦袋裏僅有的經曆,就是母親衝著她咆哮的過程。所以不知不覺之間,她的表現略有些世俗,甚至可以說,完全就是在放潑。
隻是直覺告訴羅瓊,整件事越拖越亂,越亂越對他不利,要是到了後來,自己被那亂糟糟的情形拱得身份暴露,那可真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所以,必須趁這些老頭子被自己嚇壞了,尚未完全反應過來之前,一口氣將他們拿下。
無論用什麽手段都好。
她一定要拿下這些老頭子,在對方把她拿下之前。
這群人發跡於微末,但可以想象,經曆這麽多年的養尊處優之後,再次麵對市井氣息的女士放潑,一時之間難以應對是可以想象的。而且孫筱悠是誰,企業的董事長,孫氏企業唯一繼承人,她還真有資格這麽吼這群老頭子。
再加上之前的驚嚇,要知道為了能夠取得孫筱悠的第一手資料,這些人全都花費不菲,誰知道到了最後,得到的竟然是虛假情報。
這可真是,心塞啊。
不管怎麽樣,貌似完全不能做到的第一階段任務,就這樣被羅瓊一口氣完成。
然後,也不知道哪裏不對勁,羅瓊一鼓作氣道:“聽你們剛才之言,好像對黃總經理有天大的不滿,不管怎麽樣,總經理的任免終究是件大事,請你們走正常程序。我們將程序提到董事會上去說,抓了他任何非法證據的,也請提交正式資料。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走司法程序,該坐牢該槍斃,絕不留情。就這樣在公眾場合,隨口哇哇地喊出來,從來沒有見過哪家企業的高層,這麽輕率地就動蕩了。你們,可真不愧是孫氏的元老啊~~先生們,仔細想一想,你們的舉動會然外界如何猜測,如何評論。”
她的尾音拖得老長,可以想象,又是女人似的挖苦。
一群老頭子好像整個嚇壞了似的瞪著她,年輕的董事長如此陣仗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新奇事。一直以來,孫筱悠對企業采取的態度都是不聞不問,所有的大事小情都全權委任黃建良一手處理,完全一付嫁了姓黃的,就忘記自己原本姓孫的態度。
正是因為如此,積壓在元老那裏的不滿才會越來越多。
今天,雖然孫小姐的表現略有那麽一點點上不了場麵,但好歹她對黃建良的姿態還算正確,她總算是坐在董事長的身份上談論這事,而不是一股屁坐在黃家媳婦的位置上。
一位優秀的指揮家,知道什麽時候該進攻,什麽時候該固守陣地。
今天,隻這樣就夠了。
愣了好一會兒,為首的那位老者略有些尷尬道:“孫小姐,請不要誤會我們的意思,實在是企業現在正處於多事之秋啊。正在建設的施工現場因為意外事故的原因,工程被拖拉不說,企業形象也大受損失。核對中的工程款項比預計多了百分之三十不說,有些開銷還不明不白,充滿疑惑。甚至就連您……”老頭子瞪了黃建良一眼,不知不覺之中他用上的尊稱。
“總之,企業的股票在兩天之內,一口氣跌停到曆史最低點。員工們人心惶惶,謠言不斷……當然,我們知道無論股票價格,還是大宗客戶什麽的,一切都好解決,但若是核心技術人員帶著技術跑到了競爭對手那裏,那可真真就是滅頂之災啊。所以,不管怎麽樣,請您在公眾場合露一次麵,就算什麽都不做也好,請您公開露麵,將謠言一舉擊潰。不,請您在明天的記者招待會上公開發言,將員工的心思徹底收攏起來。”
孫氏是一家帶著濃濃的家族性質的私有企業,雖然不可避免地發行了股票,但怎麽說呢。再多的外界因素加起來,也不如自己的核心技術對孫氏的影響來得更大。
一時之間,老頭子們的笑容格外有深度,學會了以勢壓人,那又如何,是騾子是馬牽出去溜溜就知道了。
一旁黃建良的臉色刷地一聲整個變白,“不可以,不可能,我太太……筱悠……孫董事長剛剛才從鬼門關回來,你們不可以強迫她做任何她不能負擔的事。我不允許你們這麽做。”
這男人的態度,相當決絕,大有即便泰山壓下來也由我一力阻止的意思。
一時之間,羅瓊的心暖暖的。
不管怎麽樣,有人不管自身安危地護著她,著就是好事。
再次抓起一旁的輸液架子,嘭的一聲摔在了地上。因為到了現在,幾乎沒有醫院會使用玻璃介質的輸液器具,所以即便這麽一摔也不會整個破碎掉。但因為失去支架,原本懸掛在高處的液體摔倒地上,失去重力賦予的壓強之後,她體內的血液順著針頭開始逆流。隻一兩秒時間,就噴滿了整個管道,而且正朝輸液袋子裏逆流。
雖然一旁的黃建良反應很快,而周女士的反應更快,即便如此,那些噴出的血液依舊達到叫人觸目驚心的效果。
“好吧,既然你們這麽步步逼近,甚至就連我的死活也不顧地逼近,那麽我也就不要治療了。醫生,我今天就要出院,請你把所有的手續全都做出來。張助理,跟進並且完善。”羅瓊簡潔地命令著,她滿意地看著周女士在黃建良的幫助下,將輸液的架子又重新給架了回去,然後,護士和醫生一擁而上,幫她進行更細一步的調節和檢查。
而那些噴滿輸液瓶子的血,又一點一點地重新回到她身體內。
開玩笑,四十九天的第一原則是,絕對不能傷害孫筱悠的身體。她記得很牢,好不容易得到了體驗不同生活的門票,怎麽能就這麽給浪費了。
處理好了一切突發症狀的主治醫師終於得到空閑來勸阻,“怎麽能這樣,怎麽可以這樣,您好歹是剛從鬼門關過來的人。不管怎麽樣,大腦的損傷,容不得疏忽,您必須留院觀察,至少48小時……24小時總是要呆的,隨後也請您臥床休息,我們會派醫生定期訪查。”
話到這口上,再死咬不放,不光會失去作用,甚至還有可能被人反客為主。
老頭子們終於鬆口,不到發布現場,那麽讓記者進來錄個現場總是沒錯的吧。不管怎麽說,這群老頭子總算被打理出去了。
羅瓊以孫筱悠的身份,第一次亮相,總算還不算太過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