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請問這位先生有預約嗎?”
秦晉荀搖搖頭,“沒有,我和我太太是從京城慕名而來。”
接待小姐在他們身上打量了一圈,笑得甜蜜,招待他們到一個幽靜地會客室坐了。
“請問,兩位是遇到什麽難題了麽?”
見秦晉荀和溫玉都不開口,接待小姐露出了一個了然地笑意,語氣更加輕柔。
“既然您二位是聽說過我們,那就應該知道,無論是什麽類型的麻煩,我們都能為您解決。”
溫玉卻知道秦晉荀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是在考慮讓自己遇到一個什麽樣的問題,足夠引人入勝,足夠當得起動輒百萬千萬的酬金。
良久,秦晉荀抬起了頭,麵上掛上與他極為不相符的忐忑之色,然後一把握住了溫玉的手。
溫玉低頭看了看兩人交握的地方,眉心隱隱跳動了一下,低著頭,聽見秦晉荀微微暗啞的聲音。
“我妻子繼承了家族裏龐大的遺產,那筆錢,足以讓我們成為京城首富。”
大客戶,接待小姐的眼神亮了一下,然後就聽見秦晉荀話鋒一轉,帶著膽怯。
“可是有一天我們發生了爭執......我不小心推了她一下,我發誓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要是讓她那幫親戚知道跟我有關,那筆遺產......”
富有的妻子死了,那身邊那位是......接待小姐看著溫玉的眼神就有點微妙了,視線隱晦地在她通身氣派的著裝上迅梭。
秦晉荀注意到這一點,將溫玉的手拽著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上,然後用一種支支吾吾的語氣開口。
“這是.....我的......我們吵架不完全是因為她。”
接待小姐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大致掌握了兩人的事情之後,便告訴秦晉荀。
“您二位現在這裏等一下,我去請於顧問。”
秦晉荀頜首。
溫玉不動聲色將自己的手從秦晉荀手裏抽出來,低聲說道,“你不去做八點檔編劇真是可惜了。”
秦晉荀毫不在意地抖了抖皺著的襯衫下擺。
“之前在京城的時候,偶爾會陪我媽媽看幾集電視劇。”
過了十來分鍾,緊閉的門被推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三十歲上下,帶著無框的眼鏡,身上是標準的商務西服套裝,腳下的皮鞋幹淨,垂下的手上指甲幹淨,拿著一支筆和一個本子,都是尋常的款式,看不出一點個人偏好。
除此之外,溫玉看不出其他的。
這幾乎是一個完全沒有破綻的人。
她忍不住看了看秦晉荀,後者麵色微凝,站了起來,掛上偽裝的笑意,主動伸出手去。
“您好於顧問,久仰大名了。”
“您好。”於敬堂笑了笑,“還沒問您怎麽稱呼?”
“金尋。”秦晉荀極為順暢的答道,表情紋絲不變。
“金先生,您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請放心,我們處理這一係列的事物都很專業。”
秦晉荀身體往前傾了傾,這是一種表示急迫的信號。
“您......要怎麽幫我?”
於敬堂的坐姿很端正,不說話地時候,就像一個做工精良的蠟像,就連講話時也隻是微微動了動嘴,像是連一個微笑的弧度都是經過了精密的測量。
“我們有我們的方法,都寫看起來可能會讓您摸不著頭腦,但是最後的結果都是令人滿意的,您隻需要相信我們就可以了。”
“那就,太謝謝您了,不知道我應該付多少錢。”
於敬堂狀似思考了一下,然後嘴角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
“......免費。”
秦晉荀挑挑眉,收起來表麵上的感激之色,嘴角逐漸恢複了刻薄的弧度,前傾的身子坐直。
氣氛一時間安靜了下來,靜得能聽見空氣隱隱緊繃的聲音。
秦晉荀的麵上神情寡淡,“為什麽?”
於敬堂低頭笑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將因為坐著而弄出折痕的衣擺理了理。
“我一直都很仰慕您,還曾想去京城拜會,隻是一直苦沒有好的時機,不料在此遇見了,現在能和您說一會兒話是我的榮幸,如何還能跟您收費,您說是不是......秦教授。”
不知道秦晉荀現在是什麽心情,但是溫玉的內心掀起了極大的波瀾。
於敬堂一早就識破了秦晉荀的身份,隻是這個“一早”究竟要早到什麽時候,是兩人見了麵的時候?還是他們走進事務所的時候?抑或是,他們踏入濱江的一瞬間。
溫玉沉默著,看起來這一次見麵,秦晉荀並沒有占了上風。
直到兩人走出事務所,溫玉還能感受到於敬堂的視線就釘在他們背上,猶如一條寒夜裏蟄伏的毒蛇,最擅長出其不意地狠狠地咬上過路的旅人。
溫玉扭頭,“看來我這一身兒白穿了,被人家摸了個門兒清。”
秦晉荀的臉上絲毫沒有被識破了的難堪,反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這個於敬堂倒也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從頭到腳都準備得這麽充分。”
“你是說,他展示出來的形象都是騙我們的?”
“但他也不是全然沒有破綻——他的神經繃得太緊了,眼鏡到皮鞋完全看不出個人的性格,交談中除了說話一定得動嘴以外僵硬得像尊石像,從生怕我從他身上看出什麽破綻來......但殊不知隻要是偽裝就會留下痕跡。”
溫玉聽得雲裏霧裏,“那他的破綻是什麽?”
“沒有破綻就是最大的破綻——他的秘密太多了,早晚捂不住。”
秦晉荀說完,轉了一個彎,不是回別墅的方向,溫玉皺眉。
“我們還要幹什麽去?”
秦晉荀看了一眼她頸間露出的大片雪白的皮膚,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去把你這一身兒退了......太醜了。”
晚些時候起了風,將天邊的流雲吹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南流動。
於敬堂陰沉著臉看著秦晉荀離開,而後飛速回到辦公室,鎖好門,拉下辦公室四周的窗簾,屋內霎時間陷入一片昏暗。
他打開辦公室的電腦,不知道在屏幕上按了什麽按鈕,等待了一會,電腦突然不受控製地彈出了一個藍色對話框,裏麵有文字輸入的光標一閃一閃,於敬堂見怪不怪,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裏對著空氣開口說道。
“這一次多謝您,要不是您告訴我秦晉荀來了濱江,今天見麵我恐怕就被他找到很多把柄了。”
他說完話等了一會兒,電腦屏幕裏突兀地出現了一句回答,瑩藍色的光照在於敬堂晦暗不明的臉上,他像是已經習慣了這一種交流的方式,迅速看完了那句話,而後點頭。
“您說的對,秦晉荀一定還會來找我的,他事務所的一個客人轉到了我這裏......”
他話還沒說完,電腦裏又出現了一行字,於敬堂看了之後神色有幾分緊張。
“我也沒想到鄒蘭之前找過秦晉荀,秦晉荀一般是不會接這種案子的,她來的時候也說不出所以然來,隻是說去過京城......您放心,他應該還什麽也沒查到。”
於敬堂一邊對著電腦,一邊恭謹地回話。
“是,有一個女人跟他一起來的,應當是從諸城過來的那個法醫。”
這回,過了兩三分鍾,屏幕裏才又出現了一句話。
於敬堂的麵色微變,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好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