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念慈心裏直發慌,仿佛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轟然倒塌,又仿佛有什麽不可或缺的部分即將永遠失去。就是前晚,那人在滿天的星光輝映下,帶著溫暖堅定的笑容,信誓旦旦的說要陪著自己母子一直到老…
可才過去多少個小時,這人卻即將要永遠的離開自己。
楊念慈眼淚不停的流,自己是災星吧,誰跟自己近,誰就會被自己連累害得失去性命?自己隻是想找個人平平淡淡溫暖的過完一生而已,有這麽難嗎?
楊念慈幾乎要認命了,甚至想到不如自己也隨著去罷,再也不要掙紮了,可是…她不甘啊,她真的不甘啊…老天讓自己總也死不成,就是想讓自己幸福吧?
楊念慈看著軒轅沒有多少生氣的臉,心裏怒吼,說好的保護我呢?說好的陪我呢?你怎麽可以失信?怎麽可以留下我一人?
楊念慈突然跳到軒轅身上,嚇了眾人一跳,要去攔時,就見她頭一偏,吐出一口黑血來。
原來她竟是伏在軒轅的傷口上吸毒!
段相心裏大痛,慌忙上去拉扯她:“惜兒,快下來,你吸不淨的,自己也會中毒。”
楊念慈死死抱著軒轅的一邊沒受傷的肩頭和腰,任段相怎麽拉她,都堅持不懈的吸了吐,吐了吸。
沒一會兒工夫,旁邊的地毯上積了一灘黑血。
禦醫都看傻了。
段相一手還拉著她,另一手卻悄悄劃過眼角。
皇帝站在段相身後,頗為感慨。
端王在另一邊,他看著楊念慈嬌小的背部,眼裏有著遮掩不住的欣賞和…羨慕。
楊念慈吸了好久,覺得嘴唇麻木了,吸不動了,身下軒轅的身子仿佛動了動。
楊念慈驚喜的看他的臉,軒轅睫毛顫了顫,嘴唇微動:“惜兒…”
楊念慈喜得直抹眼睛,連聲道:“我在,我在,我在…”
軒轅費力的睜開一條眼縫兒,似乎看見了她,想擠出一個笑來,但沒力氣終於沒能成功,嘴唇又動了動。
楊念慈急忙將耳朵貼過去,一手往後麵擺了擺,示意眾人噤聲。
一時間,帳子裏靜的可聞落針。
蚊子似的聲息傳進楊念慈耳朵裏:“…妝匣…盒子…黑色…瓶子…”
電光火石間,楊念慈想起,臨行時軒轅拿了隻盒子給她,說是很重要的東西,讓她收好帶上,自己怕弄丟了。楊念慈看都沒看,就將那東西放進了自己的小妝匣的最下一層裏。
楊念慈想,莫不是裏麵有救命的東西?
立即坐了起來,高聲喊:“雷神,雷神,快去取了我的妝匣來,要快!”
雷神一直在門口候著,聽見楊念慈這樣講,就知道是很重要的東西,一言不發就往外跑。
楊念慈再看軒轅時,發現他又昏死了過去,唰唰,兩行清淚又流了下來。
皇帝聽出了什麽,問:“他說了什麽?”
楊念慈此時心神緊繃著等待,說不出話來,隻一邊搖著頭,一邊擦去仿佛無邊無際的眼淚。
段相心裏不安,忙賠罪道:“小女無狀,望聖上恕罪。”
皇帝揮手:“無妨,人之常情,是朕欠楊浚的。”
一旁的端王目光閃了閃。
禦醫小心翼翼冒了氣:“皇上,段相,剛才此位夫人冒險吸毒,毒素已經侵入人體――”
段相急了,一吼:“怎麽辦?”
禦醫一哆嗦,迎著兩人吃人般的目光:“隻是少少毒素應無大礙,隻要吃了這――”禦醫一邊說,一邊從藥箱裏拿出個小玉瓶來。
段相打斷他的話,一把搶了過來,拔開塞子,湊到楊念慈身邊:“惜兒,快些吃了。”
可楊念慈這會兒卻是緊繃的連嘴都遲鈍的張不開了。
段相狠狠心,一手捏著她的下顎一個用力,另一手將小瓶子對準她不自禁張開的嘴裏,再一抬她的腦袋,咕嚕嚕全倒了進去。抖了抖,確定沒了存餘,才拿開瓶子,楊念慈還傻傻的仰著腦袋。
段相又端了旁邊一杯茶來,又是一番灌,楊念慈好歹還知道吞咽,將藥丸都吞了進去。
看得皇帝眼角直抽,還惦記著讓人之後將那茶盞扔了去。
段相轉頭瞪禦醫:“還要吃什麽?”
禦醫心裏不滿,知道那瓶藥丸子費了多少好藥材多少力氣嗎?吃一兩粒足夠,偏偏都給我吃完。但看著段相仿佛不正常的目光,沒敢說,隻道了聲:“沒事兒了。”
楊念慈聽見了,眼珠子轉了轉,開口道了聲:“再來一瓶,給他吃。”
段相頓時心塞,剛剛你還傻的隻能讓爹給你喂藥呢,現在知道這藥有用了,立即就活過來了?閨女都是給別人養的啊,這事兒一過就得把這小子趕走,免得鑄成大錯。不過,段相又陰暗的想,要是他熬不過這一關就什麽都不用做了。
禦醫搖頭:“他中毒太深,這藥丸隻對少少餘毒有效。”
皇帝卻是插口道:“先喂了再說。”反正沒害處。
禦醫苦了臉:“臣隻這一瓶…”
楊念慈瞪眼,真想踹他。
皇帝卻是看向段相,剛剛那聲音聽著可不隻一兩粒的動靜。
段相移開眼,臣也是救女心切。
雷神就在這詭異的氣氛中衝了進來。
楊念慈接過妝匣,抽出最下一層,拿出那隻巴掌大的小盒子,順手將妝匣扔了出去。
眾人顧不上地上的“哐當”聲響,圍了過來。
楊念慈打開盒子,就見裏麵有幾隻拇指大的小瓷瓶,還好,隻有一隻黑色的。
楊念慈眼淚又唰了下來,捏著小黑瓶轉身對著軒轅,將小木塞拔出來頓時一股清香冒了出來。
楊念慈慌忙又蓋住了。
幾人詫異。
“雷神,快,掰開他的嘴。”
雷神上前,大手一擺弄,軒轅就張開了嘴。
楊念慈將瓶口湊到軒轅嘴邊,才拔了塞子,一股腦倒了進去。
裏麵盛著的竟是棕色的液體,就少少一小口,順著軒轅的喉嚨流淌進去。
楊念慈晃了晃瓶子,再沒一滴漏下,跳下床來,左右看看,拿起一個裝水的小壺要往裏倒,可瓶口太小怎麽進得去?楊念慈手還抖著,更是對不準了。
段相本想自己接過來的,剛邁了一步,就見自己閨女對著壺嘴含了一口水,又對著瓶口…恩,好了。
楊念慈晃了晃小瓶子,將裏麵的水倒進了軒轅嘴裏。
如此幾番,小瓶子內壁肯定一滴都不剩了才罷休。
段相就見她將小瓶子翻來覆去的看,還用手指使勁兒捏,心裏一跳,她不會想把瓶子也喂進去吧?
還好,楊念慈沒做這種蠢事。
幾個人就圍在床前看,過了一刻鍾,軒轅眼睫毛動了動,雖然沒睜開,但微弱的喊了聲“惜兒…”
楊念慈又哭又笑,拉著軒轅的手不放。
禦醫在皇帝的示意下,上前診脈。
半晌,收回手摸著胡子道:“脈象――”
“說重點!”
皇帝不耐,這時候還要掉書袋?
“活了。”
楊念慈才鬆了口氣。
“不知是什麽奇藥,將他體內的毒素解了大半,雖還有殘餘,但經過一番調理可以排出。”
禦醫說著說著目光落在旁邊的地上,被楊念慈吸出的黑血此時已被地毯吸收變成了大大的一片黑斑。
“應該是剛剛這位夫人吸了不少毒血出來才能如此順利…”
楊念慈驚喜的抹著眼淚,沒搭理他最後這句話:“這位禦醫大人,趕緊的開藥啊。”
皇帝向禦醫點點頭,禦醫便到一邊的桌上寫方子去了。
“段相,你的女兒女婿伉儷情深令人豔羨啊。竟然冒死吸毒救夫君,你的女兒可稱得重情重義,段相教導的好。”
段相苦澀一笑,硬著頭皮謝過皇帝,再去看楊念慈,就吃了一驚。
“惜兒,你的嘴――”
楊念慈不明所以,見段老爹一臉見鬼的神情,不禁摸上了嘴巴――
啊?!
楊念慈心裏鬼叫,怎麽摸到了兩根肥香腸?啊啊啊――姐毀容了――
楊念慈心情經曆了大悲,又得知軒轅沒事後大喜,現在又被香腸嘴一驚,就覺得腦袋裏一空,什麽也不知道了。
段相見女兒兩眼翻白,軟軟的要倒,顧不得什麽上前將她抱住了。
皇帝也吃了一驚。
一直隱形人般的端王急急喊了聲:“禦醫,快看看――”
禦醫急忙奔過來,診了脈才鬆了口氣:“無妨,這位夫人是短時間內心神太過激蕩,身體承受不了巨大的刺激,昏死過去了,睡一會兒就沒事了。”
還以為是餘毒發作了呢,就說嘛,自己的藥怎麽可能沒用?
這會兒也不好喊婢女進來,段相對著皇帝一低頭:“皇上,臣女兒――”
他兩隻手還扶著女兒呢。
皇帝伸手打斷他的話:“你送楊夫人回去吧。至於楊浚――”皇帝沉吟道:“他現在不宜移動,等傷好後再挪出去。”
端王心裏又是一咯噔。
段相應是,瞟了下床榻上的軒轅一眼,抱起楊念慈往外走,一邊努力消除存在感的雷神靜悄悄跟著出去了。
禦醫也寫好了方子,皇帝竟過了目,得了首肯後,禦醫親自下去抓藥熬藥去了。
這人可是救了皇帝一命,不出意外日後定有大前程,先結交好總不會有錯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