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襲民醒來的時候,感覺渾身無力,腹中饑餓。他四下張望,頓時大吃一驚。
此刻,他正身處一間光線昏暗的茅草屋裏,身上蓋的是破棉被,身下是破草席。這個情況,瞬間勾起文襲在陝北那幾個月的慘痛經曆。
文襲民啊的一聲大叫,他用盡全身力氣,叫嚷著:“來人,來人……人都死哪裏去了……”
可是就算他用盡了全身力氣,他的聲音也隻是比蚊子嗡嗡聲大一點。
文襲民徹底慌了,田嘉這個賤人,肯定和宋安然聯合起來算計他。
他大意了,田嘉出現在溪邊的時候他就該心生警惕。可是因為身上的傷口,讓他無暇考慮,最後竟然著了田嘉的道。
田嘉這個賤女人,他一定要殺了她。不,她要狠狠地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讓她連人都不配做。
門簾掀起,田嘉一身光鮮亮麗地走進破草房。
文襲民一見田嘉,眼珠子都凸起來了,他齜目欲裂,從上到下,每一個毛孔都在控訴著田嘉,表達著他對田嘉的仇恨。
田嘉依舊是一副溫溫柔柔的模樣,眼神中還看得到一點點怯弱。
她走到床邊,坐在圓凳上,“相公感覺好點了嗎?”
“賤人,你對我做了什麽?為什麽我動彈不得?”文襲民怒斥田嘉,可是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讓他的氣勢大打折扣。
田嘉抿唇一笑,笑得很純真,她對文襲民說道:“妾身隻是給相公喂了一點軟筋散,好讓相公安靜養身體。”
“賤人!你哪裏來的軟筋散?”
田嘉掩嘴一笑,“自然是從相公的書房裏拿的。相公的書房就像是一個百寶箱,要什麽有什麽。妾身不僅拿了軟筋散,還拿了鶴頂紅,穿腸毒藥。”
“你,你怎麽能進我的書房?誰允許你進去的。”
田嘉神情平靜地說道:“妾身在相公身邊伺候了將近一年,相公身邊的人,妾身早已經認識,並且靠著銀子,還和他們有了點來往。
總之,妾身成功地進入相公的書房,然後成功的從裏麵將各種毒藥都帶了出來。
相公不用吃驚,就算妾身是最低賤的女人,你從來沒用正眼看過我,但是不代表妾身就沒腦子。妾身會痛,會恨,會思考,也想報複。”
“你想報複我?賤人,你趕緊放了我,我還能留你一具全屍。”
田嘉笑道:“相公還沒弄清楚形勢嗎?如今是你有求於我,而不是我求著你。到了這會,相公都不肯對我說兩句暖心的話,真是令人寒心。相公知不知道,你越是這樣,我越想讓你生不如死,讓你後悔曾經對我所做的一切。”
文襲民微微眯起眼睛,“你想殺了我?”
田嘉微微一笑,沒有吭聲。
文襲民突然變得溫和起來,他望著田嘉,眼中充滿了柔情蜜意,“嘉兒,我知道我以前對你不好,對你太過分。可是那都是因為我太生氣,我吃醋了。
你心裏頭一直惦記著蔣沐元那個一無是處的小子,卻不肯想想我。我一想到這個事情,我心裏頭就有一股怒火往上冒。我一見到你,我就控製不住自己的雙手。
嘉兒,我打你隻是因為我太愛你。我就想著,就算不能讓你愛我,至少也要讓你恨我。你越恨我,就證明你的心裏麵有我。
嘉兒,我知錯了。我答應你,以後我們一起好好過日子,我扶你做正妻,我要你替我生兒育女。我保證,我身邊隻有你一個人,別的女人我看都不會看一眼。”
田嘉的表情微動,手指哆嗦了兩下。她望著文襲民,語氣柔柔的,“相公……”
“嘉兒!”文襲民眼巴巴的看著田嘉。“你現在放了我,我們一起回文家,一起好好過日子。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比任何人都對你好。你想要的,無論是身份,地位,子女,還是金銀錢財,還有我的愛,我全都給你。”
田嘉一臉感動,“相公,你說的真動聽。”
“那你快將解藥給我,好不好?”文襲民好想殺了田嘉。讓他如此低聲下氣的求田嘉,說愛她,這是他的恥辱。隻有殺了田嘉,才能洗清這份恥辱。
田嘉卻搖搖頭,“我真沒想到,有朝一日相公竟然會對我說愛我,對我好。真是意外的驚喜。”
“嘉兒,你快放了我。”
田嘉突然笑了起來,眉眼間帶著得意之色,“我怎麽舍得放了相公。隻有當相公動彈不得,一切都要靠我的時候,相公才會對我說甜言蜜語。
一旦我放了你,你就會變本加厲的侮辱我,折磨我,甚至是殺了我。
相公總將我當做沒有腦子的木頭女人,卻不知道我也是讀過書,學過道理,也知道人心險惡。
相公不要再白費力氣了,我是不可能放了你的。你還是接受現在的處境,乖乖地躺在這裏。你乖一點,或許我會有更多的耐心,不會那麽快要你的命。”
“賤人,你這個千刀萬剮的賤人。”
文襲民怒吼出聲,“賤人,你最好現在就放了我。如果等到文家人找來,你就死定了。到時候我會斬斷你的手腳,一塊塊的切碎,拿去喂狗。你若是現在放了我,我還能給你留一個全屍。”
田嘉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隻可惜相公永遠都等不到將我碎屍萬段喂狗的機會。反倒是我,如今就掌握著相公的命運。”
田嘉伸出手,輕撫文襲民的臉頰,就像是情人間的溫情撫摸。
文襲民齜目欲裂,眼中有憤恨,有恐懼,有殺意。可惜他堂堂男人,動彈不得,命運隻能被田嘉掌控。
“田嘉,你真的如此恨我?你真的要殺了我?我雖然暴虐,卻從來沒想過要打死你,至少在今天以前我都沒想過你死。
我就想著,多打你幾次,讓你內心痛苦,你就沒空去想蔣沐元。等以後你忘記了蔣沐元,我也會慢慢開始對你好,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田嘉搖頭,表情似悲似喜,“我們之間,自始至終都不關蔣沐元的事情。你想的沒錯,一開始我的確想算計蔣沐元,不是因為我喜歡他,而是因為他耳根子軟好掌控。
而且嫁給蔣沐元,看在表親的份上,侯府多少會給我幾分體麵。不像在文家,我連豬狗都不如。
可是陰差陽錯,蔣沐元沒來,來的人竟然是你。然後我就毫無選擇的嫁給了你,開始了我的苦難生活。
文襲民,一開始我真的不恨你。畢竟是我算計了你,害的你和古明月退婚。可是你們不該對我娘動手,你們當著我的麵,將我娘當做畜生一樣毆打,害我娘年紀輕輕就過世。
從那以後,我就恨上了你。我告訴自己,無論如何,我也要報仇。就算變成鬼,也要跟在你身邊,親眼看到你倒黴的那一天。
沒想到老天爺如此眷顧我,你竟然和江道聯合起來找宋安然的麻煩。哈哈,這是天賜良機,我自然不會放過。幸好,我及時趕到,總算將你牢牢的掌控在我的手中。”
文襲民咬牙切齒,“你這個賤人,我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早知今日,在你娘死的那一天,我就該順便將你也處理掉。”
田嘉微微眯起眼睛,“我娘的死和你有關?”
“哈哈哈……”文襲民一臉得意,“你還不知道吧,老太婆想將你娘搬出去,說正月裏死人不吉利。我就偏不讓老太婆如意。所以我偷偷溜進你娘的臥房,拿起枕頭壓在她的臉上。
她連掙紮都沒掙紮一下,就那樣死了。哈哈,你沒看到你娘剛死的時候的模樣,真是個醜八怪。那種無用的人,早就該死了。”
田嘉瞪大了雙眼,有一種恨,夾雜著難言的痛,在她的心底蔓延。侵蝕著她的身體,她的頭腦,她的情感。
田嘉用著不正常的平靜地語氣說道:“原來是你殺了我娘。原來我娘過世,不是因為受傷,而是因為你殺了她。文襲民,你很好,你成功的讓我更恨你了。恨到失去了耐心。”
田嘉猛地站起來,朝破草屋外麵走去。
文襲民扯著嗓子喊道:“你要殺了我,就給我一個痛快。我文襲民不是怕死的人。”
田嘉沒有理會文襲民,徑直走了出去。
過了小半個時辰,當文襲民以為田嘉會將他遺忘的時候,田嘉進來了。她手裏還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麵放幾瓶藥水,還有一把匕首。一疊黃紙,一壺水。
文襲民一見這些東西,眼珠子瞬間睜大了。他怒問田嘉,“你想做什麽?”
田嘉冷聲一笑,“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文襲民,你該慶幸我沒有你那麽惡毒,所以今天之內我一定會讓你死。但是在你死之前,我會讓你品嚐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田嘉放下托盤,拿起匕首,用棉布輕輕擦拭。然後在文襲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一刀紮進文襲民的肚子,還在裏麵反複攪動了數下。
文襲民頓時發出慘叫聲,就像是從地獄裏麵鑽出來的一樣。
田嘉看著文襲民痛苦的樣子,瞬間笑了。
“文襲民,這隻是剛開始。接下來我還有好多花樣。”
田嘉拿起黃紙,浸濕了貼在文襲民的臉上。一張張的貼上去。
直到文襲民的呼吸變得急促,又變得平靜。就在文襲民瀕死的那一刻,田嘉撕開了文襲民鼻孔上的紙張,讓文襲民得以繼續喘息。
就如田嘉所說,這一切隻是開始。
她為了今天,做了許多許多的準備。她將一一施展在文襲民的身上。讓文襲民痛她所痛,恨她所恨。
時間對於文襲民來說很漫長,像是過了一輩子還沒有走到盡頭。
時間對於田嘉來說,卻過得很快。她覺著還沒過癮,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算算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時辰。
文襲民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死來活去。此時此刻,他隻求田嘉能給他一個痛快。痛快的死去,再也不要承受生命的苦難。
田嘉看著文襲民進氣少出氣多的模樣,暗歎一聲。
她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穿腸毒藥,“我心軟,總舍不得看著別人難受。文襲民,我現在就給你一個痛快。到了地府之後,請記得我的慷慨大方。”
“賤人,讓我死。”文襲民用著最後的力氣說道。
此刻的他,渾身都是傷口。衣不蔽體,體無完膚。田嘉用匕首切割著他的皮膚,他的肌肉,他的血脈,露出森森白骨。
田嘉讓他一次又一次的體會窒息瀕死的感覺。田嘉讓他覺著每次多呼吸一下,就是一種罪過,一種對自身的折磨。
文襲民眼巴巴地看著田嘉,看著田嘉手中的藥瓶。他知道,最後時刻馬上就要來了。文襲民瞬間感覺到了解脫的痛快。
田嘉笑了笑,她打開瓶塞,將藥瓶對準了文襲民的嘴巴。
文襲民張大了嘴巴,拚盡最後一點力氣,想要將全部的藥水都喝進去。
田嘉喃喃自語,“文襲民,再見了!”
話音一落,田嘉抬手,將所有的藥水一股腦的全部倒入文襲民的嘴巴裏。
文襲民大口大口的吞咽,連一滴藥水都不肯浪費。
緊接著,他就感受到毒藥穿腸過的極致痛苦,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他的七竅開始出血。轉眼間,臉色開始發青發黑。
片刻後,文襲民停止了呼吸。
文襲民就此死去。
田嘉呆呆地望著文襲民的屍體,長歎一聲。
文襲民死了,她卻感覺到茫然無措。在文襲民死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標和意義。
天下之大,卻無她的容身之處。田嘉淒苦一笑,她不配繼續活在世上。
於是田嘉拿起剩下的藥瓶,那裏麵裝的是鶴頂紅。田嘉輕聲一笑,能用這麽名貴的毒藥毒死自己,也是一種福氣。
田嘉打開藥瓶,抬手,對準嘴唇,打算一口喝幹。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顆小石子從房頂落下,正好打在田嘉的手腕上。藥瓶應聲而落。
田嘉茫然失措,她緩緩抬頭,就看見白一從天而降。
田嘉張了張嘴,似乎無法相信白一會出現在這裏。
白一盯著田嘉,微蹙眉頭。
田嘉回過神來,自嘲一笑,“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醜丫將你的事情都說了。我家姑娘猜測你可能有輕生的念頭,所以派我來看著你。如果你不自殺,我也就不用出現你麵前。不過很可惜,我家姑娘猜對了,你真的有自殺的想法。”
田嘉一臉平靜地說道:“你家姑娘真是太會操心。我活著還有意義嗎?”
白一麵無表情的說道:“你活著有沒有意義,我不知道。反正你要是想死的話,得先說服我家姑娘。隻要我家姑娘發話,以後你想死的時候,我絕不攔著你。”
田嘉苦笑一聲,“想死都死不成,這個世道真是逼得大家都走投無路。我殺了文襲民,文家我已經回不去了,我也不願意回去。
田家,那裏也沒有我的容身之地。至於侯府,更沒有我的容身之所。白一,你家姑娘不讓我死,那我就想問一句,我該怎麽活下去?用什麽辦法活下去?”
白一搖頭,“你的問題我回答不了,不如你隨我去見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肯定會給你答案。”
田嘉閉上眼睛,沉默。
白一就守在她的身邊,一動不動。
當天色黑下來的時候,田嘉終於睜開了眼睛,“好吧,我隨你去見宋安然。那文襲民的屍體該怎麽處理。”
“丟到後山懸崖,一了百了。”
田嘉哈哈一笑,“文襲民這算是死無葬身之地吧。當初我說過,我要文襲民斷子絕孫,死無葬身之地,沒想到真的做到了。老天爺待我不薄。”
田嘉站起來,“你帶路吧,我隨你去見宋安然。”
白一扛起文襲民的屍體,路過懸崖的時候,直接往懸崖一丟,一了百了。
白一帶著田嘉來到山莊。
喜秋告訴她們,“姑娘在書房等候田姑娘,田姑娘快去吧。”
白一帶著田嘉來到書房門口,示意田嘉自己進去。
田嘉莫名的有些緊張,茫然,無措。她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麵目麵對宋安然。
她覺著自己沒有資格再去麻煩宋安然。
田嘉想要逃走,可是白一就守在她的身後。
田嘉手心冒汗,額頭上更是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來。
就在她進退兩難的時候,書房門從裏麵打開了。
宋安然站在門口,淺淺一笑,“田表姐來了。好久不見,田表姐不認得我了嗎?”
田嘉茫然無措,“我……你……安然妹妹,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值不值得是我說了算。田表姐,請進吧。就算你打定了主意想死,也可以先聽完我的話,再赴死不遲。”
田嘉被宋安然的話打動,是的,晚一點死也是可以的。還能請宋安然幫她收屍。
於是田嘉跟著宋安然走進了書房,兩個人隔著書桌,麵對麵的坐著。
宋安然將一份文書放在田嘉麵前,“你先看一看。”
田嘉機械地翻開文書,那是一份戶籍資料。
田嘉不明所以,呆呆地看著宋安然。
宋安然又拿出一瓶毒藥放在田嘉麵前。
田嘉越發的茫然。
宋安然盯著田嘉,鄭重地說道:“我知道田嘉表姐一心求死,我也不會吃力不討好的阻攔。
我現在給你準備了兩條路,一條是改頭換麵,隱姓埋名,我派人將你送到江南,接下來的路靠你自己去走。時機合適的時候,你還可以借用我的力量,將你弟弟和妹妹從田家接出來。
第二條路,這瓶子裏裝的是毒藥,如果你依舊決定死的話,我不攔著你。你現在就可以喝下毒藥,對這個世界說一聲再見。”
宋安然說完,就盯著田嘉,期待從田嘉的表情中得知她的選擇。
田嘉看著眼前的兩條路,眼神放空,心神也跟著飄遠。
兩條路,她該如何選擇。
宋安然輕聲說道:“田表姐現在就可以做出選擇。”
田嘉回神,望著宋安然,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沒說出口。
宋安然起身,“田表姐好好想,想多久都沒關係。”
宋安然果然走出書房,獨留田嘉一人。
宋安然示意白一將書房們關上,然後對白一說道:“今晚你不用守在這裏。她無論要做什麽,都任由她。就算選擇死,也不用阻攔。”
“奴婢遵命!”白一躬身領命。
宋安然帶著白一離去,走到院落,宋安然悄聲問白一,“顏宓那裏有消息嗎?”
白一搖頭:“奴婢已經將姑娘醒來的消息送過去了,可是顏公子一直會有傳來消息。行宮那邊守衛森嚴,高手林立,奴婢不敢冒險靠近。”
“不靠近行宮是對的。這都幾天了,老爺還沒有消息,不知道行宮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
行宮內,永和帝正在大發雷霆。
永和替提腳,一腳踢翻江忠。
“狗東西,竟然敢和晉王聯合起來蒙騙朕。朕容你這麽多年,你就是這樣回報朕的。朕現在就要殺了你。”
永和帝話音一落,就抽出佩劍,朝江忠砍去。
江忠大驚失色,膝行到永和帝身邊,抱著永和帝的雙腿,痛哭流涕的喊道:“陛下,微臣知錯了,微臣真的知錯了。求陛下給微臣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微臣一定將功贖罪,絕不敢再亂來。”
說完,江忠就抬起巴掌,狠狠的抽打自己的臉頰。一巴掌接著一巴掌的抽打,每一個巴掌都使出了渾身力氣。
就怕力氣不夠大,打得不夠慘,不能打動永和帝。
永和帝哼哼冷笑兩聲,再次提腳踢翻江忠,“狗東西,老實交代,晉王究竟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替他說好話。”
江忠當即頻頻磕頭,“微臣不敢欺瞞陛下,晉王給微臣送了十萬兩銀子,微臣這才答應幫他在陛下麵前說話,幫他洗脫罪名。
微臣是鬼迷心竅,見錢眼開。微臣死不足惜,微臣就是混賬烏龜王八蛋。微臣隻求陛下能再給微臣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這一次微臣一定全力以赴,查清楚晉王所有的犯罪事實。”
永和帝冷哼一聲,“你還敢妄想朕再給你機會,妄想再一次欺瞞朕。你真以為朕老了,刀鋒鈍了,不會殺人了嗎?朕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江忠繼續痛哭流涕,大聲嚎哭,“微臣是豬狗不如,死不足惜。微臣辜負了陛下的信任,微臣心裏頭悔啊。微臣錯了,大錯特錯。微臣不該仗著陛下對微臣的寬容,就胡作非衛。微臣該死,微臣該死!”
江忠抬手,繼續抽自己的嘴巴。左邊臉抽腫了就抽右邊臉。右邊臉抽腫了,就繼續抽嘴巴。總之,怎麽殘忍怎麽來,怎麽可憐怎麽來。
江忠在永和帝身邊當差一二十年,對永和帝某些方麵的特質把握得特別得精準。就比如現在,隻要哭得越淒慘,認錯的態度越誠懇,自己的模樣越淒涼,就越能獲得永和帝的原諒。
曾經,江忠就是靠著這一手,一次又一次的躲過永和帝手中的屠刀。
永和帝嫌棄地看了眼江忠,“夠了!”
江忠停住手,呆呆得望著永和帝。
永和帝喘著粗氣,這一通鬧騰,將他累得夠嗆。火氣也燒得很旺。
永和帝對江忠說道:“將你在山西的行蹤,尤其是在晉王府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全部寫下來。朕明天就要見到。”
“微臣遵旨!”江忠磕頭,瞬間鬆了一口氣。永和帝已經打消了殺他的念頭。
永和帝冷哼一聲,“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等明天,朕會給你一項任務,完不成你就去死吧。”
“微臣遵命。”江忠又鬆了一口氣。永和帝用他,就代表永和帝願意給他將功折罪的機會。隻要差事辦得好,以後他依舊是威風八麵的錦衣衛指揮使。
“滾下去吧。”永和帝厭惡地說道。
江忠麻溜地滾下去。
江忠走出大殿大門,正好碰上宋子期。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江忠落到今日地步,全拜宋子期所賜。若非宋子期在永和帝麵前打小報告,永和帝又怎麽會知道他和晉王殿下之間的勾當。
宋子期見到一臉紅腫,不成人樣的江忠,頓時皺起眉頭。
這麽大的事情,永和帝竟然沒有殺了江忠,竟然還容許江忠繼續活在世上。
永和帝的偏心眼也沒誰了。
要是文官敢和晉王殿下私下裏眉來眼去,永和帝二話不說,提起屠刀直接就給哢嚓了。
換做江忠犯事,永和帝不僅給江忠自辯的機會,竟然還放過江忠,讓江忠繼續逍遙。
真是見了鬼了。
江忠忍著臉部傳來的劇痛,衝宋子期嗬嗬冷笑兩聲,“宋大人夠陰險的。隻可惜,你弄不死我。但凡我還活著一天,宋大人就別想有一天好日子過。”
宋子期麵無表情地說道:“江大人在說什麽,本官怎麽聽不懂。”
江忠哼了一聲,“宋子期,你別裝傻。今日我所遭遇的一切,全都拜你所賜。他日我會十倍奉還。”
宋子期冷笑一聲,“就憑你?用下三濫的手段還敢和我鬥,江忠,你真以為你鬥得過我。”
江忠輕蔑一笑,靠近宋子期,悄聲說道:“我在陛下身邊伺候了二十年,你才來京城一年時間都不到。
你認為陛下是信你還是信我?這一次事關晉王你才能占據上風。等到下次,我一定會讓宋大人生不如死。”
“等你真有辦法讓本官生不如死的時候,再來說這番狠話也不遲。”宋子期冷哼一聲。
“那我們就走著瞧!”
江忠一瘸一拐的離開。跪久了,連膝蓋都跟著受傷。
宋子期望著江忠遠去的背影,心頭很不爽。
永和帝是腦子犯抽了嗎?晉王有謀反的嫌疑,江忠和晉王苟且,那就是亂臣賊子。對於亂臣賊子,永和帝向來都是能寧殺錯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
為什麽到了江忠這裏,事情就不一樣了。
宋子期不能繼續深想,因為小內侍請他進大殿麵見陛下。
永和帝剛在江忠身上發了一通怒火,臉色不太好看。
見到宋子期,永和帝直接問道:“事情查得怎麽樣?”
“回稟陛下,已經可以確定,京城附近有一個隱秘的軍械場。隻是現在還沒有找到確切的地點。微臣已經命人四處搜查,相信很快會有好消息傳來。”
永和帝嗯了一聲,“此事要加快。一想到京城有一個隱秘的軍械場,朕就寢食難安。宋愛卿,你是朕肱骨重臣,千萬不要辜負朕的重托。”
“陛下以國士待微臣,微臣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陛下的信任。”宋子期一臉激動感激的模樣。無論是眼神還是表情,都恰當好處。
“宋愛卿言重了。朕不要你粉身碎骨,朕隻要你好好當差,替朕分憂。”
“微臣遵旨。”
永和帝雙手背在背後,猶豫著說道:“朕放過江忠,宋愛卿是不是有所不滿。”
“微臣不敢。”
永和帝哈哈一笑,“宋愛卿不用如此緊張。朕可以對任何人動刀子,唯獨不會對宋大人動刀子。
宋大人的忠心,朕是知道的。江忠就如宋大人一般,十幾年來對朕也一直是忠心耿耿。
對於忠心的臣子,朕不會吝嗇給你們改過的機會。宋愛卿可明白朕的苦心?”
宋子期能說能說什麽?宋子期隻能說:“微臣明白!陛下一番苦心,微臣都明白。”
“你能明白就好。夜色已深,宋愛卿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兒繼續替朝廷替朕出力。”
“微臣遵旨。”
宋子期一臉鬱悶地退出大殿,走在夜色下,涼風吹來,宋子期這才知道剛才出了一身的冷汗。
永和帝這護短的性子,宋子期哀歎一聲,不能將江忠幹掉,算是白白浪費了一個絕好的機會。
……
一大早,白一就衝進宋安然的臥房,“姑娘,出事了。”
宋安然手上一頓,又若無其事地問道:“是田嘉死了嗎?”
白一搖頭,“田嘉還沒有死。但是田嘉想要見姑娘。奴婢看她的樣子,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
宋安然暗歎一聲。
喜秋小聲問道:“姑娘為何歎氣?田姑娘想要見姑娘,這豈不是說她不打算死了。”
宋安然搖頭,“那可不一定。”
宋安然來到書房。
田嘉看到宋安然,眼神微動。
宋安然看著田嘉,田嘉眼中布滿了紅血絲,分明一晚上都沒睡。
宋安然直接問道:“田表姐找我,是考慮清楚了嗎?”
田嘉點點頭,“多謝安然表妹這麽長時間的照顧我,我無以為報。”
宋安然麵無表情的示意田嘉繼續說下去。
田嘉盯著桌麵上的毒藥瓶子,心情很平靜。她說道:“我想了一夜,我在想改頭換麵之後的生活會是什麽樣子。會不會過得很平靜很幸福,會不會再遇上一個男人,為他生兒育女。
這樣子也很美好,對不對?仿佛整個人生都是新的。可是我說服不了自己。我的心已經死了,我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我隻能辜負安然表妹的一番苦心。”
宋安然微蹙眉頭,“想明白了,不後悔?”
田嘉搖頭,“我不後悔。”
“不替你的弟弟妹妹著想?不擔心他們被虐待?”
田嘉笑了笑,說道:“弟弟妹妹他們都姓田,都是田家人。他們住在田家祖宅,自有田家族人照顧他們。
田家族人就算不是好人,卻也不是壞人。不會餓著他們,冷著他們。他們有他們的生活,而我有我的選擇。”
宋安然暗自歎氣。她就知道會是這個樣子。
昨晚,她就在田嘉眼中看到了濃烈的死誌。那樣強烈的死誌,不是一紙戶籍文書能改變的。
宋安然揉揉眉頭,問田嘉,“田表姐,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存了死誌?”
田嘉有一些茫然。什麽時候?或許是嫁到文家的第一天起,她就存了死誌。
宋安然沒辦法再問下去。她將戶籍文書收了起來,然後拿起裝有毒藥的藥瓶,對田嘉說道:“一旦喝下去,就徹底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你確定你不後悔。”
田嘉搖頭,“我已經決定了,我不後悔。”
頓了頓,田嘉又說道:“無論如何我都要謝謝安然表妹為我所做的一切。沒有你的幫忙,我活不到今天,我也殺不了文襲民。”
“我答應過你,會讓你親自報仇。”宋安然說道。
田嘉笑了起來。她起身,對宋安然鞠躬道謝。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讓她的心也跟著濕潤起來。她有一點點的不舍,可是死的意誌最終還是蓋過了求生意誌。
田嘉帶著一份決絕之意,拿起毒藥瓶子,打開瓶蓋,一口灌下。
接下來,她緩緩倒在地上,身體抽搐了幾下,七竅開始出血,臉色慢慢發青,最終停止了呼吸。
宋安然低頭歎息一聲,活生生的一條生命就這麽結束了。結束在花季年齡!
宋安然有很多感慨,可是她一句話都不想說。
她走出書房,對守在門口的白一喜秋說道:“她死了。厚葬她!”
喜秋多嘴問了一句,“是葬在田家祖墳,還是葬在文家祖墳。”
宋安然搖頭,“無論是田家,還是文家,都不是她的歸宿。她也不想死後還要遇到這兩家的人。”
宋安讓透過房頂,望著遠處的山峰,輕聲說道:“就將她葬在桃花林下麵。”
田嘉還處於花朵般的年紀,結果還來不及綻放,就開始凋零。
田嘉臨死之前,沒提一句身後事。宋安然知道,田嘉將這件事情交給她來處置。宋安然覺著,田嘉活著不能像花朵一般綻放,死後也應該享受花朵的芳香。
------題外話------
新的一個月到來,元寶一定要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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