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頭一盆涼水潑下,楚懷賢覺得脊梁骨兒冷透了心。他涼,小初也涼。楚懷賢是從震怒中突然明白過來這是個當兒,小初也突然明白自己是這套中人!
陳府尹的尷尬,鄭公子的嚎叫…….還有雪地裏兩個冰冷的死人。
小初迅速,努力,用力地讓自己明白一些,她淚痕滿麵對著鄭誼道:“鄭公子,你是個實話實說的人,你親眼看到公子殺人了?”這聲音中柔和帶著點兒壓力,鄭誼愣了一下,再道:“這倒沒有,不過劉婆子是給我們傳話的人,一定是楚公子懷恨在心殺了他!”
“殺了擺在這裏給人看?”小初再追上一句,鄭誼嘀咕道:“也是,”他怒目楚懷賢:“你殺人了,怎麽不擺遠點兒?”
小初仰起麵龐,手還捂著半邊紅腫的麵頰,對楚懷賢深深的看了一眼。楚懷賢心裏已經轉過千百遍,走過來對著小初又是一巴掌,罵道:“我這麽喜歡你,你背著我和人跑!”
這一巴掌“啪”一聲,卻是不重。小初立即反駁:“我要回鄉去祭祖,請他給我訂下船。”楚懷賢大喜,小初從來不多笨,笨就笨在看不清公子情意上了。
這兩個人把供串完,陳府尹幹咳一聲:“公子,剛才仵作驗過,這兩個人是才死沒有多久。既然有人報了案,您得跟我們走一趟。”再對著在場的人道:“這些人都得去。”
楚懷賢很是從容:“好,不過你別為難我的丫頭,我不願意別人為難她!”陳府尹應聲道:“是。”
雪地漫漫中,陳府尹帶著衙役押著這一行人往城裏去,小初坐在馬車裏,細想這莫明出來的兩個死人,楚懷賢騎在馬上,細想那兩個死人中的那宮裝發髻的死人。
林小初從馬車裏出來,沒有上公堂,直接關在了衙門裏。兩個時辰後,一輛車把小初接走,再下車,小初吃了一驚,問人道:“這是哪裏?”
車旁邊都是不認識的人,一個身穿號衣的男人不客氣地喝道:“閉嘴!”小初再看左右,沒有一個是認識的人。
“跟著走!”押小初來的人也不客氣,她是實實在在地被押著走。看來看去,這裏是刑堂。廳上廳下兩排板著臉的人手執水火棍,中間坐著一個黑著臉的陌生大人,旁邊站著一個人高聲喝問:“來者可是楚家的丫頭林小初?”
小初剛回答一聲:“是,”腿彎處被人重重踢了一腳。小初撲通一聲跪倒,覺得腿彎處也疼,膝蓋處也疼。這疼,重重的疼到心底,在這疼痛中,小初才發現自己心裏最深處,擔心著楚懷賢。
接下來的問話讓小初更擔心。
“你和劉氏是什麽關係?”堂上的大人喝問。
小初回答:“是常往家裏走動的人,我托她買過幾次東西。”
“那容氏和你是什麽關係?”大人再問,小初就糊塗了:“容氏?”堂上的大人立即大喝一聲道:“在劉氏旁邊死的人,是與劉氏也有來往的容氏,容氏是在宮中皇後身邊侍候,是怎麽死的?快從實招來!”
小初立即喊冤枉:“不認識容氏是誰!”
“不動大刑,看來你不招!”堂上的大人獰笑一聲,手中摯過簽筒,正要往下扔。堂下一個人淡淡阻止道:“齊大人,且慢動刑!”
這話一說出來,小初立即驚喜,齊大人立即尷尬,外麵走進來楚少傅。
他看也不看小初,冷著臉走上來。齊大人趕快離座行禮:“少傅大人,不是下官連夜要審。張丞相家裏的狀子已經告到了刑部。”
小初再一驚,這是刑部!那公子在哪裏?
楚少傅站在當堂上,慢慢而又生氣地道:“為著這個賤婢,老夫真不願意來這一趟。不過這案子我已經呈情宮中,這個弱女子經不得大刑,要是死了,宮中要提她,齊大人,你如何交待?”
齊大人更是尷尬,趕快跪下道:“是下官魯莽,張丞相催逼甚急,說容氏是皇後宮中得力的服侍人……”
楚少傅不動聲色地打斷他:“這是我家的人,我寫個手續帶走她,你覺得行不行?”齊大人趕快道:“行,行,”再回身喊人:“快備筆墨來。”楚少傅當堂寫過,這才對著林小初怒目哼一聲,他是真真正正地很生氣。
兒子喜歡她,家裏百般對她好,她居然和一個男人要跑?要不是小初是證人,楚少傅恨不能她被打死在這裏都不覺得解氣!
“賤婢,隨我回去!”楚少傅罵過,把小初大搖大擺地帶走了。在他身後,書辦和齊大人一起幹瞪眼。
書辦小聲道:“大人,這丞相問起來…….”齊大人把手上楚少傅簽的字輕拍一下,悵然道:“拿這個給丞相看就是。再說楚公子,我已經打聽得清楚,陳府尹把他帶進京,他就直接進宮了。”
“到現在也沒有出來?”書辦吃驚了,齊大人嘴角邊浮起一絲說不出來是冷笑還是嘲笑的笑容道:“楚家,向來是謹慎的。宮中有人死了,他們當然往宮裏去。不然的話,往我們刑部裏一坐,我們也不敢對公子動刑。”
就這個人證要杖斃,也被楚少傅快手快腳地帶走了。林小初,現在是一個關鍵之極的人證!
楚少傅把小初帶出刑部大堂,出來對她狠狠地瞪了幾眼。小初跪下來:“老爺,隻要公子無事,我怎麽樣都行。”小初再不具備古人意識,也明白這件事情能上套,她起的作用不小。這背後的人不是為著氣楚懷賢,而是衝著楚家來!
“公子要是有事,你就是想死,也別想好死!”楚少傅這看著麵善的人,嘴裏吐出來陰森森的話。小初打一個寒噤,然後無懼地上車。她不怕死,此時把小意也拋開,心裏隻有楚懷賢。
馬車轆轆帶著小初離開,楚少傅坐上另一輛車往京中去。
此時街上兩邊都燃起燈籠,在北風中忽明忽暗的燈光不時飛入馬車中。這燈光下,是楚少傅沉思的麵龐。隻有知道小初今天會走,而楚懷賢今天會去的人,才能設下這個局?
進喜兒匆忙回去報信,隻說出來一部分,楚少傅要是聽個全部,他就能明白更多。先是這個人知道小初一定要走,再就是報信給楚懷賢。因楚懷賢幾天沒出去,這個事兒報給了也愛上賭場的黃小侯爺。
關心相識的黃小侯爺聽過,當然是急急地各家去報信兒。這個局一成,兩個死人候在那裏就成了。
要命的是,這兩個死人,一個是與小初的走不無關係,讓別人看起來,楚懷賢有理由殺劉婆子;而另一個人則與劉婆子認識,又與宮中有瓜葛。
楚大公子讓進喜兒回家去報信,自己立即就進了宮,這是他很聰明。
宮門口兒太監引路,對楚少傅依然巴結:“公子進宮沒有多久,皇上就見了,見過以後讓公子在宮中呆著,又說少傅大人來了,請您晉見。不過不巧,這一會兒皇上在會人,少傅大人,您先見見公子?”
楚少傅心提起來:“見的是誰?”太監笑嘻嘻:“是梁王殿下。”楚少傅鬆一口氣,不是張丞相和張皇後就好。
“勞煩你,先帶我去見公子。”楚少傅說過,太監領著他往楚懷賢呆的宮室裏來。兩扇朱門一打開,楚懷賢跪下來膝行至父親身前:“父親,我要娶她,我不能沒有小初。”
楚少傅伸手就是兩巴掌打在兒子麵頰上,裝出來氣急攻心的樣子破口大罵:“為了一個賤婢,你還象我兒子嗎?今天打死了,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說著,拿起一旁擺設上有一個撣子,對著楚懷賢劈頭劈臉就打過去。沒有打幾下,太監趕快攔下來。
這宮室裏亂成一團,楚少傅大罵,楚懷賢叩頭不止:“求父親疼兒子,讓兒子娶了吧。”外麵走過來梁王和皇上,梁王是含笑對皇上道:“皇兄,您看懷賢是真的迷怔了。我是恍惚聽人說他迷丫頭,我還不敢信。現在看來,倒是真的。”
皇上也一曬,和梁王走上來,緩緩地道:“楚卿,你且住手!”楚少傅回身來拜倒在地老淚縱橫:“皇上,這個孽子寵一個丫頭,那丫頭不是安分的,天天鬧著要名分。這事兒,真是丟死了人!臣的一門風氣,臣的一門名聲的,臣的……”
梁王笑起來,皇上給了他一眼,梁王才收斂些。皇上不慌不慢地道:“說你兒子殺人,朕也不信。有的是手段治她,為什麽要上來就殺了!你兒子又不是個莽撞人,今科的文章還擺在那裏,是筆法老道四平八穩,
這事兒總能查明白,朕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情,如今也不必問了,我才隨口問過三皇弟,懷賢寵丫頭,竟然京裏都出了名兒。”
楚少傅老淚更多,象一個受盡了冤枉的人泣著回奏道:“臣,臣今年一回京,發現這事兒再無可扭轉,本想著收了房就可以安心。不想那丫頭爭名分,聽說隻是房中人,她就以走相逼。這個孽障,他追到那裏…….”
皇上也覺得好笑,對著楚懷賢責備道:“這不象話!上個月說你要訂親,朕和皇後還幫你相看過,莊卿家的姑娘甚好,你不滿意也罷了,倒相中一個丫頭!”
“皇上,求皇上賞恩典,這情之一物,我實實地是才明白是這樣。”楚懷賢回奏過。梁王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一聲,在皇上麵前道:“皇兄,懷賢他的意思,不是讓你賜婚吧?”
楚少傅和楚懷賢這父子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處。眼前要解釋楚懷賢為什麽年不過往城外去,那就隻有一個原因,而且是真實的。就是為著林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