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的消息來源,比官麵上的更詳細一些。
長安告訴宋安然,邊關這場大火,不僅僅是裏應外合的問題,嚴重點說應該是監守自盜,自掘墳墓。更嚴重點說那就是陰謀造反。
之所以會有這個判斷,是因為這場大火據不完全可靠消息透露,有太子身邊的人參與其中。太子本人知不知道他身邊的人參與火燒糧食,沒人清楚。
同樣,也沒人知道這件事情是不是太子本人授意的。
如果太子事先就知道下麵的人想要火燒糧食,那這件事情的性質就太嚴重了。說他是陰謀造反都是客氣的,應該說他是無君無父,弑君篡位的亂臣賊子。
太子殿下負責後勤,負責往草原深處的軍隊輸送糧食。
連著兩次,永和帝所率領的中軍斷糧。第一次斷糧兩天第二次斷糧三天。
甭管斷糧是因為環境造成的,還是人為造成的。甭管斷糧是因為下麵的人辦事不力,還是因為太子本身就包藏禍心。
總之,斷糧的黑鍋太子殿下是背定了。
一旦永和帝從草原裏出來,太子殿下勢必沒有好日子過。甚至連太子的寶座說不定都保不住。
為了保住太子殿下,為了讓太子殿下順利登上皇位。
太子身邊的謀臣,自然會想盡各種辦法化解這個危機。
想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幹脆偽裝成西戎人火燒糧草。糧草沒了,深入草原腹地的三路大軍,注定會死在草原裏。永和帝縱然文治武功,那也是凡人。隻要是凡人,他沒飯吃,一樣也得死。
不僅永和帝要死,韓王也要死。
屆時以國不可一日無君的理由,直接由太子監國。等確定永和帝死亡之後,太子殿下就能名正言順的登基。
哈哈,這如意算盤真是美得冒泡。至於朝廷和西戎的戰爭,那些陰謀家自然不會去關心。至於深入草原那十幾萬將士的性命,他們更不會關心。
他們同樣也不會關心,大周有可能因為這場災難,就此一蹶不振。從超級強國變成二流強國,最後變成一個外強中幹的國家。
等到幾十年後,草原部族再一次壯大,殺到邊關的時候,朝廷能不能派出有用的兵將抵擋草原民族的入侵,那些人同樣不會關心。
武將斷了繼承,騎兵斷了繼承,國家武力直接被打回小孩狀態,這一切一切的負麵影響,誰都沒去關心。
所有的人都在謀劃現在,沒有人去關心將來,更沒人去關心子孫後代的幸福。縱然有人預想到了幾十年後的情況,他們也情願做鴕鳥,隻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宋安然關心。
宋安然不僅關心現在,關心京城。她也關心將來,關心邊關和草原的情況。
她的愛人現在正在草原上苦苦掙紮,她的父親正在衙門裏殫精竭慮。她可以逍遙自在,可是她的子孫後代能夠逍遙自在嗎?
如果她沒有能力,如果她隻是一個普通的閨閣女子,那麽她也會和絕大部分的人一樣,隻能祈禱老天開眼,祈禱邊關草原能夠出現奇跡。
偏偏她有能力,不僅有能力還有勢力,更要緊的是還有救命的糧食。兩百萬斤糧食就存放在西北幾個縣城裏麵。
隻需她一聲令下,四海商行的夥計就會帶著糧食深入草原,尋找三路大軍。
但是宋安然不能冒險。
如果太子那一派的人真的喪心病狂,想要餓死那十幾萬將士,那麽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任何糧食流入草原。
事關身家性命,事關前程利益,此事絕對沒有情麵可見。雙方的人對上,要麽他們死,要麽我們死。
這不僅僅是一場時間大戰,更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宋安然深吸一口氣,她決定了,她要說服宋子期。是時候選在立場,選在究竟站在哪一邊的時候。
可是長安卻欲言又止。
宋安然橫了他一眼,“有什麽話不能直說?難不成還有比火燒糧食更嚴重的事情發生?”
長安吞吞吐吐的說道:“不瞞姑娘。小的知道一點顏公子的消息。不過小的也沒親自確認過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知道顏宓的消息?快快告訴我。”
宋安然很急切,她想知道顏宓的消息都快瘋了。可是自從顏宓進入草原後,她是一點消息都得不到。她想給顏宓寄信,可是卻不知道該送到什麽地方。縱然知道送信地址,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到顏宓的手上。
長安表情有些凝重地對宋安然說道:“啟稟姑娘,小的得到不可靠的消息,說顏宓領著先鋒部隊已經深入漠北。這是一個多月,將近兩個月前的消息。
在那之後,顏宓和先鋒部隊就徹底失去了蹤影,沒人知道這支兩千人的部隊去了何處,也沒人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活著。
畢竟事情過去快兩個月了,他們沒有糧草輜重的補充,很有可能已經餓死在了草原上。”
宋安然隻覺天玄地轉,眼睛發暈。身體輕飄飄的,找不到重心所在。
顏宓有可能餓死在草原上,顏宓有可能已經死了?
“不,顏宓絕對不可能餓死在草原上。”宋安然厲聲嗬斥長安。
“現在是秋天,就算草原提前進入冬天,隻要沒下雪,他們總能找到一點吃的。實在不行就殺了馬匹充饑。”
宋安然快速地說道。她似乎是想說服長安,實際上她更是想說服自己。
長安不想打擊宋安然的信心,可是他有責任將實情告訴宋安然,“如果殺了戰馬充饑,那麽他們更沒希望走出草原。在草原上,沒了馬匹,就等於人沒了腳一樣。沒了腳的人是絕不可能走出茫茫草原。”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這些道理我都明白。”
宋安然心頭發涼,臉色陰沉。她問長安,“這個消息屬實嗎?”
“西北那邊的夥計打探來的消息,沒經過證實。所以小的也不確定這個消息是不是屬實。”
宋安然苦笑一聲。就算沒經過證實,宋安然也知道既然能傳出這個消息,那麽事情十有**是真的。一般人編造不出這種事情。
宋安然又問道:“國公府的人有得到消息嗎?”
長安搖頭,“應該沒有得到消息。最近這段時間,國公府一切正常。而且國公夫人周氏最近還出門應酬了兩次。”
宋安然嗤笑一聲,周氏的心真寬。她丈夫兒子都在草原上打仗,身處危險之中,她卻一點都不擔心。
宋安然猛地起身,“我要去見老爺。”
“老爺還在衙門裏。”
宋安然抿唇說道:“那就去衙門見老爺。”
宋安然坐上馬車出了宋府,前往戶部衙門。
宋安然沒有直接進入衙門,而是讓長安進去找洗墨,讓洗墨將宋子期請到衙門對麵的茶樓。
宋安然在茶樓要了三個包間,她就坐在中間的包間。左右兩間則是護衛和丫鬟。這樣安排,一方麵是給下人們一個休息的地方,另外一方麵則是為了防備有人偷聽。
畢竟茶樓的牆,隔音效果真的很差。一場密談,很容易演變成一場隔牆有耳的戲碼。
事關生死,宋安然不得不小心謹慎。
宋子期被請到了茶樓包間。
宋安然趕緊站起來,“女兒見過父親!”
宋子期示意洗墨在門口守著,然後將房門關上。
宋子期表情嚴肅地問宋安然:“這麽著急叫我出來,出了什麽事?”
宋安然深吸一口氣,先讓長安將消息告訴宋子期。
宋子期聽了後,眉頭緊皺。
宋子期揮揮手,先讓長安出去。
宋安然急切地問道:“父親打算怎麽辦?”
宋子期表情凝重地說道:“關於太子的議論,這些日子一直沒有停過。如今又發生火燒糧草的事情,有人極力替太子殿下辯護,自然也有人往太子身上聯想。
畢竟事情發生的時間實在是太巧了。雖說表麵看朝廷還是同以往一樣,大家照常辦公。實則下麵早已經是暗潮湧動,人心思變。”
宋安然麵無表情地說道:“那父親想好了嗎?父親的立場又是什麽?女兒在邊關偷偷存了兩百萬斤糧食,隻要父親同意,女兒立馬就下令讓人將糧食往草原深處運送,解救三路大軍。
如果父親打算作壁上觀,那麽那些糧食也就沒了用處。反正有人要餓死,不如一把火將剩下的糧食全燒了。”
宋子期看著宋安然,然後笑了起來,“我什麽都沒說,你就生出這麽大的怨氣,果然女生外向。”
宋安然沒功夫害羞,她咬咬牙,“父親,顏宓身陷草原腹地,如今誰都不知道他和先鋒部隊身在何處,到底是生是死。女兒心急如焚,女兒今天之內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還請父親理解女兒的心情。”
宋子期卷曲手指,輕輕敲擊桌麵,沉思了片刻後,宋子期問宋安然,“如果為父打算作壁上觀,你要如何?”
宋安然鄭重其事地說道:“父親如果作壁上觀,實則等同於為虎作倀。十幾萬將士,在文官的嘴巴裏隻是一串數字,似乎死了就死了。
可是那些人都是大周花費幾百萬上千萬銀子,花費幾十年的時間養出來的騎兵種子。這些種子沒了,父親可有想過大周朝的軍隊戰鬥力會淪落到何種虛弱的地步?
這次戰爭,勳貴武將出動了十分之七八,而且都是各家各戶的精英人才。這些人要是都死在草原上,那麽大周的武將培養也就斷了傳承。
十幾年,二十幾年後,如果發生戰爭,又有誰能領兵作戰?女兒似乎說得遠了點。那就說當下,如果那十幾萬大軍全都餓死在草原上,父親以為西戎會怎麽做?
他們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西戎王隻要腦子沒廢,就一定會帶領殘存的勢力進攻大周邊關。屆時又有誰能領兵打仗?
屆時熟悉草原戰場的兵將又從哪裏來?或者女兒該問一聲,到時候大周還有能和西戎作戰的兵將嗎?
沒有!一個都沒有。盡管定國公還在京城,還能帶兵打仗,可是他手底下無兵,靠他一個人他怎麽打?屆時生靈塗炭,老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坐在金鑾殿上的那個人會怎麽做?他會為了自己的位置,同西戎王苟且。屆時,父親辛辛苦苦,殫精竭慮攢下來的國庫銀子,就會白白地送給西戎,壯大西戎的勢力。
以後每隔三五年,當西戎人沒糧食吃了,沒錢花的時候,他們就會帶著騎兵到邊關肆虐。
大周這邊隻能望風而降,然後獻上金銀財寶,希望西戎老爹手下留情,拿錢走人。如此屈辱,如此無能,父親願意嗎?父親願意和那個人一起苟且嗎?
如果父親願意和朝堂上的文官武將一起苟且,那這番話就當女兒沒說過。不過女兒不願意苟且。父親不幫忙,女兒就靠自己的能力救出那三路大軍。”
“靠你的能力?你有多大的能力?”宋子期怒斥宋安然,“我並沒有說要放棄那十幾萬的將士性命。那十幾萬人的的重要性,你都能知道,我難道能不知道。”
宋安然頓時轉怒為喜,“父親的意思是放棄太子?竭力營救深入草原的部隊?”
宋子期長歎一聲:“我實在是不願意將太子殿下往險惡之處想。實在是因為平日裏,太子殿下做事都喜歡與人為善,處處留一手。
以前我嫌他手段不夠幹脆果斷,可是如今我更喜歡他真的有一顆善心,我真的希望火燒糧草和他沒有關係。
可是火燒糧草這件事情發生得實在是太蹊蹺了,讓人不得不懷疑太子殿下。就算這件事情不是他授意,十有**事先他也知情。
就算事先他不知情,事後他也沒有阻攔,更沒有拆穿那些人的陰謀詭計。”
宋安然嚴肅地對宋子期說道:“父親不用再感慨了。時間寶貴,父親趕緊做決定吧。如果支持太子,那麽就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十幾萬的將士死在草原上。
而且太子繼位,太子妃轉眼就會被放出來。父親可別忘了,太子妃對女兒極為不滿,她一出來,首先肯定是施加壓力,逼著父親將女兒嫁給蕭譯。
之後就是栽贓罪名,弄死女兒,然後再借口弄死我們宋家全家上下。總歸太子妃上位,對我們宋家一點好處都沒有。
而且以太子的能力,也無法力挽狂瀾,將西戎騎兵擋在邊關之外。那之後的情況,女兒不敢深想下去。因為女兒有可能被東宮那一家子送到草原和親。
父親別以為女兒是危言聳聽。以東宮那一家子的做派,以太子耳根軟的特點,隻要西戎人開口提出和親,女兒就有可能被送到草原和親。父親絕不願意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對不對?”
宋子期表情凝重,“為父沒想到你會想這麽遠。先不說太子如何,先說如何救人吧。你在西北安排了兩百萬斤的糧食,有了這些糧食,隻要能及時運到草原深處,就足夠救人了。
唯一的難題就是如何將這些糧食,名正言順的送出關。這件事情不太好辦。西北各處關口如今都掌握在太子殿下手中。
太子一聲令下,以四海商行的那些人,隻怕一粒糧食也別想送出關。不僅如此,隻怕連性命也會丟在邊關。”
宋子期所說的問題,也正是宋安然擔心的。這也是為什麽宋安然要來見宋子期的原因。
那些糧食,沒有朝廷的手令,真的有可能一粒都運不出去。
宋安然看著宋子期,問道:“父親有什麽辦法解決此事?能不能以朝廷的名義運糧?”
“那如何解釋那兩百萬斤糧食的來曆?以個人名義送糧救人,而且一送就是兩百萬斤,這隻會招來殺身之禍。宋家也會背上邀買人心的罪名。屆時,不死也得死。”宋子期板著臉說道。
宋安然咬牙,“可是從京城運糧去邊關,根本來不及。等糧食運到的時候,那些人早就餓死在草原上了。”
運送糧食是一件極其辛苦又漫長的工作。不像後世有火車有飛機。這個時代,運送糧食全靠牛馬和人力。一天走幾十裏路,幾百裏幾千裏得走多長時間啊!
如今,能救人的糧食隻有宋安然提前安排在西北的那兩百萬斤糧食。隻要有朝廷的手令,那些糧食即刻就能運送出關。
宋子期沉吟片刻,說道:“安然,你先別急。這件事情肯定有解決的辦法。首先,我們得找一個有分量的人出麵。”
宋安然細想一遍,“父親的意思是說找魯郡王和按郡王出麵嗎?”
宋子期搖頭,“這兩位王爺資曆威望都不足以堪當大任。倒是韓王府世子,或許有用。韓王跟隨在陛下身邊,如今正處於生死關頭,他肯定願意和我們合作。”
“我估計他更願意留在京城監視東宮。”宋安然小聲嘀咕了一句。
宋子期笑了起來,“安然,想要救那十幾萬性命的人,全京城不止我們父女二人,還有無數老百姓和朝廷文武官員,以及勳貴武將的家人。
他們一旦聯合起來,就算某些人執意保住太子,至少表麵上也不得不做出退讓。我一會就安排人去聯絡。”
“父親還是沒和女兒說該怎麽將存在西北的糧食運出去。”
宋子期笑了笑,說道:“最遲明天,我會拿到朝廷批文,到時候,你讓人騎快馬到邊關送批文,讓人將那些糧食送出關。”
宋安然提醒道:“父親還忘了一件事情,我們沒有向導。沒有向導,糧食就沒可能送到三路大軍的手裏。”
宋子期嚴肅地說道:“我說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太子。而且太子在邊關經營的時間短,他不可能控製所有人。
沒有朝廷批文,你們送不出去一粒糧食。但是沒有朝廷批文,你們肯定能找到願意帶路的向導。進入草原的十幾萬大軍,很多人的親人就住在邊關,這些人就是最好的向導。”
宋安然點頭,“父親的意思,女兒明白了。就是要分兵兩路,一路拿批文送糧出關,一路則負責將京城的糧食運送到邊關。父親,女兒想去西北,請父親允許。”
宋子期板著臉訓斥,“你胡鬧!西北苦寒,豈是姑娘家能去的。而且你不是最不能吃苦嗎?你受得了西北那裏的氣候嗎?到了那裏,別說點心茶水,連口蔬菜都難得吃上一口。更別想每天錦衣玉食的生活。”
宋安然昂著頭,一臉倔強的模樣。
宋子期大感頭痛。他厲聲質問宋安然,“你去西北能做什麽?能幫上什麽忙?你去西北不拖後腿就算是能幹。”
宋安然說道:“父親,女兒有必要去西北。這麽大的事情,那麽多糧食,必須派一個能鎮場子的人前往。朱敬不行,張管家不行,洗墨洗筆他們身份太低,鎮不住那些人。
唯有女兒,身為四海商行的東家,身為宋家嫡女,身為晉國公世子的未婚妻,這些身份足以鎮住某一部分人。有女兒同那幫人周旋,就可以給大家爭取更多的時間。”
宋子期拍著桌子,怒道:“你說的這些理由都沒有。宋家沒有鎮得住場子的人,朝廷總有人能鎮得住場子。
大不了,請兩位侯爺國公爺出麵,讓他們前往西北,就不信鎮不住那幫人。說來說去,你就是想去草原尋找顏宓。
你簡直是亂來。為了顏宓,你連命都不要了嗎?顏宓就真的有那麽重要嗎,難道比我比家族比起安傑還要重要?”
宋安然低下頭,懇請道:“請父親成全。”
“我不能成全你。這件事情太過冒險。”
宋安然深吸一口氣,“那父親打算派誰去西北?莫非真要請那些身體已經被掏空的侯爺國公爺出山嗎?他們也隻是名頭比較響,輪到做事,他們十個人加起來都比不上女兒一個人。
而且那些人老奸巨猾,心思不純,說不定到了西北,被人威脅幾句再給點好處,就投降變節。”
宋子期冷笑一聲:“那些人不合適,你就更不合適。你一個姑娘家,縱然身份高貴,到了西北那個男人世界,屁都不是。沒人會給一個姑娘麵子。”
宋安然一臉倔強不服氣的模樣。
宋子期冷哼一聲,“別以為我說的假的。這些情況你可以問洗墨,洗墨跟著我一起去西北,西北的情況他是親眼見到的。”
“那容秀呢?”宋安然反問道。、
宋子期嗬嗬冷笑兩聲,“你真以為靠容秀一個人,就能帶兵打仗嗎?沒有吳國公的支持,沒有容玉替他殺人立威,
容秀就算天縱奇才,就算武功天下無敵,那些兵油子也不會服她的管。
安然,西北不是京城,不要拿京城的眼光去看待西北。就像你對容玉說的,不要拿西北的手段用在京城。
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根本就沒有互通之處。而且比起能力威望和手段,有一個人比起你更合適。”
宋安然問道:“父親是指蕭訓?”
宋子期點頭,“蕭訓身為韓王世子,有能力,有威望,而且還在西北軍中待過一段時間,對西北極為熟悉。隻是為父擔心,他如你所說的那般,不舍得離開京城。
如今正是東宮和韓王府爭位的關鍵時刻,蕭訓身為韓王府的主心骨,肯定更想留在京城,監視東宮的一舉一動。”
宋安然挑眉一笑,“父親還忘了一個人。韓王府除了世子蕭訓,還有小公子蕭諾。據女兒了解,蕭諾也曾在西北從軍。而且他性子橫衝直撞,由他出麵去對付邊關那群人,女兒以為是合適的。”
宋子期點點頭,宋安然說的也是一個辦法。
此時,洗墨在外麵敲響房門。
宋子期對門外喊道:“進來!”
洗墨推門進來,躬身說道:“啟稟老爺,府中來人稟報,韓王府世子驅車拜見二姑娘。”
宋安然很意外,洗墨用的竟然是‘拜見’二字。
宋安然從洗墨手中接過拜帖一看,上麵果然寫的是‘拜見’。
蕭訓那是什麽身份,那是韓王府的世子,正兒八經的嫡長皇孫,身份尊貴無比。宋安然是什麽身份,官宦家的嫡女、
這兩個人見麵,蕭訓完全不必如此低姿態。
不過蕭訓擺出這樣謙遜的姿態,可想而知,韓王府已經著急到何種程度。
宋安然將請帖交給宋子期,問道:“父親,我們要怎麽做?”
宋子期冷笑一聲,“為了避嫌,我就不去見蕭訓。顯然蕭訓也明白要避嫌,所以他才會指明見你。那你就去見他。該怎麽說你知道嗎?”
宋安然笑了起來,笑得就像是一隻狐狸一樣。“女兒當然明白。如今是韓王府有求我們宋家,不是我們宋家有求韓王府。這樣的機會十年也未必碰到一次,既然碰到了,肯定要漫天要價。”
宋子期笑道:“你這麽看好韓王?”
宋安然笑道:“並非女兒看好韓王,而是時勢造英雄。如今的局勢,需要一位強有力的的人物。太子殿下但凡有韓王那般殺伐決斷,即便他隻親近文官,也會有武將願意支持他。
可是太子殿下總認為親近了文官,就應該表現得跟一個文人一樣溫文爾雅,斯文有理。卻忘了他身為太子,身為皇子,並不需要文人那一套,更不需要像文人一樣做事。
屁股決定腦袋,既然做了皇子,做了太子,就得有身為太子的覺悟。天子之下第一強悍的人,就應該是太子。可是我們這位太子殿下的表現,擔不起太子這個身份。”
宋子期沒想到宋安然對太子殿下的評價竟然這麽低。
宋子期對宋安然說道:“盡力去做,不要勉強。”
宋安然抿唇一笑,“父親放心。女兒從不勉強自己。”
通常情況下,她隻會勉強別人。
蕭訓自己送上門來,宋安然要是不趁機敲詐一把,那就不是合格的商人。
宋安然告別了宋子期,坐上馬車回宋府。
為了避免和蕭訓在大門口碰麵,宋安然從後門進入宋府。然後命人將蕭訓請到前院花廳落座。
宋安然洗漱一番,又換了一身衣服,這才去見蕭訓。
蕭訓的姿態放得很低,可是當宋安然見到他的時候,他並不慌張。反倒是饒有興趣的打量掛在牆上的字畫。
見到宋安然,蕭訓露齒一笑,“宋姑娘來了。希望沒有打擾到宋姑娘。”
宋安然招呼蕭訓坐下,“世子客氣了。世子大駕光臨,我就算忙到腳底生煙,也得抽出時間來見世子殿下。”
蕭訓沒有接話,而是直接開門見山地對宋安然說道:“今日貿然前來,實在是有一件要緊的事情需要宋姑娘幫忙。”
宋安然放下手中的茶杯,裝作好奇地問道:“還請世子殿下明言。能不能幫,得等世子殿下說出要求之後,我才能做決定。”
蕭訓麵目嚴肅地說道:“想必宋姑娘已經知道,邊關糧草被燒毀的事情。糧草沒了,草原上幾十萬大軍的性命堪憂啊。遍數全天下,如今隻有四海商行能拿出足夠的糧食救人。還請宋姑娘能夠慷慨解囊,救濟邊關將士的性命。”
宋安然沉默,沒有立即回答蕭訓的要求。
蕭訓也不著急,他等著宋安然的答複。
宋安然輕輕敲擊桌麵,說道:“世子殿下貿然提出這個要求,我很難辦啊。”
蕭訓挑眉,沒有吭聲,他等著宋安然的下文。
宋安然問蕭訓,“世子殿下知不知道從京城運糧食去邊關,需要多長時間?”
蕭訓微蹙眉頭。
宋安然直接替他回答,“以牛車馬車運輸,想要將幾百萬斤糧食運送到邊關,少說也要十天半月。要是路上遇上暴雨泥石流之類的事故,還得多耽誤幾天。
世子殿下確定,等到那個時候,深入草原的三路大軍,還有活命嗎?別忘了,將糧食從邊關運送到草原腹地,還需要時間。”
“聽宋姑娘的意思,宋姑娘有更好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宋安然避而不答,反問蕭訓,“請問世子殿下,你是以個人名義請我出糧出力,還是以韓王府的名義,亦或是代表皇室宗親來找我?”
蕭訓麵無表情地問宋安然,“有什麽區別嗎?”
宋安然輕聲一笑,說道:“邊關發生這麽大的事情,說實話我也很擔心,也想盡到綿薄之力。可是沒有朝廷的批文,我手中的糧食一粒都出不了關。
而且我也不可能以私人名義救濟朝廷大軍,世子殿下,你說是不是?如果世子殿下是以個人名義請我幫忙,那恕我無能為力。畢竟個人力量有限。
畢竟個人力量有限,我不想因為一時熱血衝頭,就將自己還有全家陷入危險之中。”
蕭訓鄭重地對宋安然說道:“我以王府的名義請宋姑娘幫忙,宋姑娘願意嗎?”
宋安然搖頭,“王府敢買下我手中的糧食,然後以王府的名義救濟邊關嗎?看來世子殿下也不敢。畢竟這樣做,就等於給了別人攻擊自己的靶子,別人會說韓王府包藏禍心,陛下生死還未知,韓王府就著急著邀買人心。”
蕭訓冷笑一聲,“聽宋姑娘說了這麽多,想必宋姑娘心目中已經有了救人的方案。”
宋安然挑眉一笑,“果然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世子殿下。”
蕭訓微蹙眉頭,接著又笑了起來,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麽事情。“宋姑娘想什麽?”
宋安然心道,蕭訓果然上道。宋安然笑道:“世子殿下能給我什麽?”
“我可以盡我所能,給你我所能給的一切。”
宋安然搖頭,這個答案她不滿意。
“宋姑娘想要什麽,何不直接開口提出來。一切都好商量。”
宋安然問道:“世子殿下確定我有救人的方案?就不怕我是在忽悠世子殿下?”
蕭訓笑了笑,“你不會。草原上也有你關心的人,你不希望他餓死在草原上。”
宋安然心頭一緊,麵上卻很平靜。她說道:“哪又如何。那個人再重要,也比不上韓王和陛下在世子殿下心目中的重要性。
一旦韓王和陛下出了事情,韓王府立時三刻就會灰飛煙滅,消失在漫漫曆史長河中,屆時世子殿下的命運可就握在別人的手中。
要是運氣好,還能留下一命,圈禁而活。要是運氣不好,就是人頭落地,早死早超生。比起世子殿下的處境,宋家可就好多了。”
“宋姑娘所說的情況,我不否認。很顯然,你我都意識到局勢有多緊張。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討價還價,宋姑娘不如直接開價。”
宋安然抿唇一笑,眼中閃過得意之色,“我不需要世子殿下的現在,我需要世子殿下的未來。”
蕭訓蹙眉,“我不明白宋姑娘的意思。”
宋安然壓低聲音,“世子殿下放心,我對你本人沒想法。我希望在未來,有一天世子殿下登上那個寶座之後,能夠無條件答應我兩件事情。世子殿下放心,我不會讓你作奸犯科,也不會損害你的名譽,更不會讓你弑父篡位。”
宋安然的話猶如驚天炸雷,將蕭訓炸了個外焦裏嫩。登上那個寶座,這樣的事情他自然有想過。可是他不敢深想,一深想整個人就魔怔了,他怕自己會被**控製。
這麽多年來,宋安然是第一個在他麵前挑明這件事情的人。說得如此的直接又理所當然。
蕭訓難得緊張的舔了舔嘴唇,“宋姑娘看好本世子的將來?真認為本世子能登上那個位置?”
“做最壞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世子殿下有能力,有謀略,有才幹,也足夠穩重,我願意在世子殿下身上投資。”
宋安然像是一個巫婆一樣,她在釋放蕭訓的野心,勾起蕭訓的**。就像她曾對李鎮撫使做的那些事情一樣。她投資了李鎮撫使,結果成功了。李鎮撫使變成了李指揮使。
如今她要投資蕭訓世子,讓這位世子殿下變成太子,甚至有一天成為皇帝。這個投資有點大,風險更大。但是收益也絕對可觀。宋安然願意冒險搏一搏,她也喜歡這種帶著風險的,又刺激的投資。
不求賺錢,隻喜歡那種將別人的命運和前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覺。
宋安然突然覺著自己真像是個黑暗大帝,操控世間。可是這種感覺真的很美妙,她愛死了這種感覺。
看來顏宓不在身邊,宋安然的智商蹭蹭地往上漲,絕對是平均線以上。
而顏宓要是在宋安然身邊,宋安然的智商就變成了負數。連帶野心都沒了。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悲劇。
不過宋安然不在乎。
她喜歡顏宓,也喜歡操控的感覺。兩件事情同時進行,對她來說並不是負擔。
宋安然見蕭訓不肯說話,於是挑眉一笑,“世子殿下作何感想?願意接受我的投資嗎?”
“你要如何投資?”蕭訓艱難地問出口。
宋安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世子殿下現在要糧食,我給你糧食。不瞞世子殿下,早在戰爭開始的時候,我就命人在西北存放了兩百萬斤糧食。
而且從昨天開始,還有更多的糧食正源源不斷地運送到邊關。現在隻缺一紙朝廷批文,糧食就能運送出關,救濟草原上的三路大軍。
至於將來,世子殿下若是做了皇子,無論是要錢還是要人,我都會竭力支持你。隻要世子殿下答應我,等你將來登上大位,無條件答應我兩個要求。”
蕭訓搖頭,“我最多隻能無條件答應你一個要求。”
宋安然蹙眉,皇室子弟果然沒一個好東西。她付出這麽多,對方竟然隻肯答應一個要求。
宋安然說道:“兩個要求,這是底線。否則我拒絕出糧救人。反正到時候世子殿下死了,我依舊能逍遙活著。”
蕭訓說道:“那你就先告訴我,你的兩個要求具體是什麽內容。”
宋安然笑了起來,“我暫時還沒想好。等到殿下登上大位之後,或許我就能想到。也或許,我這輩子都不會對殿下提出任何要求。”
後半句話蕭訓一個字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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