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趣樓開了半個月,梁少夫人還是知道了。她來見官夫人時,是很疑惑的:“你知道京裏有一個無趣樓嗎?”
官夫人支支吾吾,自己覺得不方便再隱瞞她:“聽人說過幾句。”梁少夫人對著她這神色,心裏疑惑更大:“我們家那位前天吃醉了回來,問他哪裏去,說是楚公子請客在什麽無趣樓,我說你們在一處,又請的有女人,他指天發誓說沒有,說這酒樓是楚少夫人的。他今天回請楚公子,也去那樓上了。”
話說到這樣地步,官夫人帶笑道:“她不讓說,我也是趕上的去賀了喜。回來怕你惱,就沒有對你說。”
梁少夫人冷笑:“你就不怕我反正知道會惱了,你我好了這些年,楚少夫人幾時在你嘴裏變成了她?”
官夫人被說得低頭無話,過一會兒才道:“你不喜歡她,所以我……就沒說。”梁少夫人拿官夫人沒辦法,半天才咬牙道:“要我怎麽說你才好呢,我雖然不喜歡,可是去道聲喜我是情願的。”
自知沒有理的官夫人隻是陪笑,梁少夫人又出來一句實話:“再說,我也想去瞧瞧她的這生意,是什麽樣?”
“停幾天再去也行。”官夫人說過,梁少夫人拿眼睛瞅她:“現在怎麽去,說我不知道,還是說你沒有說,去得總是有些晚。”
官夫人拿她沒有辦法:“你就說我沒有說,再說她也說過不要說。”梁少夫人隻是愣著自己心裏的事兒,半天來上一句:“我就不明白她好在哪裏,她丈夫是個什麽腦袋,怎麽肯給她置私房。”
“興許這地契上,寫的是楚家。”官夫人明知道不是,為玩笑慪了梁少夫人一句。梁少夫人毫不遲疑地回她:“我一聽說是她的,就問得很明白。”臉上神色更是不喜歡:“就是我們家那位也知道得很清楚,說是她的。楚公子那個傻子,還為她在那裏請客,哼,真是一傻子。”
官夫人不無感傷,對梁少夫人道:“外來的和尚會念經,你我都不如她。人家不賣\/官,不賣公文,弄一個正經生意,也是一樣有錢。你知道嗎?我前幾天去看過,”說到這裏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不在,我是裝著去吃飯去看了一看,你也知道心癢癢的,我自從她這生意出來,我的心裏也是難過的很。”
“你去吃飯看了什麽?”梁少夫人黑著臉,都不想和官夫人再理論她不瞞著自己的事情。官夫人也急著也話題岔開,接下去道:“這宅子也罷了,她買的好,自己就帶著一樁樓。買的人不過花上幾個錢,重新修整就行了。我就納悶她酒樓和宅子裏那些古董,就算是新瓷器,也是精細的。這些東西,她哪裏來的?難道楚家的古董全被她搜摸來了,就弄來也不能由著她賣。”
梁少夫人臉更沉:“你看著她賣了多少錢?古董是多少,酒樓上生意又是日進多少?”官夫人好笑:“她那酒樓因為自己修整了園子,酒菜不便宜。這才開始,日進多少我哪裏會知道,就是我在的時候,親眼見到南邊兒的幾個客人買了幾個瓷器,一共是三件,花了一千兩百兩銀子。”
“什麽!”梁少夫人是勃然大怒了,拿著一塊帕子的手在身邊桌子上一拍,怒聲道:“這不是搶嗎?她是什麽瓷器這麽貴。”
官夫人道:“人家說上麵圖案立意新,什麽也新,再加上她那夥計會說,就一千多兩買走了。她要是新瓷器賣這個價兒,可也太黑了。”自己又撫著麵頰想:“我眼熟的很,像是哪裏也見到過同樣的。不過人家是個舊鋪子,漆黑陳舊的不中看。她這是擺在新酒樓上,又是花又是酒的,看著就招眼。”
梁少夫人氣洶洶還站著,想像著楚少夫人一天能進一千兩,三天進一回一個月也有上萬兩。用力擰著帕子的梁少夫人再無別處可以出氣,隻能一臉怒容坐下:“豈有此理!”心中這一口悶氣,隻是無處可出。
“不然,咱們請教請教她?也弄一個。”官夫人還真有這樣的想法。梁少夫人臉色黑沉:“沒有這麽多的錢。家裏的田莊子地年年有進項,不能賣了去弄什麽酒樓。就是去弄了,咱們沒有人也沒有錢。她那牌匾是她丈夫自己寫的,對聯是梁王殿下寫的,”
官夫人倒吸一口冷氣:“我的天,這個我還不知道。”梁少夫人衝著她冷笑:“我比你問得清楚,就是我們家那傻子,也題了一首詩掛在她那樓上。你說說看,他犯得著去捧這個場嗎?”
官夫人忍不住笑:“那為什麽還要寫?”
“哼,不寫不是怕丟人。”梁少夫人覺得胸口一股子氣逆衝上來,衝得她直想怒罵幾句。官夫人長長的籲著氣:“這就沒有辦法了。”
兩個愛存私房錢的人,對著楚少夫人的這酒樓扼腕,是全無辦法。
“這時候再說入股,她肯不肯?”梁少夫人急切地道,官夫人冷笑:“我旁敲側擊問過她,她不肯。”
梁少夫人的眼前,仿佛看到銀子流水一樣奔著楚少夫人而去。她不甘心,她不放心,她的心鬆不下來。
“想個法子,讓她帶著我們入股。我出一千兩,你出一千兩。”梁少夫人這樣說,官夫人眼睛亮了一下,又皺眉道:“哪有法子?”
梁少夫人冷笑:“無毒不丈夫,也可以學學金夫人。”官夫人嘲弄地道:“學她如今縮在家裏不敢出來嗎?我打量她這一時了,她不知道惹到了哪一位,現在真老實。”
“金夫人,是混混們弄的事情嚇到了她?”梁少夫人“錢”字當頭,忍不住也想來上一回:“你我都是京裏長大,門下家人們應該有認識這些不三不四人的……”
官夫人白眼她:“你省省吧,她在家裏都過了明路,還怕你這一出。”官夫人自言自語:“要是她是私下弄的,才有空子鑽。呀,我氣的就是她過了明路。這存私房錢,還能過上明路。”
外麵有腳步聲傳來,官夫人閉口不言往窗外看,見進來的是跟官大人的一個小子:“老爺臨時要請幾位客,讓我回來拿錢。”官夫人給了他,看著小子出去,又想起來追著說一句:“讓他去無趣樓,再去題一首詩。”
梁少夫人冷冷看著這一幕,心裏正在灰心喪氣。官夫人也黯然神傷:“看看,家裏沒有錢還這樣潑撒,要他知道我有錢,還不知道怎麽花呢。”
“我不信,他一個影子也不知道。”梁少夫人說過,官夫人馬上道:“我不承認,他有什麽法子。他也隻能懷疑去,我該裝窮就裝窮。”又傷心上來:“楚少夫人倒是不用裝窮。”梁少夫人陰沉沉道:“她當然不用裝,她應該是楚家最窮的一個。”
楚少夫人的酒樓,弄得眼前這兩位夫人就抱怨多多了。
停上五、七天,小初才出來。是早上沒有人的時候過來。先在酒樓上看過,到宅子裏去涼快坐著。
沒過多久,石子路上興衝衝走來鄭誼。春水對著身後池子水說一句:“這人真是好命,有少夫人替他掙錢。”
小初回身道:“退後,公子知道我見他,別跟這麽緊。”春水隻退後一步,繼續道:“公子沒說不跟著。”小初剛撇嘴,鄭誼已經來到麵前,滿麵歡喜地道:“小初姑娘,你今天,閑了?”鄭公子隻會說這一句。
“我抽個空兒和你算算賬。”小初把麵前的帳本子推一推:“這是七天裏賣的東西。古董是兩件,瓷器是七件,這錢,按當初說好的,我分三成,七成給你。”再把石桌子上銀票推過去:“你點一點。”
鄭誼笑嘻嘻:“我其實不急,不過拿一些回去給我二叔看,免得他老人家著急上火。這陣子為著這些古董,你也知道天太熱,他去火的藥就喝了好些,天天在家裏說虧了。”小初輕輕一笑,看得鄭誼隻發呆。等小初笑過,鄭公子變成傻乎乎:“你,要不要買尺頭,要不要打首飾,要不要……”
“嗯哼!”春水在後麵用力咳了一聲,小初又是一笑,對鄭誼道:“你把銀子收起來,我還有話對你說。”
鄭誼趕快收起來,一個勁兒地道:“你說你說,”小初笑盈盈問他:“你們家有自己的瓷器窯?”鄭誼道:“那是我二叔的,不是我的,要是我的,隨便你去拿。”小初明白了:“多少天燒一回?”
“這個不一定,有時候是客人訂下來專門燒,有時候是工匠繪好了再燒製。”鄭誼不解地道:“你要瓷器,庫房裏的足夠你用一段時間的。”
小初微微笑:“這些哪裏來的?你們家另外有上好瓷器鋪子。”鄭誼道:“這些全是我二叔賣給我的,這個鋪子是我的,二叔說生意不好,用些好古董襯一下,也許能賣出去幾樣,不想你這樣一弄,比他想像中要好。”
“我想去看看。”小初對鄭誼說過,鄭誼連連點頭:“行,我帶你去,你幾時去?”春水在後麵又“嗯哼”一聲,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嘀咕道:“這個沒有問過公子。”鄭誼裝聽不到,一臉殷勤地對著小初再問道:“你幾時去?”
龔苗兒過來接上話:“我去,她不去。”
等鄭誼走開,小初沒好氣,分一成的錢給龔苗兒:“不少吧,堵堵你的嘴。”龔苗兒先收起來,再一臉正容的宣布:“我不幹了!我是個種樹的,不是啥都會。如今你看看,蓋樓蓋房子油漆家具,我什麽都得插一手。雖然不是我動手做,我樣樣得管。”
“真的?”小初問他。龔苗兒猶豫一下:“我得聲明一下,我就是個種樹的。”丟掉林小初,這一位心裏明白是不可以。
小初不理他,取了一張銀票給春水:“春水姑娘,給你買茶喝。”天天那麽多的話,說個不停。
春水接過錢,喜笑顏開:“少夫人,這錢放在你這裏生息行不?”小初和龔苗兒一起怒目:“不行。”
春水嚇了一跳,回家的路上都嘴噘多高。人家不過是問問,不用那麽大聲回。
楚少夫人拿著錢,來見楚懷賢,把錢放在桌上:“這是我的,全在這裏。”楚懷賢看一看,漫不經心地道:“放這裏吧。”
“這是我的。”小初撒嬌:“全是我的。”楚懷賢安慰她:“那地契上的名字,是你的。”楚少夫人猴上來:“我要買衣服打首飾買東西,我要花錢。”
楚懷賢拍拍小初作安撫:“我給你買,至於你手裏放錢,就不必了。”小初眼睜睜地看著那錢溜……到了楚懷賢的抽屜裏。
突然往地上一坐:“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