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養對著鐵門敲了好幾下,裏麵沒有任何回應。
“老徐呢?”我狐疑問道。
祁天養搖搖頭,“好像不在裏麵,看來你真的要去找那個工作人員了。”
我點點頭,隻好和他重新走了上來,他撐著傘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等我。
當我找到那個工作人員,跟他提出想領走祁天養一家人屍首的時候,他拍了一把腦袋,“前幾天來領走屍體的人不是你?”
我的心一下子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他們被人領走了!?”
“是啊!也說是他們家的遠房親戚,一下子交上了這麽多天的停放費,一車拉走了。我一直以為就是你呢。”那工作人員說道,“你們都是親戚,應該認識啊,要不你問問去?”
“那停屍間的那個老徐呢?他怎麽也不見了?”我又不甘心的問道。
“他呀,前幾天就辭職了,說是要回老家。”
我失落的走了出來,找到祁天養的時候,他一看我的表情,就說道,“不用難過了,我就知道他們已經被人帶走了。這事情是我疏忽了。”
我有些自責的說道,“這事跟老徐脫不開幹係,你知道嗎,他辭職好幾天了。”
“意料之中。”
沒想到祁天養居然這麽說,我著急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回帶走他們的……屍體?”
祁天養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是早就,早就知道的話,我就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了,昨天看到小軒的時候,我猜測的。今天我來……不過是想碰個運氣。”
很顯然祁天養的運氣不好,隻是我不敢說出口。
走出殯儀館的時候,我試圖從他臉上找到失望和沮喪,可是我並沒有找到,我沒想到祁天養居然這麽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
突然,他的手機鈴聲響起,祁天養一看,把手機屏幕揚到了我的麵前。
“赤腳老漢?”我不敢置信。
祁天養嘴角歪起一抹冷笑,“我說過,從他那裏是什麽都問不出來的。而且,還很有可能被他誤導。”
說著,他就接起了電話,仿佛阿福的死和小軒的屍體都從未發生過一樣。“老叔?……好……好的……地址發給我就好……”
祁天養掛了電話,我忍不住問道,“他找你做什麽?”
“說是有事讓我幫忙。”
“你這就答應了嗎?他就一點都沒有提到阿福的事?”
祁天養冷哼道,“他要是提到,他就是傻子了。你傻你當別人都跟你一樣傻嗎?別犯呆了,走吧。是狐狸就會有尾巴,就算隱藏的再好,遲早有露出來的時候。”
我們按照赤腳老漢發來的地址趕到了一棟公寓樓前,才發現樓道裏擺滿了花圈,幾個年輕人正在那裏哭喪。
我和祁天養走進去,祁天養剛收起黑傘,我們就發現阿年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樓梯上,居高臨下的睥睨著我們。
有了昨天在田埂上被祁天養扇了一巴掌的事,她現在見到祁天養,也是黑著一副臉,好像欠她錢似的。
祁天養卻擺出了尋常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你都在這裏了,你爸還喊我來,看來這裏有你搞不定的事啊。”
阿年微微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忍住了,從喉嚨裏“哼”了一聲,便轉身往上走去。
祁天養扭頭對我做了個鬼臉,便拉著我跟她一起上樓了。
到了樓上,才發現原來赤腳老漢讓我們去的那一家,就是樓下辦喪事的那一家。
這是個挺小的兩居室,裏頭擠了一屋子人,逼仄狹小的客廳被布置成了靈堂,從桌子上的遺像來看,死者是個耄耋老太。
地上跪著幾個婦女號喪,典型的小家庭喪事。
祁天養皺了皺眉,不得已對阿年開口問道,“這……辦喪事喊我來幹嘛?點穴落葬,難道你不成嗎?”
阿年白了他一眼,“就你能,我連看風點穴都不行了?”
祁天養嬉皮笑臉道,“就是知道你能幹,所以才不知道你爸把我喊來幹嘛啊。”
阿年的臉色這才稍稍好了些,就在她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一個房間裏突然傳出了一聲“啊”的慘叫,緊接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從裏麵衝了出來。
隻見她大概三四十歲,臉色蒼白,麵無血色,一副長久沒有休息好的樣子,她看起來就像受了極大的驚嚇一樣,對著阿年就撲通一聲跪下了。
“姑娘,你救救我啊,你救救我啊!老東西又來了!又來了!”
婦女抓住阿年的一腳,死死的不願意放,阿年一臉的嫌棄,掙脫了好幾下,才算甩開了那婦女,“我幫不了你,你要跪跪那個去。”
說著,阿年指了指祁天養。
那婦女愣了愣,看到祁天養,好似一個病急亂投醫的絕症患者,扭過頭來又給祁天養磕頭,“小夥子,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祁天養有些不耐煩道,“你倒是說說怎麽回事,光給我磕頭有什麽用?”
婦女這才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原來這死掉的老太太是她婆婆,一年前得了腸癌,拖拖拉拉的躺了一年,前幾天死了,家裏就張羅著辦喪事,按說老太太已經八十了,也算是白喜事,所以家裏人倒也不算特別傷心,都齊心協力的來了。
可是自從老太太死了第二天,這媳婦就開始做噩夢,每天都夢到老太太來索命。
現在這婦女已經嚇得不敢閉眼了,可是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不睡覺呢,她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就在剛才,坐在裏間床邊,一個不小心就打了個盹,結果就又夢到老太太來索命。
祁天養聽了,皺起眉頭,“這不合理啊,你是她的兒媳婦,你們是一家人,她總纏著你不放幹嘛?”
這婦女躲躲閃閃的,似乎隱瞞了什麽不敢說,隻管低著頭。
祁天養看出了不對勁,幹脆拿起黑傘轉身往外,“冤有頭債有主,死鬼不會平白無故的揪著一個人不放,你要是不說出原因,沒人幫得了你。”
那婦女終於一聲嚎哭,故技重施,抓起祁天養的手臂,“我說,我說,說了你救救我,嗚嗚~~~”
祁天養坐到一把椅子上,抱起雙臂,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原來這老太太一共三個兒子,都不是很富裕,這個婦女是她的小兒媳,小兒子是幾個兒子中最吊兒郎當遊手好閑的,家裏一貧如洗,當初為了娶小媳婦,老太太咬咬牙把自己老伴留下來的一套單位房給了小兒子。
結果兩人結婚後,老太太就沒地方住了,其他兩個兒媳婦說房子都給了三弟,那就讓三弟家養老,也都撂挑子不管了。
“我可是養了她快十年了啊!她怎麽能這麽沒良心?”說到這裏,婦女又捂了一把臉哭道,“癌症又治不好,讓我買房子給她看病,合著讓她多活幾天,我們全都去死嗎?!”
我和祁天養對視一眼,差不多明白了為什麽老太太陰魂不散了。
肯定是這小兒媳在老太太病重關頭,放棄了對她的治療,所以老太太心懷怨念,總想報複她。
“嗚嗚嗚~~~我們還有小孩子,為了她一條老命,難道孩子都不管了嗎?嗚嗚~~~”婦女還在哭著。
阿年不耐煩的拍了拍桌子,“哭什麽哭啊,人家活著的時候你怎麽不把這個理兒說給她?現在人都死了,變鬼了,你說什麽她又聽不懂,跟我們哭有什麽用?”說著,她轉向祁天養,一臉嫌棄的說道,“我爸真是的,這種活都攬,我又不會驅鬼。”
祁天養嘻嘻一笑,“哥哥這不是來幫你了嗎?”
阿年嗔怪的瞪了祁天養一眼,不再說話。
祁天養把那個婦女拉了起來,“大姐,你跪我沒用啊,你要是想讓你婆婆不再纏著你,你就去她靈前跪上三天三夜,沒準她氣兒消了,就不纏你了。”
“真、真的?”婦女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