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裏的睡覺時間很早,九點剛到,號聲就響了起來。
不管想睡不想睡,除了值班的人,都隻能上床去躺著了。
陳東輝睡在二鋪,空間還能大一些,但是剛剛換了靈魂的陳東輝卻怎麽也無法適應這樣艱苦的條件,髒兮兮的褥子被子都散發著一種潮濕混雜著腥臭的味道。
那些睡在上鋪,尤其是睡在上鋪裏麵的人,可就更慘了,一米半寬的一張床板,要睡四個人,這幾個人根本就沒辦法躺著,隻能側著身子睡覺,連翻個身子,都要四個人一起行動才行,真的是人貼人,肉貼肉了。
如果沈文學要有所行動,應該不會拖太晚。今天他主動要求值班,很可能就是今天晚上動手了!
陳東輝閉上了眼睛,假裝睡覺,精神卻一直集中著。但是沈文學卻隻是老實的值班,也不說話,就那麽坐著,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到了晚上十二點多,正是人最疲倦的時候。
陳東輝感覺到困意陣陣襲來,眼皮開始越來越沉重,忍不住就想要眯一會。
這時,他突然感覺到眼前一暗,一股冷氣向他襲來!
陳東輝一個機靈,想都沒想,眼睛也沒睜開,朝著上麵就踹了一腳!接著一下翻到了旁邊老三的身上!
“啥東西!”老三驚叫一聲坐了起來。
陳東輝這時已經跟沈文學扭在了一起!沈文學的右手握著一根極細的七八厘米長細針,陳東輝緊緊的扣住了沈文學的右手手腕,兩人的另一隻手互相抱著對方的脖子,滾在地上!
跟沈文學一起值班的教授,此時已經昏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草NM!敢在我這裏炸鍋,看我不砸死你!”
被驚醒的周建國一下跳到地上,猛地一腳踹在沈文學的臉上,正中麵門!
這一腳下腳極狠,直接踹斷了沈文學的鼻梁骨!沈文學慘叫一聲,殷紅的鮮血流了滿臉,陳東輝立刻感覺到腥氣撲鼻!
“老三!猴子!按著他的胳膊!”周建國一聲令下!
老三和猴子應聲跳到地上,猴子搬住沈文學的身子,老三死命往地上按住沈文學的右手!
沈文學知道大勢已去,但還是硬氣的叫道:“草NM!有種今天就弄死我!”
“草NM!我今天就弄死你!!!”
周建國大罵了一句,狠狠的一腳跺在了沈文學已經貼在地麵的右手上!
沈文學一聲慘叫,右手響起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周建國卻還不解恨,又在那隻右手上連跺三腳!
沈文學滿頭大汗,右手差點被跺成一個肉餅!十指連心,沈文學渾身顫抖個不停!
如果不盡快送醫院手術,這隻右手算是廢了!
陳東輝此時已經站了起來,一腳踢在沈文學的後腦上!沈文學悶哼一聲,縮在一邊,身體亂顫,起不來了!
“草NM的!”陳東輝也恨恨的罵了一句。
想起剛才的事情,陳東輝還後怕不已!
這個小賊竟然想要把那根極細的針插入他的心髒!這種殺人的方法,陳東輝曾有耳聞。心髒被刺中以後,胸部會劇烈痛苦,憋氣症狀加劇,直至死亡。
而由於這根針極細,加上心髒氣壓的作用,幾乎不會有鮮血滲出,被殺死的人會被誤認為是心肌梗塞而死。除非進行屍檢,才能發現真正死因!而看守所裏死個犯人,又有誰會多事去做屍檢?
真是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這個沈文學真毒啊!剛才如果不是陳東輝反應及時,一腳正好揣在了沈文學的小腹上,一旦被沈文學得手,恐怕現在就是他陳東輝橫屍看守所了!
“怎麽回事?!”李管那變態的聲音又叫了起來!
今天也真是奇怪,以前號子裏有人打架,就算打翻天,如果沒有人按響警鈴的話,李管都不會過來,有時候就算是按響了警鈴,他也磨蹭半天才過來看一眼。
這一次,沈文學慘叫了幾聲,他就這麽快跑了過來,看來不正常啊!
陳東輝和周建國對望了一眼,心照不宣。
“報告!這個新收炸號,把值班的教授給打暈了,我們隻好控製住他!”周建國大聲說道。
李管已經氣急敗壞的打開了號子的門,衝了進來。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教授,又看了看同樣昏迷不醒,快要變成血人的沈文學,肥胖的身體氣的哆嗦起來。
“你們這些雜碎!”李管用顫抖的手指,指了指周建國,又指了指陳東輝等人,罵道:“我告訴過你們了,別給我找麻煩!他媽的,信不信我扒了你們的皮!”
周建國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李管不說話,拳頭卻握了起來,看樣子,周建國已經有些忍不住了。如果李管再敢說什麽,周建國寧願加刑,也要出手教訓他一頓!
陳東輝卻還是很冷靜,說道:“報告,確實是新收鬧事,我們才把他拿下的。”
李管雖然渾身打哆嗦,但不知道是心裏有鬼,不敢把這件事情鬧大,還是真的怕周建國今天打他一頓,沒再多說什麽,隻是叫來幾個勞動號的犯人把沈文學和教授抬到醫務室去。
“你們都睡你們的!誰也不準說話,打呼嚕也把聲音給我關小!”李管等人離開後,周建國吼了一句,又對陳東輝說道,“東輝,咱們去裏麵談談。”
兩人來到最裏麵的廁所,陳東輝用火柴點上了兩根紅梅,給了周建國一根。
“東輝,你看是什麽人要害你?”周建國皺著眉頭問道。
“我也不清楚,剛才應該問問他的。”陳東輝沒有透露他替宇哥頂罪的事情,也沒有把這件事直指宇哥。
“看來你得罪的是個硬茬子啊!竟然買凶進號子殺人的手段都使出來了,肯定來頭不小,是不是你槍擊那小子的兄弟來複仇啊?東輝,你可得小心了。”
“嗯,我知道了,建國哥。”
周建國狠吸了兩口煙,把煙蒂扔在腳下,用腳尖使勁碾了碾,說道:“東輝,你還有四五天就要去石鋪子了。去了那裏,哥哥我罩不住你,但是在這裏的幾天,我一定保證你的安全。如果再進來新收,我不管他怎麽進來的,先給他上幾道大菜!”
看著周建國那凶狠的目光,陳東輝知道,周建國是真的把他當兄弟。
“建國哥,放心吧,想殺我,也沒有那麽容易。”
陳東輝拍了拍周建國的肩膀,眼神依然堅定。
“行,那咱們回去再躺一會。如果明天,那小子還敢來咱們號子裏,看我怎麽修理他!”
周建國的眼神有點泛紅,像是一個好鬥的獅子。
“謝謝你了,建國哥。不過,我猜他絕對不會再回來了。”
陳東輝像是一潭深藏不漏的湖水。
第二天一早,教授被送回了監號,沈文學卻沒有再回來。
教授進了號子就開始罵罵咧咧的絮叨沈文學那小子不是個東西,昨天晚上竟然竟然趁他不注意,給他脖子上來了一記手刀,直到現在脖子還疼得厲害。
陳東輝和周建國聽了這話,又麵麵相窺!
用一記手刀就能把人打暈,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這說明,沈文學這小子不顯山不漏水的,手上卻有功夫!
也幸虧陳東輝從小也跟著一位住在隔壁的一個江湖郎中學了一些擒拿術,身體也很強壯,平常打架的時候,能一個人打三四個,昨天晚上才能和沈文學糾纏在一起。
如果陳東輝身手太差,恐怕昨天晚上就算是發現了沈文學的陰謀,也得遭他毒手!
“那小子呢?”
周建國打斷了教授的絮叨,喝問道。
教授被嚇得一個機靈,連忙說道:“聽說那小子受傷很重,被送到外麵的醫院做手術去了。”
“他媽逼的!如果敢再回來,看我不砸死他!”周建國狠狠的說道。
一屋子人都嚇得不敢說話,陳東輝遞給了周建國一根煙。
“我看這小子不會回來了。”老三說道。
“這小子的手昨天被我廢了,回來也是找死。不過,如果這幾天進來新收,你們都給我看清楚點,如果有問題,給我朝死裏砸!”周建國吩咐道。
“是,建國哥。”其他人一起應道。
陳東輝對周建國很感激,但是他知道,這一次暗殺失敗,至少在看守所內不會有人再來暗殺他了。
昨天打完沈文學之後,他又仔細梳理了一遍記憶。
他替宇哥頂罪的事情,沒有幾個人知道。對方的大哥馬少元派人來尋仇也有可能。不過,如果是馬少元派人進來暗殺他,又何必等到現在?
他在潛意識裏認為,這個沈文學其實是宇哥派來滅他口的。
因為宇哥明明告訴他,已經為他找了人,最多坐三五年牢,出來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但是,二審刑期下來,卻是十六年。緊接著,就有人來殺他,這也太巧合了吧!
但是宇哥為什麽要派人來暗殺他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既然肯替宇哥坐牢,那麽就一定是宇哥信得過的兄弟。宇哥雖然膽子有點小,但還是講義氣的,平時對兄弟也不錯,應該不會派人暗殺他。
不!除非……
陳東輝腦中一閃!除非馬少元不知道他是替宇哥頂罪的,現在他進了監獄,馬少元又去找宇哥的麻煩,讓宇哥給出一個交代,否則,就要跟宇哥開戰。
而宇哥惜命如金,欺負欺負弱勢的人還可以,是絕對沒有膽子跟馬少元這個亡命徒全麵開戰。
那麽,宇哥為了給馬少元一個交代,所以要把自己交出去。蹲十幾年監獄還不能讓馬少元解恨,一定要他的命!
陳東輝心裏寒冷無比,如墜冰窖!
真是漏屋偏逢連陰雨,剛剛被判刑十六年,又遭到了自己曾經大哥的暗殺!
陳東輝不禁苦笑,自己的命運還真是跌宕起伏!
不過,這個推測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對的地方。但是陳東輝現在隻能憑自己的推測,而沒有任何真實的證據,想不透的地方,也沒辦法核實。
事已至此,隻有兩條路可走了。
第一條路,當做不知道這件事,安心去監獄服刑,再找機會翻身。
第二條路,把自己替宇哥頂罪的事情上報,徹底跟宇哥決裂!
陳東輝經過仔細考慮之後,還是決定不把替宇哥頂罪這件事上報。
首先,他知道,就算這個時候上報這件事,也極有可能被認為是他狗急跳牆亂咬人,認真考慮他的意見,並且重新發回重審的概率非常低。
其次,他還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和宇哥之間出現了巨大裂痕。
因為石鋪子監獄的凶名,他也是早有耳聞的。那裏麵,關押了一兩千個凶狠的犯人。但是在這些犯人中,有許多都是東江市本地人。
這些本地犯人大都聽過宇哥的名字,其中一些人或許還跟宇哥有點交情。
他進去以後,可以憑借他跟宇哥的關係,跟其中一些人拉近關係,甚至混入某個團夥中。
在那裏,他會無意的讓其他人知道,他替宇哥頂罪的事情。
那時候,就不會有人認為他陳東輝背叛大哥,而會認為陳東輝是個漢子,講究!
這些事情傳到宇哥耳朵中,相信宇哥也會考慮放過他的。如果宇哥執迷不悟,敢派人進入監獄中殺他滅口,那麽宇哥將會犯眾怒,想殺他陳東輝,絕對會非常困難。
當然,他跟宇哥之間的仇,早晚有一天,會找他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