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遊不說話,隻是抬起手腕又看了一眼,秦晉荀冷眼旁觀,又說,“你知道我們這一行隨時都有可能被人尋仇,所以我閑來無事練了一點防身術,你想試試看麽。”
一邊說著,秦晉荀一邊動作利落地將脖子上的領帶扯了下來,隨意地扔給溫玉,又解開了襯衫上麵的兩顆扣子,最後又開始挽袖口。
一個不查被領帶糊了一臉的溫玉默然,智取威逼都用上了,秦晉荀當真是無愧別人給他封的不擇手段的變態的稱號,還說自己遵守規則......
溫玉暗自腹誹的功夫,秦晉荀已經成功地把不知為何變得焦急得趙遊堵在了平西附近的咖啡館,做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
秦晉荀跟趙遊周旋的功夫,溫玉收到了劉子科的短信,大意是他們正在往這邊趕了,讓兩人千萬穩住趙遊,另外還有一個不妙的消息,另一隊派出去抓吳天宇的警察也說吳天宇今天並沒有去上班。
“......可是呂河是個孤兒——”
溫玉把手機給秦晉荀看了一眼,後者視線一晃而過,麵色紋絲未變,依舊在一本正經地忽悠趙遊。
“但是並不代表他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據我們了解,呂河的父親家裏是兄弟三個。”
隻不過另兩個年幼就夭折了,溫玉在心底替他默默補充。
“你是說,有可能是呂河的叔叔替他報仇?”
趙遊有些狐疑,隻是這種說法無端令人安心,畢竟隻要是人做的,就能抓到。
眼瞅著趙遊情緒穩定了一些,天邊突然隱隱傳來悶雷的聲音,大雨眼看將至。
趙遊聽見雷聲,竟然打了一個哆嗦,有些坐不住的慌亂,有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指針將將指向十點。
咖啡館吧台前的電視機裏隱隱傳出了氣象預報員甜美的聲音,“......預計我市今日午間將有大到暴雨,請市民出行注意攜帶雨具......”
趙遊坐立難安,秦晉荀不動聲色地繼續胡說八道。
“可能是呂河的叔叔無意中得知了——”
秦晉荀話還沒有說完,又一個雷在天際炸開,許多人都被嚇了一跳,這其中反應最大的便是趙遊。
趙遊忽然起身,大聲地喊了一聲,“呂河是姚子兵逼死的,真的不關我的事啊,為什麽要來找我。”
沒頭沒尾說了這麽一句,趙遊重重地推了一把溫玉,趁人不注意跑出去了。
溫玉不查,被大力慣倒,手臂正好砸在了摔在地上的玻璃杯碎片上。
這是第二次他突然暴起了,想不到這個趙遊心理承受能力這麽脆弱。
秦晉荀慌忙上前扶起溫玉,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口隻是皮外傷之後,將溫玉扶到一邊幹淨的位置上,這才沉著臉打電話給劉子科。
“趙遊方才急匆匆的跑走了,我覺得不對,你們現在就派人......直接去他家。”
趙遊一直在看表,仿佛走的不是時間,而是他的生命,那種狀態十分不對勁兒,讓秦晉荀忍不住懷疑下一個時刻將會發生什麽。
溫玉忍住疼痛看向他,“我一個人沒事的,你去找趙遊吧。”
秦晉荀搖搖頭,站起身來的同時打橫將溫玉抱了起來。
“劉子科已經到了,哪怕出什麽事,我現在過去也晚了,我送你去醫院……這裏的地麵不幹淨,不要感染了。”
到了醫院,醫生上藥的時候,秦晉荀就板著臉站在一旁虎視眈眈,醫生手一抖,幾乎將整瓶藥水都灑在溫玉的胳膊上。
原本沒有多大的傷口,頓時紅紅紫紫,顯出幾分猙獰。
秋天本不是雷雨多發的季節,可是諸城氣候更為濕潤,秋雨比周邊的幾個城市下的次數都要多,外麵的天色暗得精心,晦暗中一個閃電突然照亮了天際。
第一滴雨點打在窗框上,從小雨到瓢潑大雨不過用了十來分鍾,醞釀了一個上午的大雨終於傾盆而下,正午時的天,陰沉得像八九點的夜裏。
就在這時,劉子科的電話打了進來,電話那頭顯得十分雜亂。
劉子科的聲音沙啞,“秦教授,不好了,趙遊出事了,還有,現場......你最好來看一下。”
趙遊死了,暴雨雷鳴中,從20多層的公寓樓頂上一躍而下,在小區範圍內,引起了一陣騷亂。
同之前兩起跳樓案不同,案發時,很多人正在附近,因著大雨趕著回家,趙遊的跳樓引起了很大程度的恐慌。
警車駛來,車上跳下許多刑警,冒著大雨迅速封鎖現場,疏散著人群。
檢驗屍體的時候,蔡莉莉麵色慘白,溫玉擔憂的看著她。
“沒關係嗎,你要不要上旁邊休息一會兒?”
蔡莉莉虛弱地擺了擺手,她抬頭,很輕易的就能在一眾窗子中找到屬於她客廳那一間。
就是在這棟公寓樓裏發生的第三樁命案了,這棟樓到底有哪裏不一樣,為什麽會跳樓事件頻發?
旁邊有認出蔡莉莉的鄰居,隔著隔離帶向她喊道。
“小蔡,你知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死的全是咱們樓裏的,是不是真的……鬧鬼了?”
此話一出,周圍寂靜了一瞬間,這種詭異的寂靜更加襯托出秋雨的蕭瑟,雨滴重重地砸在每一個人的心上,天地一片荒涼。
立刻有個中年男人反駁道,“你瞎說什麽呢,什麽神啊鬼啊的,都是封建迷信。”
“那你說說,這平白無故的,怎麽就咱們這兒接二連三的發生命案,這以後可怎麽住啊。”
“你問我,我問誰去,反正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別的我可管不了那麽多。”
饒是如此,男人嘀咕了兩句,也忌諱地小跑離開了。
秦晉荀目睹了這一場爭執,
“怎麽樣?有沒有看出什麽門道來?”
溫玉皺著眉頭,哪怕身上披著雨衣,那傾瀉而下的雨幕依舊不可避免地鑽進她的衣服裏,帶出絲絲涼意,一如她的心情。
“這棟樓的居民,好像知道些內情,否則,怎麽會有人張口就咬定……鬧鬼。”
秦晉荀勾了勾唇角,淡漠的說道。
“他們知不知道內情我是不知道,但是那個男人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還記得,趙遊說過,姚子兵死之前有什麽異樣嗎?”
溫玉回憶著,也想不起來究竟是那句話讓秦晉荀上了心。
秦晉荀勾唇笑了笑,“他提到姚子兵死的那天,姚子兵對天氣格外敏感,聽到了馬上就要下雨,便連門也不出,回家裏打遊戲去了。”
溫玉順著秦晉荀的話,抬頭看了看暴雨如注的天空。
今天,也是個大雨天,這其中有什麽關聯嗎?
劉子科沉著臉從遠處走過來,低頭附在秦晉荀耳邊說了句什麽。
秦晉荀挑挑眉頭,略微詫異。
“抓到了?”
劉子科點頭,“是,就藏在樓頂的蓄水箱後麵,警察搜索案發現場的時候找到他的,也受了點兒輕傷,不過沒大礙,就是嚇壞了。”
溫玉聽了個大概,劉子科走之後,不由得看向秦晉荀。
他走過來,側著頭,肩膀架住雨傘,冰涼的指尖探過來,先是將綁在她胳膊上略有些鬆動的繃帶重新紮好,才說道。
“在案發現場找到了吳天宇,現在正在帶回去調查。”
“當場抓獲?”
劉子科皺了皺眉頭,十分疑惑,“老實說,我現在也想不大明白,為什麽我們在逮捕趙遊和吳天宇的時候,兩人都會反常地出現在這兒。”
好像有一雙手,在冥冥之中操控著事情前進的方向,才要從趙遊的口中找到姚子兵之死的突破口,趙遊卻在這個關口跳樓了。
唯一的目擊證人和最大的犯罪嫌疑人,隻剩下了吳天宇。
趙遊的屍體情況和姚子兵的情況差不多,都是在清醒狀態自己從樓頂上跳了下去,溫玉配合著蔡莉莉查了一遍,她秀美的臉龐在暴雨裏顯得格外孱弱,一隻手還受了傷不便移動,饒是如此,溫玉依舊專心致誌,被她感染,蔡莉莉逐漸平靜下來。
不過多時,溫玉站了起來走向秦晉荀,“我這調查的差不多了,我們現在回警察局嗎?”
秦晉荀搖了搖頭,“不急,因為怕引起騷亂,劉子科是悄悄帶走的吳天宇,現在這個消息還沒有傳開,我想我可以趁機問點什麽……”
不光溫玉心裏嘀咕,秦晉荀其實也在想,關於呂河死前的生活狀態,這棟樓裏的居民可能有很多有有所目睹,因此,在這兩個可能跟呂河的死有關的人跳樓之後,他們才會認為,這是鬼魂作祟。
作為唯一幸免的當事人,吳天宇的父母不可能絲毫不知情。
兩個人悄悄離開現場,往公寓裏走去,在一戶人家前麵敲響了門。
裏麵的婦女顯得很警惕,僅僅打開了通氣孔,隔著防盜門問道,“你們是誰?”
秦晉荀打量了這個婦女的神情,確定它並沒有認出他們曾經出現在警察的隊伍裏,於是話鋒一轉,說道。
“我們是來找吳天宇的。”
“你們是天宇的朋友?”
秦晉荀微微笑了笑,“不是......吳天宇問我借了錢,到現在還沒還,我就想來問問是怎麽一回事。”
那個婦女麵色一變,懷疑地看著秦晉荀。
秦晉荀對她的心思了若指掌,又說道,“我剛才給他打了電話的,吳天宇讓我先過來等他,要不然您聯係他一下?”
吳天宇的手機已經到了劉子科那裏,他母親自然無法接通,隻好默認了秦晉荀的說法,打開門讓他們進來了。
吳天宇的母親讓他們坐下,自己又坐在了另外一邊,搓了搓手試探地問道。
“天宇是什麽時候欠了你們錢啊?”
秦晉荀疊起雙腿,悠悠地說道,“半年前吧,他說在現在這個職位上呆了好久了,想活動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晉升的空間,就問我借了一點錢。”
吳天宇的母親並沒有對這件事提出什麽異議,隻是“哦哦”了兩聲,皺了皺眉頭。
秦晉荀當即便看出來,吳天宇的母親是知道自己兒子升職是因為塞了錢的。
場麵一度安靜下來,秦晉荀不緊不慢地敲著桌子,溫玉則像一個隱形人一樣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機。
整個空間裏,似乎隻有秦晉荀指關節輕叩桌子的聲音,快快慢慢,令人無端心煩。
吳天宇的媽媽在這種聲音中有些坐不住了,她站起來到廚房洗了幾個盤子,十分鍾後又洗了兩個蘋果放在秦晉荀和溫玉的麵前,招呼道。
“吃點水果吧。”
秦晉荀點了點頭沒有動,溫玉一切以秦晉荀的行動為準也就沒有抬頭,吳天宇的媽媽更加尷尬,終於憋不住似的問道。
“那個,我方不方便問一下,我們家天宇欠了你們多少錢啊。”
秦晉荀於是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微微笑了笑,“不多,十萬。”
剛剛好就是劉子科他們調查到吳天宇托關係所用的錢款總額。
“不可能。”
吳天宇的媽媽立刻反駁道,“天宇不可能問你們借了那麽多錢。”
態度相當篤定。
秦晉荀頗感興趣地向前傾了傾身子,“哦,你怎麽知道不可能,說不定你兒子真的借了這麽多錢,但是不想讓你替他擔心,特意沒告訴你呢?”
吳天宇的媽媽搖頭,態度也不是那麽好了。
“我兒子總共才花了十萬出頭,而且都是他自己的錢,不可能會問你借那麽多,你是騙子吧,趁我兒子不在家上門詐騙來了?我告訴你,警察就在樓下,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可就報警了!”
秦晉荀站起來,接著就冷笑道,“報警,你敢麽?你敢向警察解釋清楚你兒子的那十萬元自己的錢是怎麽賺來的嗎?”
吳天宇的媽媽渾身一震,看著秦晉荀的目光躲躲閃閃,語調也哆嗦起來。
“你......你怎麽知道,不對,我什麽也不知道,我兒子也是,你們可不能隨便冤枉好人。”
溫玉放下了手機,也站了起來,靠近秦晉荀。
吳天宇的媽媽情緒有些激動,溫玉看著一心想激怒她的秦晉荀略微擔憂,萬一這個女人真的不管不顧撲上來廝打......那個畫麵太美她沒有勇氣想象,她寧可舍身取義。
“我隻是想替呂河討一個公道。”
溫玉抬眼看他,以為他隻是在套路吳天宇媽媽,可是秦晉荀深邃的瞳仁黑不見底,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嚴肅得令中年女人不由打了個哆嗦。
“我......我聽不懂。”
秦晉荀顯得有些厭煩,逼近了兩步。
“姚子兵死了,趙遊也死了,下一個就是你的兒子,你真的不相信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嗎?”
這無疑是誅心之言,吳天宇的媽媽退後兩步,跌坐在沙發上,捂著臉嗚咽出聲。
她哭的很絕望,很可憐,秦晉荀卻視而不見,神情幾乎結了冰。
“他們是拿什麽威脅呂河,讓呂河不斷滿足他們的貪欲的?”
吳天宇的媽媽抬起頭來,淚流滿麵,緩緩地張開了嘴——----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