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倩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驚恐,就那麽瞪著一雙已經沒有神采的眼睛,定定的盯著何峰。
何峰麵色麻木,什麽話都沒說,默默地起身,旁若無人的穿上了衣服,往外走去。
祁天養走到我身邊,對著倒在血泊裏的李曉倩推了兩把,見她一動不動,冷笑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熱血,還是不敢相信,李曉倩已經死了!
“你跟何峰說了什麽?”
祁天養將我扶起,歪著嘴角笑了笑,“我告訴他,李曉倩殺死了白茉莉,而白茉莉肚子裏有他的孩子。殺妻奪子,糊裏糊塗的睡了幾覺也不可能就放下了啊。”
我不敢相信的看向祁天養,“不是說好來幫李曉倩的嗎?你為什麽出爾反爾,讓她被自己最愛的人殺死呢?”
祁天養本來還得意洋洋,被我這麽一說,立即興致全無,“方悠悠你什麽意思?你在怪我嗎?”
我看著死不瞑目的李曉倩,落下眼淚,“對,她可以不這麽死去的,就算真的沒有救了,她也可以死的有尊嚴一些。”
祁天養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你是有病嗎?我可是為了救你!更何況她都沒救了,怎麽死不是死?讓她活著多害幾個人嗎?”
我覺得他簡直冷血得不可理喻,狠狠的甩出幾句話,“你自己是經曆過死亡的痛苦的,你應該比我們更明白生命的意義,為什麽你不但沒有變得慈悲,反而這樣視生命為草芥呢?李曉倩也有父母兄妹,也有疼她愛她的人,她不過是為了自己喜歡的人行差踏錯,需要死嗎?!”
祁天養氣得渾身顫抖,“你、你、你簡直蠢得像頭豬!”
說著,他也離開房間,往外走去。
我繼續癱坐在李曉倩的身邊,默默地哭泣,隻有季孫站在一邊,沉默不語。
良久,他才彎下腰來,將李曉倩的眼睛合上,又對我說道,“走吧,再留在這裏,會被認為是凶手的。”
我被季孫推著離開酒店,到了馬路上,還是渾渾噩噩的。
一抬頭卻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穿著破破的T恤衫,頭頂低低的壓著鴨舌帽。
老徐!
祁天養家人的屍體很有可能全在他手上!
雖然剛剛才和祁天養鬧了一場,可是我還是不想放過老徐,連忙追了上去。
“你去哪?”季孫在我身後喊道。
“你別管了,就在這裏等我。”我頭都來不及回,一邊跟季孫說話,一邊追著老徐小跑起來。
老徐個子高大腿長,走路非常快,而且他走的路全是人煙稀少的小巷,沒一會工夫就把我遠遠的甩開了,我著急著喊他,隻顧追著他那頂還算醒目的帽子一路跑,回頭看,季孫人生地不熟的跟不上我,也早就不見人影了。
最後我看到老徐鑽進了一棟閑置的還未建成的大樓裏,我猶豫了一下,生怕失去這個機會,還是跟了進去,直到爬到頂上,也沒再見到他的身影。
爬的太急,我也沒注意這樓到底有多高,但是到了頂上的時候,我已經氣喘籲籲,雙腿都有些打抖,估摸最少也有二十層。
高處的風大,吹過來讓我有種臨危的恐懼感,我有些害怕,便想折回樓道下樓。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一陣低低的嗚咽聲,聲音有點熟悉,我連忙轉身尋找聲音的來源,猛地卻看到堂姐站在樓層的邊緣,搖搖欲墜!
“姐!”我對著她就喊了一聲。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滿臉都是淚水,也不回答我。
“你幹嘛呢?怎麽在這裏?”我對著她大喊,“危險吶!回來!”
堂姐哭出聲了,還是不理會我,一臉懵懂的又往邊緣靠近一步,眼看著就要掉落下去!
我嚇得叫出聲來,“姐!你幹嘛呢?!什麽事想不開?”
說著,我就追過去想拉住她,就在我靠近她的一瞬間,隻覺得自己的衣領被人一把揪住,再一晃眼睛,眼前哪有什麽堂姐?
而我自己已經站在平台的邊邊上,再多走一步,就要掉到樓下摔得粉身碎骨!
我嚇得一陣腿軟,回頭一看,隻見季孫緊緊的抓著我,把我往後連拉了好幾步,才鬆開手。
我的心還在突突的跳著,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季孫停了一會,才對我問道,“你怎麽走到這裏來了?”
我指了指剛才差點掉落的地方,“我剛剛看到那裏有人……有人要跳樓……”
季孫用鼻子哼了一聲,“迷幻術。你看到的都是幻覺。”
就在這時,一個嬌小瘦弱的身影跳出來,對著我凶狠的罵道,“這樣你都不死!看來我爸說的沒錯,你的命硬得很呢!我倒是看看,到底是你的命硬,還是我的手段硬!”
阿年!
我一看到她,就和她第一出現的時候,祁天養看到她那副心情一樣:頭疼不已。
她明明長著一張無害的小臉蛋,一副無害的小身板,若是善良些,不說人見人愛,至少也有大半的人都會喜歡她,可是她似乎偏偏喜愛做讓人嗤之以鼻的壞事,甚至不惜害人性命。
良久,我才意識到,其實她和祁天養是同一類人,為了自己的目的,會不擇手段,他們的字典裏沒有道義可言和是非,他們的目的就是衡量一切的標準。
阿年充滿敵意的打量了季孫幾眼,冷哼一聲,“裝神弄鬼,把臉蒙成那樣,是見不得人嗎?”
季孫絲毫也不理會她,悶不吭聲的彎腰扶我起來。
阿年見自己一拳頭打在軟棉花上,一點回應都沒有得到,不由更是怒火中燒,她拍了拍手,發出清脆的巴掌響聲。
巴掌聲落,隻見老徐從另一邊緩緩走出來了。
阿年對著他便喊道,“快啊,抓住她,把她推下去!”
老徐陰沉的著臉,冷冷的說道,“我什麽時候成了你的跟班了?隨時聽你吩咐嗎?”
阿年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你、你什麽意思?”
老徐淡淡道,“任何人我都隻相信一次,你已經失去機會了。”
阿年還想說什麽,老徐已經轉身離開。
我連忙起身,對著老徐的背影喊道,“你別走!你說清楚你把祁天養家人怎麽了再走!”
老徐連頭都沒有回,輕蔑的說道,“家人?都死絕了,還能算家人嗎?”
聽了他的話,我憤怒不已,還想上去追他,季孫卻把我拉住,“算了。”
“怎麽能算了?!你知道他手上有什麽嗎?”我還沒說完,就發現了季孫滿臉疑惑的眼神,這才想起,季孫對於祁天養家裏的事,並不知情,我不知道祁天養想不想讓他知道,便也不敢再說。
就在這短短猶豫之間,老徐已經不見了身影。
阿年見隻剩下自己孤身一人,氣焰立刻矮了半截,便也轉身準備跑。
放跑了老徐,我隻覺得自己身體像是被抽空一般,渾身都沒了力氣,再也沒有心思去追究阿年對我的所作所為。
阿年見我並沒有要找她算賬的意思,又囂張起來,“也不知道天養到底看上你哪一點?要什麽沒什麽,現在還開始勾搭野男人了!”
野男人?!
我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她指的是季孫。
這下我的火氣再也按捺不住,“你夠了嗎?!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喜歡祁天養,你又對他做了什麽?聯合別人一起害他!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憑什麽在這裏對我指指點點?!我告訴你,你就是哭瞎眼睛祁天養也不會看上你!”
阿年還待跟我鬥嘴,季孫卻黑著臉,擋在我身前,“姑娘,我不想跟你結梁子,但是如果你執意要和我過不去,季孫不是怕麻煩之人。”
季孫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而越是沉默寡言的人,偶爾開口,才有比普通人更強的威懾力。
阿年見季孫既高大壯碩,又陰冷沉穩,也不敢太過放肆,哼了一聲,迅速的走了。
我這才又癱坐下來,渾身乏力,口幹舌燥。
季孫見我實在是沒法走動,隻好陪在我身邊坐下。
我有些失落的問道,“李曉倩的事,是我錯怪祁天養了嗎?”
季孫微微蹙起眉頭,雖然我看不到他的臉龐,但是也能感受到他的糾結,“這個事,你們都沒有錯,你們各自有自己的原則,你善良,他嫉惡如仇,我也說不出你們誰對誰錯。畢竟……他是為了救你,那個姑娘已經完全走火入魔了,祁天養不那樣做,說不定她會做出什麽事來,當時連我都很擔心你的安危。”
聽了他的話,我許久都不知道說什麽,最後腦子一熱,問出一句,“九年前那個被你帶到村裏的女人,是破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