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轉變

1500米不分初賽決賽，32人在圓弧形跑道上依次排開。

隨著裁判員發令槍響，參賽選手以不同狀態衝了出去。

有的人一馬當先，爭奪領頭羊的位置，有的人不緊不慢找到自己的節奏。

一圈下來，我跑在第二梯隊，距離第一名相差了五六十米。

劉漢卿稍稍領先我幾米，優勢並不大，但可以看得出，他很有自己的節奏，呼吸與動作都相當平穩。

能成為大二兩大王者之一，哪有俗人，除了骨子裏的狠勁，與生俱來的身體素質，是他們成為學生中佼佼者的資本。

相比於他們，我後天努力占據更多的成分。

體育場一圈是四百米，這一圈跑下來，我混入茫茫的第二梯隊當中，成為了不起眼的小角色，體育場原有的興奮與激動逐漸淡了下去。

經過一個轉彎的時候，我發現看台上很多人往下扔空的飲料瓶，同時用譏笑的語氣，嘲諷道：“這不是作弊王葉凡嗎？怎麽今天慫了，落在後麵跟一條狗一樣，來給你們學院丟人現眼的是吧。”

“吼，下去吧，就憑你也想博出名，做夢去吧！”

不得不說，他們扔瓶子的功力很到家，基本上八成都砸中了我，雖然不疼，但卻是對人格的一種侮辱。

這些人坐在能源學院的方陣，有些是袁凱雨的馬仔，有些是湊熱鬧捧臭腳的。

袁凱雨昨天在貼吧發帖公然約戰我，今天又用這種手段辱沒我剛剛建立起的名聲，雙麵打壓，把我往絕路上逼。

我沒理會這些人的嘲諷，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而經過外國語學院的時候，我卻體會到了天堂般的待遇。

“男神加油！”

“短跑王必勝。”

“加油！加油！加油！”

外語學院的拉拉隊，僅次於藝術學院的女神團，在學校還是很有影響力的。

尤其此時，外語學院雙嬌帶隊，穿著整齊的體操服，手裏拿著鮮花，熱情的跳著大腿舞，分外養眼。

我對她們投去感激的目光，今天的羽憶格外的吸引人注意，綽約的風姿，臉上難得畫上了淡妝，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為了她心裏深愛的那個男人。

能源的冰冷，外語的熱情，給我春風化雨般的感受。

而除此之外，其他學院的反響卻平靜許多，尤其是我們管理學院，看到我隻排在中下遊，不管老師還是同學都哭喪著臉，滿是失望神色。

昨天我是英雄，將他們帶入天堂，今天如果拿不到名次，就會變成罪人，他們能將我打入深淵。

世事如此，人情如此，誰又能改變？

“姓葉的，你的能耐不止於此，別噎著藏著了，盡全力，咱們倆較量一回！”劉漢卿故意放慢速度，嘴角挑起一抹挑釁似的笑。

說完就徒然加速，一百米的直道，他如凶猛的獵豹，連連超越無數對手，抵達前三名的位置。

此時比賽過半，是高下立判的關鍵時刻。

之前如火如荼爭當領頭羊的選手，全都像泄氣的皮球，逐漸落後下來，最前方衝勁十足的是劉漢卿，一個體育生，還有一個能源學院的人。

我深吸一口氣，剛準備提速，身後兩個長相很不起眼，緊跟我的人，忽然擋在了我跟前，兩人對視一眼，一個急刹車猛然停下，封住了我所有前進的道路。

“垃圾，凱哥拖我們向你問好，別忘了兩天後的約戰，他怕你中途累死，讓我們兄弟提前送你回家。”兩人一動不動的擋住我，臉上滿是嘲諷的笑。

見狀整個體育場再掀狂潮，解說員驚詫的聲音響起，許多觀眾都起身出言指責，裁判員從遠處趕過來吹哨子，示意這兩個人離開。

可他們早有預謀，忽然裝成很痛苦的樣子，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快，把這倆個傷員抬走，葉凡同學抱歉了，突然出現這種意外，誰也沒有辦法，不然你也退賽吧！”裁判長對我的印象還不錯，好意勸道。

在別人眼裏，我的比賽已經提前結束了，我現在落後第一名足有半圈的距離，節奏和呼吸完全被打亂，還怎麽繼續下去？

從另一方麵講，開始到現在，我一直處在吊車尾的位置，所有人都覺得我中長跑並不行。

我對裁判長笑笑，蹲下身，把腿上的膠絲長襪擼掉，露出了裏麵隱秘捆綁的兩個鋼板。

本來我不想帶這個跑，楊超叔卻說在緊張的時刻負重比賽，才能更好的激發人的潛力。

“謝謝裁判長關心，可我的比賽並沒結束，才剛剛開始！”

話音剛落，疾風掃過。

我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導彈般追了出去。

同樣是深藏負重，感覺卻截然不同。

如果說百米奪冠，給了所有人莫大的驚喜，那麽1500米的追趕，我要讓所有對手顫栗。

睜大你們的眼睛看看吧，什麽才是真正的體育精神，什麽才是麵對一線曙光，也不輕言放棄的意誌。

這一刻，我已不再是代表管理學院參加比賽的選手，我是那個從石頭縫裏蹦出來，身負萬斤重擔也要尋找父親的孩子。

我是身負逆鱗，觸之則怒的野獸。

我是從前被世人唾棄，現在令世人震驚的猛虎。

我是葉凡，注定站在這所學校頂端的男人。

場麵的氣氛極度升溫，加油打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第三圈下來，我用令人瞠目結舌的追趕速度，將兩百米的差距縮小到一百米，我排在第六的位置上，隻能聽到澎湃的心跳聲，體力已經有透支的趨勢。

“管理學院加油，葉凡加油！”

除了能源學院之外，我跑到哪裏都能聽到這樣的鼓勵。

還剩最後三百米，不知哪個學院帶頭，全場幾乎八成的人都站了起來，揮舞著手臂，搖旗呐喊。

此時，他們不再是為我葉凡一個人助威，而是為一種體育精神助威，為一種陷入絕境也不服輸的膽氣助威。

在這個紙醉金迷，物欲橫流的時代，人們被權勢與物質蒙蔽了雙眼，他們太需要喚醒心底最初的本心。

這種力量是最強大的，強大到無可戰勝。

還剩二百米的距離，前方五人也加速奔跑，我透支著身體的極限，不停追趕，眼中隻有終點的紅線。

一百米的距離，終點近在咫尺。

可我的心髒仿佛從極快變化到了極慢，已經感受不到兩條腿的存在，完全是憑借本能在追趕。

第四名，第三名，第二名。

我一次次超越，卻越來越累，之前落後了太多距離。

我的行動將整個賽場點燃，卻再也無法點燃已經透支的潛能。

劉漢卿搖搖領先，最後五十米，他足足拉開我十幾步的差距，怎麽追趕？

他不是慫人，據說大一的時候，就拿過1500米的第二名，而這一年他也沒有荒廢時間，身體比過去更強。

我盡力了，卻還是惜敗於他。

場中不禁響起一陣惋惜聲，任何比賽，人們隻在意冠軍，卻永遠記不住第二的名字。

然而，就在劉漢卿與終點近在咫尺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他忽然停在了終點線附近，轉過頭看著我，臉上是高傲與挑釁。

我心裏一陣苦笑，搞來搞去，還是被他嘲諷了！

我深吸一口氣，無視他的動作，堅持跑完比賽。

二十米的距離，我在他趾高氣昂的注視中，步履維艱的掙紮。

可他的身體依然一動不動，直到我距離終點線還有一米的時候，他忽然伸出手，猛地抓住我，嘴角上揚，說出了一句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

“小子，這場比賽輸的人是你。”

“不過，我該嘲諷的都嘲諷了，心裏很爽，現在……去撞線吧，你才是今天的無冕之王！”

劉漢卿爆喝一聲，用力將我推向終點。

那一刻，我滿是震驚，看向他的眼神是不解與詫異。

卻從他閃爍著亮光的眸子裏，讀到了肯定與豪邁。

原來，人都有兩麵性，好與壞從來都是相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