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後音書兩不聞,
預知謠諑必紛紜。
隻緣海內存知己,
始信天涯若比鄰。
曆劫了無生死念
經霜方顯傲寒心。
東風夜折花千樹
尚有幽香放上林。
——明卓一航
南國清秋,金風拂麵,本是秋高氣爽之時,道旁金桂飄香,月月紅盛開。
此花的名字是叫月月紅,可花色繁多,除了紅色之外有橙的,粉的,黃的,還有紅白相間的,甚至單單的紅色,還有淡紅,梅紅,嫣紅,玫紅、桃紅,胭脂紅等爭奇鬥豔。
可楊雲驄哪有心思去欣賞,他麵帶燥憂,眼中蘊淚,心中歎道:“卓叔叔哪來那麽大的信心。”
卓一航托他帶信給白發魔女,一路上已經把信裏的那首詩看了不下十遍。尤其是最後兩句“東風夜折花千樹,尚有幽香放上林。”
楊雲驄越看就越心顫,以一己之力去扭轉局麵,真的可以嗎?
思猶至此,他不覺苦笑,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明知道納蘭明慧要出嫁,偏又追過去,是不甘還是不忿?
於是歎了了一口氣,暗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份信念也是難得珍稀。”
還真別說,楊雲驄最喜歡的還就是這首詩的最後兩句,左右無事就信口吟來。
正閉著眼睛吟了兩個字,耳邊隻聽“叮當”作響,一陣馬鈴聲伴著嬌叱,由遠而近,那馬蹄聲越來越近。
楊雲驄聽得耳熟,心道:“莫不是她來了?”
哪裏還能閉上眼睛,他一轉頭,隻見麗雲霞彩,金光影射下,一抹紅色的頭巾由遠而近,越來越近,倏然停住,隻見芳草萋萋,塵土猶揚,一匹白馬上,俏生生坐著一個紅巾蒙麵的女子。
她背朝著夕陽飛奔而來,楊雲驄隻覺得光彩奪目,沒想到夕陽也會這麽強烈,不由地用手輕輕擋了一下。
白馬長嘶了一聲,楊雲驄把手放下,卻見對麵默然無語,他開口打破僵局,說道:“哈瑪雅,你想通了,願意下山共抗頑敵?”
飛紅巾避開他的眼睛,道:“別誤會,是卓叔叔讓我找你回去的。”
原來楊雲驄把卓一航交托的書信送給白發魔女,回來複命時,神情淒愴,每有恍惚,卓一航到底是過來人,已然明白了幾分,卻不說破,隻在暗中觀察,卻見楊雲驄不告而別,案上留下一首新填的《八聲甘州》:
笑江湖浪跡十年遊,空負少年頭,對銅駝巷陌,吟情渺渺,心事悠悠,酒醒詩殘夢斷,南國正清秋。把劍淒然望,無處招歸舟。
明日天涯路遠,問誰留楚佩,留影中州?數英雄兒女,俯仰古今愁。難消受燈昏羅帳,悵曇花一現恨難休!飄零憤,金戈鐵馬,拚葬荒丘!
卓一航讀罷,覺察出不祥之意,立刻去找飛紅巾,把事情說了,飛紅巾覺得奇怪,她雖不懂詩詞,可看看似有傷心訣別之意,納蘭明慧已經生下楊雲驄的女兒,他還有什麽不足?
卓一航怕是其中有誤會,飛紅巾卻太過傷心,說過永不見楊雲驄,也就不想多管。
卓一航說,那麽去問問納蘭明慧,總是藏著掖著,沒事都要惹出事來的。
飛紅巾本不欲前往,可似有一種看不見的牽引指示著她一同前去。
於是兩人同去納蘭府,納蘭秀吉家早已人去樓空,隻留著奶媽的侄兒看守,他聽到又是來找小姐的,就說道,早就跟楊雲驄說了,小姐要完婚了,別再纏著她了,怎麽去了還回來。
兩人這才明白,楊雲驄已經來過了,怕是傷心欲絕才會寫出這首詞,卓一航追問,你家小姐在那裏完婚?
那傻小子不耐煩道:“杭州!”怒目而視,一副樣子快要打人了。說到打人,他哪裏是他們兩人的對手,卓一航不覺哂然,這一會兒工夫,傻小子就自顧自走了。
卓一航馬上道:“你快去把他帶回來。”飛紅巾道:“我去幹嘛?”
卓一航道:“怎麽我就想起來你師父當年獨闖武當的情形,她也是這樣,一個人,一把劍,天不怕地不怕,可後來呢?徒留傷心,一夜白頭,這也就算了,她差一點沒命,你要雲驄也重蹈覆轍嗎?”
飛紅巾身形一顫,沒有說話。卓一航又道,你每天看佛經,就真的看進去了嗎?與其逃避,還不如直麵。”
飛紅巾道:“還要我怎麽直麵?”想到她親眼目睹楊雲驄的女兒出生,饒她素來剛硬,也不禁柔腸百轉,幾乎要哇的一聲哭出來。那是太可怕,太不想看到才會逃避的。於是飛紅巾背過身去,想要哭,可不知怎的,一下子還哭不出來,隻有輕聲抽著氣。
卓一航歎了一口氣道:“隻是把他找回來,你就看著辦吧。”
他還能說什麽,看到飛紅巾的模樣,他心道:“想必練姐姐當年也是這般心情。”決心更為強烈,一定要把優曇花送到白發魔女跟前,給她補償。
卓一航走後,飛紅巾心亂如麻,哪有心思再參禪,幾經猶豫,終於一咬牙,暗道:“我是為了師父。”
隱隱感覺,她是為了幫白發魔女,在她內心實是不願意見到白發魔女與卓一航的現狀,於是楊雲驄的形象幻化為白發魔女,她是為了師父,這麽一來,就決定下山去把楊雲驄找回來。
隻是她一夜白發,不想讓族人見到,於是紅巾蒙麵,眼下見到楊雲驄,頓時萬種委屈齊湧心頭,她緊閉雙唇,再也不願意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