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又輪到文課的時間,這一天早課結束的時候,陳夫子向眾人宣布以謝安為首的朝廷巡查團來杭州視察,放假兩天半,理由是這次杭州的場麵十分罕見,謝安這種人物尋常人想要見上一麵十分艱難,這次謝安來杭州到杭州城下的時候必定會走下馬車對迎接的眾人致謝,屆時隻要在場的人都能一睹當今天下第一名臣的風采,說來也怪,隻是看上一眼,在林青山看來沒什麽特殊的意義,但是陳夫子提到謝安名字的時候都不禁的肅然起敬,有膜拜之意,說實話,謝安無論是才能還是人品,林青山都十分敬重,但是遠遠達不到陳夫子這一地步,或許是林青山在現代社會見慣了各種經過包裝粉飾的明星偉人,對於這種信仰產生了免疫力,亦或者林青山曾今多次見過謝安,沒了這種新鮮感。在現在的書院,隻有山長在青年時期周遊江南之時見過謝安,裴夫子也走過不少地方,但是運氣稍差,路過陳郡和建康地帶時謝安正跟隨恒溫北伐而去,直到裴夫子離開建康,謝安和恒溫都沒有回來,陳夫子就更不用說了,他青年時沉心於書籍經卷,不好動,腳力和體力遠遜於裴夫子和山長,所以一生的行程不及前麵兩位的三分之一,當他去到建康的時候,正逢恒溫逝世,那時建康城中風雲變幻莫測,處處透著詭異,恒溫的葬禮謝安全程參與,但是由於當時全國的政要和世家首腦幾乎全部在場,所以為了安全起見,外人根本近不得百步之內,再加之恒溫靈柩所過之處,前來吊唁觀望的平民也把大街小巷堵得水泄不通,反正最終的結果就是陳夫子沒能擠到前麵去,無緣與謝安相見,時隔多年,恒溫逝去多年,謝安逐漸執掌朝廷中樞,除了家世,謝安在其他方麵都表現得比恒溫更加出色,名人效應和個人崇拜在任何時代都存在,不管怎麽說,放假對於林青山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有得玩難道不好嗎,而且林青山也確實想去杭州湊湊熱鬧,或者去找謝安敘敘舊什麽的,要是林青山能混到謝安身邊去了,謝安接受信徒膜拜的時候林青山說不定也能沾沾光,享受享受萬眾矚目的感覺,林青山這個夢做得有點遠了,林青山現在的主線是猥瑣發育,不適宜在外麵拋頭露麵,自從聽說謝安即將來到杭州之後,趙幽蘭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林青山邀請趙幽蘭去杭州遊玩也遭到拒絕,實際上林青山這也就走個過場,這次下杭州林青山連祝英台都不想帶,因為有人要刁難林青山這個假都尉,這次杭州之行是最好的機會,這時有謝安,王彪之等一眾朝廷大員在場,誰能占到道義就能占到上方,顯然,在這件事情上林青山僅偽造朝廷官憑一項就失去了所有先機,幾乎隻能等著他們發難,雖然最後未必能把林青山怎樣,但是給林青山一個下馬威怎麽都夠了,不等林青山上門,祝英台和銀心早就收拾好了包袱在半道上就把林青山截下,林青山無奈隻得帶上她們兩個一起下山,長時間的艱苦訓練讓祝英台的精神始終處在一個十分緊張的狀態,難得的放鬆機會祝英台當然不會放過,這種情況下去錢塘江或者西湖遊船最能舒展身心,謝安按理來說明天下午才會到達杭州,除非現在就去城中東城門占一個好位置,不然過了明天中午,想再擠進去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林青山心裏明白,但是不想去湊那個熱鬧,祝英台想去湊那個熱鬧但是絕對想不到明天會有多麽擁擠,屆時林青山也隻好盡力而為了,
來杭州遊船多次,這次竟然有了跟第一次一樣的新鮮感,隻是這一次祝英台沒有過多說話,林青山在船尾慢悠悠的劃著小船穿梭在蘆葦蕩中,漂流在西湖之上,祝英台則慵懶的倒在船沿邊用手戲弄著水花,銀心安安靜靜的隨侍一旁,湛藍的天空倒映在湖裏,白色的卷雲,微微的水波,美不勝收,林青山也漸漸被這美景陶醉,嘴裏輕輕的哼道:“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祝英台驚訝的轉過頭來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林青山:“沒什麽,此情此景,背兩句詩文自娛而已”,
祝英台:“時維九月,序屬三秋?現在都十月份了!”,
林青山:“好好好!時維十月,序屬一冬,行了吧”,
祝英台:“這首詩也是陶居士的佳作嗎?”,
林青山:“不是,是。。。另一個人”,
祝英台:“額,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個打漁的老先生!”,
林青山:“嗯,孺子可教!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雄州霧列,俊采星馳。台隍枕夷夏之交,賓主盡東南之美。都督閻公之雅望,棨戟遙臨;宇文新州之懿範,襜帷暫駐。十旬休假,勝友如雲;千裏逢迎,高朋滿座。騰蛟起鳳,孟學士之詞宗;紫電清霜,王將軍之武庫。家君作宰,路出名區;童子何知,躬逢勝餞。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千古佳句啊”,
祝英台盯著林青山癡癡的說道:“好美的詩啊。這位老先生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一位玉樹臨風,才華橫溢的大才子。”,
林青山:“嗯,僅僅這一首詩足以稱為大才子了”,
祝英台:“下麵還有嗎?”,
林青山:“有啊”,
祝英台:“快背給我聽聽!”,
林青山:“嗬嗬,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儼驂騑於上路,訪風景於崇阿。臨帝子之長洲,得仙人之舊館。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回;桂殿蘭宮,即岡巒之體勢。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閭閻撲地,鍾鳴鼎食之家;舸艦迷津,青雀黃龍之舳。雲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祝英台:“等等,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你先等等,我先記記!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繼續吧!”,林青山:“遙襟甫暢,逸興遄飛。爽籟發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雲遏。睢園綠竹,氣淩彭澤之樽;鄴水朱華,光照臨川之筆。四美具,二難並。窮睇眄於中天,極娛遊於暇日。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望長安於日下,目吳會於雲間。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懷帝閽而不見,奉宣室以何年?嗟乎!時運不濟,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屈賈誼於長沙,非無聖主;竄梁鴻於海曲,豈乏明時?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以猶歡。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嚐高潔,空餘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時運不濟,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屈賈誼於長沙,非無聖主;竄梁鴻於海曲,豈乏明時?”
林青山背到這裏又把這句重複了一段,這句詩讓林青山會想起了一些差不多快要忘記的往事,不禁的把這句極為貼切的詩文又重複了一遍,林青山這樣想著,但是祝英台對這段不感冒,林青山繼續向下背到:“三尺微命,一介書生。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舍簪笏於百齡,奉晨昏於萬裏。非謝家之寶樹,接孟氏之芳鄰。他日趨庭,叨陪鯉對;今茲捧袂,喜托龍門。楊意不逢,撫淩雲而自惜;鍾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嗚乎!勝地不常,盛筵難再;蘭亭已矣,梓澤丘墟。臨別贈言,幸承恩於偉餞;登高作賦,是所望於群公。敢竭鄙懷,恭疏短引;一言均賦,四韻俱成。請灑潘江,各傾陸海雲爾: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祝英台聽完撓了撓腦袋:“蘭亭已矣,梓澤丘墟,說的是右軍先生的蘭亭序嗎?不對啊,接不上下局,說的是蘭亭集會?”,
林青山:“你問我,我怎麽知道,我隻是會背而已,鬼知道他什麽意思?”,
祝英台:“滕王是誰?沒聽說過有這個王爺啊?難道是前朝的人?可是我也沒聽說過有滕王閣這個地方啊?”,
林青山:“你沒聽說過的事情多了去了,想那麽多幹嘛,滕王閣這個地方不出名不好嗎,你看我年假回林家莊之後就要修幾個景點,先把嶽陽樓,滕王閣,寒山寺這些地方給他們取了,看他們還能取出多麽風騷的名字。”,
祝英台費解地撓了撓頭,顯然不知林青山所雲何事:“你對基礎的四書五經不熟偏偏會背這麽多千古佳句”,
林青山:“什麽,誰說我不會背四書五經啊,我現在就被一個給你聽:你聽好,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你聽仔細了沒,我可曾背錯?”,
祝英台皺著眉頭說到:“你。。。沒有在趙老師麵前背過這首詩吧?”,
林青山:“她,這跟她又有什麽關係?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祝英台聽完大吃一驚,林青山輕蔑的問道:“沒想到,你林兄也是學富五車的人,平時隻是不願與你們這些凡人爭個高低而已”,
祝英台結結巴巴的說完:“你。。你該不會隻會背這些情詩吧?”,
林青山:“情詩,切,你看林兄是這種人嗎?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白花轉變黃金,比初開更深。長藤繞林,清香滿簪。是宜焙茗徽琴,泛泳弦妙音。如何?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又如何?我還會舉一反三,服不服?”,祝英台隻能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林青山,而銀心一雙美目中已經是滿滿的崇拜之色,接下來的漫長時間裏,祝英台都在消化剛才林青山背過的那幾首詩,而林青山很不幸成為了她的活體詞典,但是這個過程也沒有持續多久,祝英台記憶力太強大了,在林青山的提詞之下,一個小時就把整篇滕王閣序背了下來,林青山心裏十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林青山沒有念過高中,是他的一個初中同學讀完大學之後跟他坐而論道,出口閉口都是傳唱千年的經典名句,林青山隻能用亞洲第一梗王的魯迅來艱難應對,事後如同現在的林青山和祝英台一樣,在他們的幫助下,林青山花了十幾天才把整篇滕王閣序背完,在會背之前,林青山幾乎是一句一罵,罵那個腰間盤極為突出的王勃寫下的滕王閣序太反人類了,全篇都是生僻字,光認那些字都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會背之後,林青山身心極為舒暢,感覺已經打通了任督二脈,人輕飄飄的差點飛上天,就此一改過去對王勃的評價:王大才子也是一人傑,與吾有益,真香!人比人得死,祝英台竟然在沒有書本的情況下隻用一個小時就背下了整篇滕王閣序,原本林青山認為古人自吹精通四書五經是在吹牛逼,現在看來應該確有其事,林青山當年一時頭腦發熱也曾買過一本詩經,結果隻翻了兩遍就果斷拿去爐灶前當引火柴了,別說背,在沒有名師的幫助下認下那些生僻字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