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對女性的壓迫,今人可以了解的就不少。一個姑娘家出現這樣事情,家裏人為名聲,逼著她去死一洗清白,這樣事情在過去多而又多。房中打罵聲,湘芷的哭泣聲,讓林小初怒火中燒。
小初不是服侍湘芷的人,也知道湘芷與提親的人之間,肯定清白!就是公子一個男人,出去小廝們跟著,回來丫頭們相伴,他想做點兒什麽,要避開人的時候都不多。何況湘芷是個姑娘家,丫頭們常在身邊,她能幹出來什麽!
這事情是怎麽回事?楚懷賢進來還是個糊塗人。二老爺一看到他進來,麵上羞色轉過愧色,愧色轉過怒色。總是倚仗是長輩,用規矩來約束侄子,不想今天出醜在自家人身上。楚二老爺亂恨一通,把房中人個個恨遍。恨女兒不長進,她要是好,怎麽招來這樣的人;女兒不好,當然再恨妻子管教不行;韋去華能跑來母親房中求親,當然是母親人太寬厚,才致於家中有這樣人行走;最後怪上楚懷賢,韋去華來找的,多是楚懷賢。
家裏隻有這幾個男人,家醜不可多揚,楚老夫人不喊三老爺來。喊了楚懷賢,是為著他以後是當家人,老夫人諸事不瞞他。公子進來,楚老夫人顫巍巍地開了口:“問她,是怎樣認識的?”
房中早就無人,楚二老爺夫妻動靜太大,小初在外麵才聽得清楚。也是冬染熟悉這裏,找了一個可偷聽的好地方,就在屋後窗下站著裝看花,就可以聽得明白。這時房裏聲音小了,冬染又怕人看到,拉著小初回去。前麵戲台下,不見了壽星老兒,別的人依然在取樂。
兩道眼光直射在小初麵上,這是杜巧珠。她直接招手命小初:“你過來。”小初不得不走過來,杜巧珠對她細看了一回,旁邊有人問:“這是誰?”主人不在,杜巧珠毫無顧忌,不屑地道:“就是那個上京前買的鄉下丫頭。”
聽的人就“哦”上一聲,也對小初看幾眼,低聲悄笑道:“是二夫人說的那個。”姑娘們一笑,都笑得不尊重。林小初漲紅臉,剛才討厭二老爺夫妻,是他們逼著女兒去死;現在再加一層討厭,是明白二夫人和二老爺在自己進這個家以前,就到處宣揚過。宣揚什麽,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說公子受自己誘惑。
小初恨恨,又丟不下房裏那新鮮事兒,一個人又溜回到老夫人那裏去聽,這一次就聽不到。幾個管事的媽媽站在院門擋著:“老夫人在說事情,不許進來。”
湘芷在房中哭了又哭,聽出來祖母也有懷疑自己的意思。這主意原本是她想到的,是看多了男歡女愛的戲文,拚著一死也要爭一爭。當時為親事固執地這樣想著,此時麵對氣得變色的祖母,陰沉著臉的父親和大罵的母親,才知道這場景兒不好過。湘芷大哭:“從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兒,不過就看過他串的幾場戲。”
“呸!”二夫人呸了女兒一口,她心裏也是淚流。膝下隻有一女,指望著她許個高門以後能照顧到自己,二老爺的兒子是姨娘所出,二老爺對楚老夫人不過是麵子上的尊重,楚老夫人真正依靠的還是親生的長子楚少傅。對二老爺心思了解最清楚的楚二夫人,心知肚明,要想有依靠,隻能是自己親生的才行。這樣的心思,是拜二老爺在家裏汙公中的錢,總覺得老夫人隻疼親生所賜。
湘芷今天結結實實掃了家人麵子,最傷心最丟人的就是二夫人。二夫人一聽女兒說話,就惱怒到異常。原本坐下來的人,又跳起來大罵:“賤人,看戲你能看出醜事來!”楚老夫人也沉聲:“這個戲子,就不該請到家裏來。”楚二老爺對著楚懷賢就是一記眼光,楚懷賢好笑,韋大人沒丟官前,常來常往,又不是我招來的。
“隻是這樣,他就來求親?”薑是老的辣,楚老夫人經老了事的人,覺得韋去華來的奇怪。沉思過的老夫人,慢慢問出來:“喊外麵知道的人問問,他前幾時在不在京裏?”楚懷賢心中一凜,湘芷心中一驚。韋去華前幾時是不在京裏,一回來聽玉清說先差點兒許親給別人當填房,老夫人又說許親隻許公侯家,韋去華這才不能再等,冒險上門來求親。
二老爺素來不親近,韋去華特意選了今天來見老夫人。隻想著老夫人素來和氣,就沒有想到掌過這樣一個家的老人,其實是彌辣老薑。
楚二老爺自己出去問,問過進來回話:“他京外回來半個多月。”楚老夫人點點頭,是了,上次許親給人他不來,是他不在京裏的緣故。楚老夫人又說一句話,湘芷聽過幾乎癱軟在地。老夫人手撫著額角,麵上怒氣下去不少,淡淡地道:“把湘丫頭房裏的人問過,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楚二老爺躬身應道:“兒子這就去。”老夫人眼角注視著湘芷神色,口中對二老爺道:“問不出來,一個人打一頓。”湘芷伏在地上,身子抖個不停。這一切都看在老夫人眼裏,老夫人心裏氣又上來,沒有傳過話,韋去華怎麽敢來!
二老爺出去,湘芷積起一點兒力氣,膝行到老夫人身邊,隻能說出來一句:“祖母……”就淚如雨下。楚老夫人很生氣:“湘丫頭,除了你大哥,我最疼你。你那個弟弟,從小就是不上台盤的東西,我素來不喜歡。你的親事我托了幾位侯夫人過問,又找了城裏的名媒,你的嫁妝,我前天晚上還想著。你要知道,女人活著,有時候是為著名聲。咱們這樣家,出一件半件醜事,等著看的人可是不少!”
二夫人也跪下來痛哭:“母親說的是。”跪下來又推女兒:“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推過又擰她,擰得不解恨,就是幾巴掌。楚老夫人隻冷冷看著,這也是一個封建階級的老當家人,名聲要比命重要。
“懷賢,你意下如何?”楚老夫人對著孫子才重新有笑容,到底是孫子好,就不會有這樣事情。楚懷賢早就想過,躬身道:“妹妹多受祖母教導,不是這樣人。韋公子算是家裏世交,也不是輕浮人。”
說到這裏,二夫人號啕大哭,以為楚懷賢在幫著別人說話。楚老夫人瞪她一眼,二夫人哭聲低下去。老夫人咀嚼一下孫子話意,露出笑容道:‘你接著說。”楚懷賢從容道:“婚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們家的姑娘有人求這是理當,許不許親卻在長輩們。隻是韋公子今天太莽撞了些。”
二夫人愣愣也多少明白過來,擦擦淚水對老夫人低聲下氣道:“公子說的是,這事情全是那姓韋的不對,不關我們湘芷的事情。”楚老夫人嗬嗬一笑,就勢道:“說得也是,是我急了些。一聽到是這樣家勢,又是痛心又是難過,以為我白疼了湘丫頭一場。湘丫頭,你且起來,”湘芷心裏叫苦,起來聽祖母把這事情揭過去:“是他不好,與你無關。”再告訴二夫人:“湘丫頭的丫頭大些的,都放出去,還有她的親事,趕快訂來。”
白白鬧了一場,一點兒不合湘芷的心意。苦不堪言的湘芷,讓韋去華來求親,還存著個以死相拚的心。這一會兒被長輩們罵過震過,是現實壓倒理想,她心中叫苦,嘴上卻不敢分辨。再一想,自此以後要和韋去華通個信兒,要比登天都難。湘芷氣苦,寧可還跪著,也不願意許別人。
小初看到湘芷和二夫人出來,都是低著頭看不到麵上。再往前麵來,隻有公子過來,楚老夫人過來。兩個人麵帶笑容,老夫人說湘芷身子不快,這就不出來。小初自己隻是納悶,這樣大的一件事情,是怎麽處理的?
留了意的林小初,過了兩、三天才打聽出來。是尤成家的對她說的:“大姑娘房中丫頭,賣了玉潔,攆了彩畫,這又把玉清和玉溪各打了一頓攆出去。”小初心一跳:“什麽罪名兒?”尤成家的好想一會兒道:“是生日那天,說她們摔了東西吧。”
別了尤成媳婦,小初可以明白大概。林小初太討厭二老爺,窗外聽到二夫人那樣對女兒,覺得這兩個人都不好。身為現代人的林小初是自由愛情觀,在同意湘芷的同時,很想讓二老爺不如意一次。
又過上兩天,小初來看湘芷:“秋白姐姐說姑娘會繡這式樣,我大膽來請教一下。”湘芷客氣讓她坐下來。不過這幾天,湘芷形容消瘦,象是一個生病的人。有心幫她一把的林小初,看到她相思苦,更覺得自己應該做這件事情。此時的湘芷,丫頭們都攆走,新來的又不熟悉,正是需要人的時候。
出來小初去找進喜兒,裝著無意問進喜兒:“戲台上串戲的那個,說是公子的相識,看他戲演的好,不知道人品好還是不好?”為人拉攏,總得先打聽這個男人,好還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