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跟秦晉荀對視了一眼,喃喃說道,“應該不會這麽巧吧。”
秦晉荀皺起眉,衝著溫玉伸出手,“你的手機借我一下。”
他拿著溫玉的電話,一邊撥出去一個號碼,這才一邊回答道,“這個關頭,小心謹慎些沒有錯。”
電話通了,那邊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隱約帶了幾分欣喜。
“溫玉?”
“季先生你好,我是秦晉荀,有件事情需要您幫忙。”
*
城市邊緣的某個倉庫裏,有幾個人相對站著,麵色不太好地看向被扔在地上五花大綁的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搖著頭,嗚咽著,眼淚鼻涕直流,混合在了一起,看起來很是可憐。
“我讓你們抓的,是溫玉,不是這個,你們沒長眼睛嗎?”
遙遠的天光照在他麵上,盡管昏暗卻足以讓人能看清他的五官,赫然是正在被通緝的於敬堂。
他身邊的兩個男人年紀都不大,抽著煙,一副混混模樣。
“你隻給了我們兄弟一張男人的照片,說是抓那個男人身邊的姑娘,那就是她了,我們怎麽知道她不是你想要找的那一個?”
於敬堂抑製著自己內心的怒火,閉了閉眼睛,“滾吧,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呦嗬,這話是什麽意思?”
“想賴賬?”一個混混兒獰笑著接近,“老子看你長得有幾分像新聞裏的人物,叫什麽來著,不會是個逃犯吧。”
一邊說著,另一個人也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
於敬堂臉色黑漆漆地,從懷中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紙包,往第一個混混身上一扔。
“錢在這兒,滾吧。”
那混混被罵了也不惱,晃了晃手上的紙包,嬉皮笑臉道,“以後有這樣的好事還想哥幾個啊。”
混混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拿了錢便走得不見了蹤影。
於敬堂蹲下來,抬起了那個女人的臉,拿掉了堵在她嘴裏的破布,陰沉著臉問道。
“我見過你,可是你是誰?”
女人聽到了幾人的談話,自然知道自己是為什麽被抓來的。
她淚水連連,看得出來也在努力鎮定,可惜收效不大。
“我叫......舒嬅,是秦教授的助理。”
於敬堂點點頭,又問道,“實不相瞞,小姐,我隻是想教訓教訓秦晉荀,告訴我,你不是溫玉,我留著你,還有用嗎?”
舒嬅怔怔地抬頭,於敬堂的神色很危險,其中還蘊藏著癲狂,仿佛她搖搖頭或者是說一個“不”字,他壓抑著的殘忍便會悉數招呼到她身上。
舒嬅胡亂地點了點頭,又怕他不相信,哽咽著解釋道,“我們共事很多年......我還救過他媽媽,所以他對我很好。”
於敬堂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心情很好地拍了拍舒嬅的臉蛋兒,而後突然狠狠地將她貫到一旁,陰沉著臉站起來,從兜裏拿出一部手機。
*
濱江的警察有從局長的口中聽說過秦晉荀,還有一部分是被劉子科強行安利的,深夜接到報案,發現報案人正是這位傳奇人物,不免有些奇怪。
“我發現了於敬堂的線索,並且他綁架了我的助手,她現在可能有危險。”
一邊說,秦晉荀將手機遞給隊長。
“這是於敬堂發來的短信。”
上麵寫著【若想她活命,獨自來西山水庫。】
隊長麵色一正,“您放心,我們一定會保證您助手的安全。”說罷,帶著幾個人就要走。
“等一下。”
秦晉荀又拿過旁邊的一張紙,上麵淩亂地標注著一個地方的南北地理位置。
“這個是我查到的他的位置,跟西山水庫南轅北轍,我沒有時間同時確定兩個地方,所以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這是季景然接到電話又托了徐謙查到的,通過路口監控跟蹤從富人居住的別墅區開出去的一輛破破爛爛的麵包車,大致確定了他們最終停的位置。
隊長犯了難,“其他警力正在調動中,但是需要時間,我的人手就這三四個人,若是分散開去,不一定能......”
秦晉荀站了起來,“你們去西山水庫就可以,不過友情提示,於敬堂想要報複我,如果你們在那沒看到他的人,就要小心了,地上可能有捕鼠器或炸彈什麽,我也說不準。他從前沒這個膽兒,但是現在......人瘋狂起來,我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
隊長點了點頭又搖頭,“可是另一個地方......”
“我先去就可以,你稍後讓第二批警力直接趕過來。”
時間每一秒都十分珍貴,由不得再猶豫,隊長便隻是說,“那秦教授自己小心,有什麽事我們電話聯係。”
秦晉荀點了點頭,掏出車鑰匙開了車門,扭頭就看見溫玉靜靜地跟著她。
“你要去?”
溫玉毫不遲疑地點點頭。
“為什麽?”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秦晉荀搖搖頭,“這個理由我不接受,你回去等我吧。”
說著,他拉開車門就要往裏坐,溫玉情急之下揪住他。
秦晉荀看著她,等了三四秒,見她糾結著不開口,就要將她抓著自己的手拂開。
溫玉一急,那句話終於脫口而出,“讓我跟你一起去,我擔心你。”
秦晉荀的眼中,猶如瞬間綻開了萬千星辰,璀璨異常。
“好,萬一情況很糟,我們倆在一起也好過自己孤單地死。”
饒是知道他說的是玩笑話,溫玉也忍不住瞪他一眼。
“別胡說。”
於敬堂不在西山水庫,秦晉荀能夠百分之九十九的確定,可是他也不想賭那百分之一,直到隱隱看見倉庫裏焦躁踱步的身影和角落縮成一團的女人時,他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溫玉低聲問,“我們現在怎麽辦?”
秦晉荀看著那個人影說道,“觀察情況,等警察來。”
秦晉荀並不是一個英雄主義色彩強烈的人,腦袋裏也沒什麽滿腔孤勇獨自對持歹徒拯救人質的英雄夢,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於敬堂大概是將所有的錢都花在了對付秦晉荀這件事上,西山水庫顯然有一個線人,給他打來了電話,沒幾秒於敬堂就大發雷霆,“什麽?去了一隊警察?秦晉荀沒去?”
他將電話狠狠地往地上摔去,大罵道,“懦夫!”
一邊罵,於敬堂突然想起了什麽,直直地衝著地上的舒嬅走過去,嘴裏嚷道。
“我搞不死他,我還搞不死你嗎?”
“不好。”秦晉荀低低地說了一聲,迅速地留給溫玉一句“見機行事”便站了出去。
舒嬅害怕地哭,於敬堂正要揪住她的頭發,就聽見身後那個他永遠也忘不了的聲音。
帶著無所謂和戲謔,輕易挑起人的滿心怒火。
“你不是要找我?怎麽不告訴我正確的地方?”
舒嬅“嗚嗚嗚”地掙紮著。
於敬堂緩緩地轉回了身子,語調有些奇異,“你竟然找來了?”
他說了一個錯誤的地址,除了在那裏部下了雷火,何嚐不是出於對秦晉荀的......懼怕,因為懼怕,所以兩個場地,加一個人質。
秦晉荀慢慢走近他,“是啊,我來了,你想怎麽樣呢?”
“別過來,你就站在那!”
於敬堂反射性後退,低頭一瞟,迅速將舒嬅提了起來,勒住她的脖子。
秦晉荀依舊氣定神閑,“可是我走過來了,你要怎麽辦?”
他腳下的步子依舊不緊不慢。
於敬堂哆嗦著,忽然從胸口掏出什麽東西。
電光火石之間,悄悄靠過來的溫玉隻來得及猛地推開舒嬅,舒嬅倒向一旁,借著慣性將於敬堂的胳膊撞偏。
槍聲響起——
打中了倉庫牆上的上什麽東西。
溫玉卻已經來不及退開。
形勢轉瞬即變。
於敬堂麵色赤紅,拿槍指著溫玉的頭,衝秦晉荀瘋狂地呐喊著。
“我是不是告訴過你,少管閑事,呆在京城做你的秦教授,被公安吹捧,不是很好麽?為什麽非要來管我的事!為什麽!”
秦晉荀陰沉著臉,卻不再說什麽刺激他的話。
不遠處,警笛聲在公路上嗚哇嗚哇地響起,逐漸接近,近得能看見紅藍色的警燈在閃爍。
於敬堂持槍的手微微發抖,他是想教訓秦晉荀,讓他死也好,生不如死也好,可是現在他想,沒有什麽比自己活著更重要的事。
想到這兒,他狠戾地衝著秦晉荀說道。
“車在後麵,去開車,不然我一槍蹦了她,有個秦晉荀在乎的人給我陪葬,算一算我也不吃虧。”
秦晉荀依言找到車,坐上了駕駛位,係上了安全帶,於敬堂挾持著溫玉坐了後座。
“溫玉,係上安全帶。”
他的語調奇異般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別耍花樣,快開車。”
車拐上了主路,身後警車停在倉庫口,舒嬅被警察發現。
於敬堂緊張地觀察完之後又轉回頭,“快點!”
秦晉荀緩緩踩下油門,車加快了行駛,他看向後視鏡,“溫玉,係好安全帶了嗎?”
溫玉“恩”了一聲。
秦晉荀看後視鏡的瞬間,手上的方向盤幅度稍有些偏大,汽車立刻搖搖晃晃地偏離了自己行駛的軌道,壓過了馬路上的雙黃線。
“你他媽給我小心點,如果這麽擔心,我就讓你們倆死在一塊兒。”
於敬堂頭上冒著虛汗,疾言厲色的說。
秦晉荀又瞥了一眼後視鏡,“你的手放幹淨些。”
於敬堂本是無意間扣住了溫玉的身體,見秦晉荀這樣敏感,神色中升起了一股子複仇般的趣味,一手拿槍繼續頂著溫玉的太陽穴,一手順著她的脖子滑到溫玉的臉。
看著那張厭惡卻依舊冷靜的眸子,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陣快意。
隻是這種快意並沒有維持幾秒。
忽然間,車速又被加快——令人眩暈般的快,同時響起的,還有秦晉荀咬著後槽牙的聲音。
“你要是再不把你的髒手拿走,我就開車撞向我看到的第一個障礙物上,你不妨自己看看表盤,這個速度撞上去,我跟你保證,你一定活不成。”
“我死了你們倆也別想活。”
“我們倆想不想活你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還不想死。”
“瘋子。”於敬堂恨恨地罵了一聲,擱在溫玉臉上的那隻手卻放下了。
車的速度太快,快到有些不正常,於敬堂心下不安,說了一句。
“慢一點。”
秦晉荀忽然笑了,這是一種篤定的微笑。
“想讓我慢下來......把你手上的槍扔掉。”
於敬堂睜著猩紅的眼睛笑道,“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秦晉荀便不理他,隻是握著方向盤的手開始出汗,溫玉知道,他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
於敬堂大聲喊著,“我說,慢下來!你他媽沒聽見嗎?”他的動作有些癲狂,槍口撞著溫玉的太陽穴生疼。
車已經駛出了城區。
秦晉荀將油門踩到底。
就是這時,秦晉荀忽然開口了,像是聊天一般的口吻。
“你知道現在翻車是什麽後果麽?我和溫玉係著安全帶,可能會重傷,但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性保得住性命,可是你不會,翻車後砸碎的車窗或是車框貫穿你的心髒,你不會立即死,隻是能感受到每一處皮膚同你的五髒六腑一起,疼得忍受不了,慢慢地,痛苦地去,而你什麽也幹不了。”
於敬堂顯然被嚇住了,“你要是再不停下來,我就殺了她。”
秦晉荀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於敬堂顫抖的手和那把已經上了鏜的槍,嘴角掛上嘲諷的笑。
“在時速二百八十的車上開槍?我當你沒學過物理,就好心的告訴你,如果你開槍了,子彈會發生偏移,屆時打中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鐵皮還是會刺進你的心髒之類的。”
秦晉荀眼神一變。
“現在,我說,把槍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