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路過荒塚的人,聽到了嬰兒的啼哭,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後來又有第二個,第三個……一籮筐的村民都說自己在經過荒塚的時候聽到了嬰兒哭聲,這下大家都害怕了,尤其是婦女們,強烈要求村裏的大老爺們兒一起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眾男子漢,提著鍬扛著鋤頭,浩浩蕩蕩的前往荒塚,把荒塚四周方圓一裏路都找遍了,也沒找到什麽嬰兒。
村民們悻悻而歸,跟自家婆娘們說,沒有什麽嬰兒,鐵定是大家聽錯了。
可是不過第二天,就又有人聽到了那嬰孩的哭聲。
這下連男人們都扛不住了,聯名把方圓幾十裏內,最有名望的祁老爺子請了過來。
我和楚雄站到那荒塚邊上的時候,心裏也是毛毛的,隻有老爺子脊背挺得筆直,臉上毫無懼色,端著羅盤走了一圈之後,便讓大夥兒都散了,說是沒有鬼怪,羅盤正正的指著天上的北極星,這塊荒塚不但不是什麽詭異之地,還藏風聚氣,是千古難逢的好風水,葬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定有慧根。
村民們將信將疑,不斷地重複著自己確實在這裏聽到過鬼嬰啼哭,卻找不到嬰兒,但是祁老爺子畢竟很有威望,說了無妨之後,大家也就隻好散了。”
赤腳老漢說到這裏頓住,而祁天養卻開口問道,“荒塚之中,到底有沒有嬰兒,若是有,到底是不是鬼嬰?你說的這段陳年舊事,又和我有什麽關係?”
赤腳老漢眼底閃過一絲恐懼的看向祁天養,“村民們散後,我和楚雄便也催促老爺子回家。
可是老爺子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坐在墳頭,閉上眼睛,靜靜的等待起來。
我們也不知道他在等什麽,沒有他的吩咐,再怕也不敢離開,隻好乖乖的站在一邊等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聽一聲幽幽的嬰兒啼哭不知從哪裏傳出!真的有嬰兒在哭!
我和楚雄的第一反應便是鬼嬰。
一般懷著孕的孕婦橫死,一屍兩命,落葬之後怨氣一般都極大,這股怨氣,又很有可能會養著死屍腹中的鬼胎,讓鬼胎一點點的長大,最後形成鬼嬰,一朝成熟,便會破出母體!”
赤腳老漢說到這裏,聲音都變了。
我也想到了堂姐夫前女友小音腹中的那個鬼嬰,那青麵獠牙,雙眼黑黢黢的模樣,確實恐怖之極。
祁天養定定的不說話,等著赤腳老漢繼續往下說。
赤腳老漢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
“可是老爺子淡定不已,連羅盤都收起來了,這讓我楚雄不由又呆住了,若是鬼嬰,老爺子不會這樣呀。
這時候老爺子卻從墳頭上走下來,從自己帶來的包裏掏出兩把輕便的小鏟子,分別遞到我和楚雄手上,‘挖!’
我們接過鏟子,也不知道要挖什麽。
老爺子白了我們兩眼,率先對著墳包挖了起來,我們這才明白他是教我們挖墳!
我倆雖然都不願意幹這樣的勾當,但是老爺子自己已經挖起來了,我們也隻好跟著一起挖,三個老爺們的鏟子不停的鏟著,沒多久墳包就見底了,嬰兒的啼哭聲也越來越明朗,我們終於知道那啼哭聲是從哪裏傳出來的了!
墳包的棺材裏!
這下是鬼嬰**不離十了!
可是老爺子推棺材板的時候,連口罩都不帶,更別說畫符做法了,他就那麽把棺材板掀了,從裏麵抱出了一個嗷嗷哭的嬰兒,那嬰兒看起來至少有一兩個月大了,絲毫沒有鬼氣,白白胖胖的一個大胖小子。
我和楚雄伸頭往棺材裏一看,裏麵空空的,根本沒有什麽母屍,隻有這麽個嬰兒,誰也不知道這嬰兒在棺材裏獨自活了多久了,誰也不知道這嬰兒是怎麽進的棺材。
問老爺子,他卻什麽都不說。隻是抱著嬰兒逗弄著,卻讓我和楚雄把墳包重新填上,天快黑的時候,他才下令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一本正經的跟楚雄說,‘這孩子以後就喊你爹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跟著你老大天賜的名字叫天養吧,天生天養,倒是跟咱們家有緣分,都是天字輩兒。’”
祁天養!
那個從墳裏挖出來的詭異嬰孩,居然是祁天養!
我大跌眼鏡,腦子都空了!
是誰,把幼小的他,放到了荒塚之中?是他的父母,還是他父母的仇家?
不管是誰,我此時對他們都充滿了恨意,祁天養,他竟然那麽小就承受了這麽多不該有的曲折與痛苦。
祁天養也怔住了,“老叔的意思是,我無父無母,從棺材裏生出來的?”
赤腳老漢點點頭,又搖搖頭,“按說這是不可能的,可是事實就是這樣。如果事實和我們經曆的有什麽不一樣,那就是老爺子沒有告訴我們真實的緣故。”
赤腳老漢一向狡猾,可是說這段往事的時候,他聲情並茂,臉上滿是真誠,一點兒也不像撒謊的樣子。
就算是撒謊,隨便給祁天養編個父母就好了,何苦編得這麽離譜?說他是棺材子?
看祁天養的表情,他也是相信了赤腳老漢的,他如果不相信一個人,就會不斷的拿話去反駁,如果相信的話,就會變得很沉默。
我了解他。
上天何等殘忍,現實何等殘忍!
不久之前,他才得知依戀已久的家庭,其實跟他沒有血緣關係,現在,赤腳老漢又告訴他,這個世界上,他沒有親人!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因為我不能承受那裏麵的悲傷。
赤腳老漢頓了頓,突然看向我的方向,“丫頭,出來吧,別躲了,那後麵陰冷的很,蹲久了要著涼。天養他……現在可能需要你的安慰。”
我抽了一口氣,原來赤腳老漢早就發現我了,可是他居然裝到現在。
我磨磨蹭蹭的站起來,緩緩走到祁天養身邊,赤腳老漢已經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
我伸手攬住祁天養的腰,把頭埋在他的懷裏,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半句安慰的話,最後隻說出一句,“別怕,你還有我。”
祁天養的聲音從我耳邊傳來,“可是我是個怪物,一個無父無母的怪物。”
我聽了這話,眼淚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來,“誰說的,你是祁天養,我認識的祁天養。”
祁天養的眼神失去了光彩,“啊,我不是祁天養,我不姓祁,我沒有姓。”
我急得狠狠的拍打他的胸膛,“你瞎說什麽!你有我,你有姓,你不是怪物。”
祁天養牽著我往外走了幾步,到了放著祁家四口棺材的那間房門口,輕輕的說道,“我一直以為是赤腳老叔在跟我耍手段,搶我家人的屍首,到現在我才明白,其實他比我有資格處置他們。”
他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孤兒,無助的看著我。
我拉住他的手,用力的攥了攥,“不,祁老爺子一直把你當親孫子看待。”
“可是其他人並沒有。我終於知道,為什麽從小到大,我沒有過過生日,因為我沒有生日,我也知道了,為什麽媽媽每次都會偷偷地把大哥拉到廚房,小時候我以為媽媽嫌我嘴饞,給哥哥補身體呢,還有,上大學的時候,爸爸讓我走得越遠越好,出去見見世麵,小軒出生,我省吃儉用帶回來的禮物,嫂子從來沒有給他用過……”祁天養的聲音已經哽咽,他突然擁住了我,把頭埋在我的頭發裏,忍住了所有的聲音,肩膀卻不停的聳動起來。
這一刻,我的心都快要碎了。
我真的覺得好無力,我想把心扒出來讓他看看,真的,我願意一直陪在他身邊!我怕他不相信,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是有人在乎他的。
“你知道嗎,那一次,你幫我買衣服,放在沙發上那一次,是第一次有人給我買新衣服。從小到大,我都是撿哥哥的衣服穿的,沒有人給我買過新衣服……”
我的心又狠狠的抽了一下,細細的回憶,才想起他說的是之前有次,我見他身上衣服又髒又破,無意間從商場幫他買了兩身衣服,他當時還打趣了我一下。
此時再回憶起來,才能體會當時他眼神裏湧起的感激和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