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了?老板真是太瘋狂了!”
祖楓坐在神經玫瑰的總裁辦公室中,關上燈,用投影儀看著最新從楓橋夜泊小區傳回來的現場圖景。
“僅僅通過一個nemo的一麵之詞,就判斷梅杜莎可能沒死,老板如果不是天才,就是瘋子。”
他悠然自得地坐在天王椅上,享受著舒適的按摩放鬆時間。總裁辦公室規整寬敞,養著大盆綠油油的富貴樹、大樹蘿和散尾葵;窗邊和透明的玻璃牆上垂下灰白色的幕布,擋住了所有的自然光;牆麵和桌麵上處處裝飾著兒子祖瀝的照片,圓圓的臉蛋天真可愛。他從桌上拿起一遝被翻得紙張已經不那麽整齊的報告,又仔細看了一遍。
這是一份來自冰裂實驗室的報告,記錄了昨晚23:18開始,nemo徐銘和組織的一次對話。
徐銘提出疑問,“蛹”究竟是否會對人體產生傷害。
組織否認。
徐銘指出,妻妹在無意中觀看了“蛹”之後,出現嚴重的頭痛症狀。他質疑如果他懷孕的妻子觀看“蛹”的話,是否會對孩子產生影響。
組織指出,“蛹”比LSD藥品更加安全,不會對孕婦產生生理傷害,鼓勵和親友一同體驗“蛹”。同時組織也指出,“蛹”的體驗感受因人而異,希望徐銘介紹其妻妹的詳細情況。
徐銘詳細介紹了妻妹觀看“蛹”之後出現的症狀,並稱,妻妹在燕大信息安全研究中心工作,過去一直被外派到海外崗位,今年年初因為身體狀況不佳歸國,未知其具體病症。他過去並不曾見過這位妻妹。
組織疑問:為何會不曾見過妻妹,家中難道沒有家庭合影。
徐銘否認在家中見過妻妹的照片。
冰裂實驗室注:對於神經係統具有陳舊性創傷的人群,以及精神障礙人群,“蛹”會直接誘發其症狀。考慮該患者頭部曾受到手術、擊打、穿透等創傷,傷及顱腔內神經係統。
“還真是都能和梅杜莎的情況對上。”祖楓喃喃自語道,天王椅腰椎部的按摩力度加大,讓他又疼又舒服地哼哼了兩聲。
他還清晰地記得去年給梅杜莎植入定位裝置時,采用了電極與神經元對接的技術。如此通過可控製的電刺激,他們將有能力影響梅杜莎的大腦,讓她成為一個忠誠的、可回收利用的人體情報傳遞工具。
整個計劃都周密無誤地推進著。獵物進了籠子,海妖塞壬的交易也即將成功完成。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梅杜莎,逃走了。
祖楓至今記得監測植入定位裝置的記錄儀“嘀”的一聲,變成一片空白的那一瞬間。
這種情況隻會出現在定位裝置的微型電池被強行拔除的時候。
梅杜莎,那個瘋狂的女人,竟然活生生地把那個植入大腦皮層的定位裝置給摳挖了出來!而且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能維持清醒,拔掉定位裝置的電池,逃出了他們的追捕範圍!
他有理由判斷梅杜莎保留了那個定位裝置,因為如果她不選擇保存的話,不用拔除電池,直接將它丟棄就行了。
但這半年多來,神經玫瑰安然無恙,說明十九局仍然沒有掌握“海妖塞壬”配方這個證據,梅杜莎始終沒有想到,那個定位裝置中就藏著十九局付出了巨大代價想要得到的“海妖塞壬”的配方。
——老板真的是個天才,想得出這樣陰險而又離奇的招數。祖楓暗暗感歎。梅杜莎丟在白鴉他們手裏,白鴉最終是配方和錢財兩空,神經玫瑰卻是穩賺不賠。
梅杜莎逃走之後,祖楓委實緊張失眠了好一陣子。然而隨著“海妖塞壬”生產線的拆除,所有證據抹殺得一幹二淨,他也漸漸徹底地放鬆下來。望著投影中被遠距離噴灑滅火劑的公寓樓,祖楓吹起了口哨。
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人。
“咚咚咚——”忽的敲門聲響起。
“誰?”祖楓豎起耳朵,警惕問道。
“老板您好,我是植新公司員工,過來護理寫字樓綠植的。”門外的人答道。
植新公司是神經玫瑰所在的寫字樓外包出去的綠植服務公司,每個星期都要來做一次綠植護理。
祖楓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半,接近下班時間了。“今天怎麽這麽晚?”他抱怨著,從天王椅上走下來,一邊關閉投影儀,一邊把手頭上這份冰裂實驗室的報告一遝遝放進碎紙機裏麵去碎掉。“進來吧!”他喊。
綠植工人穿著淺藍色的工服,帶著白色的線織手套,提著工具箱和水壺,頭上的帽簷壓得低低的。他跟祖楓點頭哈腰地小心解釋道:“老板不好意思,今天還有殺蟲作業,所以花的時間長了些,到您辦公室就晚了,您多擔待,我很快做完就走!”
這個綠植工人抬起頭來,帽簷下一雙鹿一樣的眼睛,漂亮又無辜,看著是有靈性的。祖楓對這樣的人也沒什麽敵意,隻是見他帶著消毒口罩,以為他在這裏也要噴灑殺蟲劑,抬手道:“千萬別在我這裏做殺蟲作業!我這裏就是要原生態。知道麽?”
綠植工人連連點頭:“好的好的!”目光瞟到碎紙機前的祖楓手中所拿的文件上,很快又收了回來。他給幾盆綠植澆了營養液,拿枝剪熟練地把所有枯葉和旁逸斜出的枝幹都剪了個幹淨。“打攪到老板了,我先出去了。”綠植工人說。
祖楓正在碎最後一遝紙,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綠植工人出去,又修剪了幾盆辦公桌邊上放著的綠蘿,很快藏身進了一個無人的角落。他揭開工具箱,一台“Atom”電腦赫然其中。
……
晚上六點,暮日西沉。巴莊藝術區中,美術館、展覽館相繼閉館,Livehouse卻才剛剛拉開夜生活的帷幕。
這一晚的Lifeline異常的火爆。入口處因為增加了安檢程序,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來自芬蘭的一支名叫“日暮頌歌”的劇院金屬樂隊今夜要來舉辦一場小型演出,吸引了大量粉絲慕名而來。
舞台上,“日暮頌歌”已經到位,正在調試音響係統。桁架上射下炫目的光線,殺破幽暗,仿佛日光刺透濃霧。
優先進入Lifeline的都是nemo們,正拿了雞尾酒,或癡癡觀看台上“日暮頌歌”的試唱,或相互之間低聲攀談。
“alk the dark path…”(走在黑暗的道路...)
“Sleep ith angels…”(我與天使同眠…)
“Call the past for help…”(希冀過往能伸出援手…)
“Touch me ith your love…”(用你的愛觸摸我…)
“And reveal to me my true name…”(然後默示我的真名...)
nemo們跟著低聲吟唱,一個紅發女孩在nemo之間穿梭,她的發辮從頭頂編織而下,蒼白的臉上有著點點雀斑。身材纖細,像一隻玲瓏的雀鳥。她在給那些nemo們分發卡片,一副小煙嗓兒十分誘人——
“我有比’蛹’更好看的東西。想要種子請聯係我。”
卡片上手寫著她的聯係方式,Nanum Brush Script的字體,生動有趣。
紅發女孩發完了一把卡片,又蹦蹦跳跳地準備出去。剛到側門,忽然被人從背後攔腰鉗住,拉進了黑暗之中。
“啊——你是——”
“之前在網上發布模仿’蛹’的種子的,就是你咯?”
“放開我!隻許你們做,就不許別人做咯?Maandala被你們家承包了?”紅發女孩尖銳地反駁。
“山寨貨還有理了!我們老板想找你談一談,勞煩你隨我走一趟!”散發著淡淡果香的東西覆上紅發女孩的口鼻,女孩很快手足癱軟,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
神經玫瑰辦公室的員工陸陸續續下班回家,角落裏,身著淺藍色工服的男人正低頭飛快地操作著電腦。黑色背景的屏幕上,白色的英文字母匯聚成一道道光流閃過。
借助神經玫瑰內部的局域網,他正試圖向內部數據庫發起攻擊。
一次。兩次,三次。那鹿一樣漆黑的眼睛中倒映出電腦屏幕上走動的進度條。
[error](錯誤)
一個帶有arning(警告)標誌的對話框突兀地彈出。他鮮明的眉峰驀地凜冽起來。
[unknon attack is blocked](未知攻擊已被攔截)
猛地,巨量的提示錯誤的對話框瘋狂彈出,瞬間就將他的整個電腦屏幕淹沒!係統停止響應,他正要強製關機,忽然覺得屏幕上的樣子有些奇怪,站起來後退兩步,隻見所有對話框角上的【X】組成了一個驚悚的圖案,仿佛在向他冰冷地微笑——
十字架上,一朵凋零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