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咚咚咚!”
“好!好!”
“咚咚咚咚!”
大夏校場上的歡呼聲接地連天,緊張激烈的角逐正在進行。綠茵地上汗水揮灑成雨,射擊場上,弓如霹靂弦驚。喝彩聲,助威聲,擊鼓聲聲聲入耳。大夏武皇帝親自到場壓陣,甚至脫掉了寬大的龍袍外衫,一身武裝勁服,親自敲響了金鼓。讓大夏隊伍士氣大振。甘老將軍和輔國公早就在戰場與北戎戰得眼睛發紅,對這種弘揚國威,提升形象的大好機會自然不會放過。而且,陛xià親口許諾了,這是計功的。
甘老將軍老夫聊發少年狂,特意來壯行,一部白須飄揚在胸前,還興致勃勃的把手中槍棒舞得風雲匯集,猛如雷霆,看的手下一幫熱血青年嗷嗷叫好。
輔國公向來走的都是草根狂野的路子,他聽到消息,那因為酒癮得不到滿足而癱軟在床上的身體就像打了雞血的黑熊般彈了起來,嚇壞了捧著湯藥和白水在一邊伺候的蘭澤。現在就跟吃多了藥一樣,粗著嗓子吆喝:“小兔崽子們,都給爺爺我打起精神來!你那五迷三道的醃巴雞一樣,是怎麽回事?力氣在婆娘肚子上耗光了?都給爺爺我聽好了!腦袋掖進褲襠裏,拿出拳頭上前拚!輸的人,回來罰去軍營洗內褲!”
雖然風格大相徑庭,但效果,一樣的顯著。
而北戎更不敢示弱,戰鬥和搏擊幾乎揉進了他們的血液,原本就是一種日常。每人痛飲三大碗酒,上衣一脫,赤膊上陣,露出胸口發達的胸肌和濃密的胸毛間那顆青灰色的狼頭。客場作戰,原本不利,但盾巴該顯然很有信心,哪怕麵對其他首領的責難,也毫無動搖。雖然人少,但他們帶來的,隨行護衛的,可都是勇士中的勇士。
對這種活動感興趣的女孩子顯然並不多,書衡四下一望便發現昨日還熱熱鬧鬧坐得滿滿當當的樓台今日近乎全部空去,隻有她和甘玉瑩,還是靖安公主和及笄後賜號長安的二公主。劉妍?她竟然也在?
劉妍恰好也看了過來,友好的笑了笑,衝她們走了過來,非常自然的行禮問安,一連串動作順當的好像提前排練過好幾次一樣。她穿著水紅色繡金線折枝玫瑰掩妗小襖,係著一條真紅色遍地繡海棠吐蕊妝緞宮裙,頭上斜壓一支杯口大的珍珠心堆紗花,正中戴了一隻雙尾銜紅流蘇小鳳釵,走起路來,那流蘇竟然不晃動,端莊穩重而又落落大方。
“靖安公主長安公主殿下千歲,榮宜縣主安好。”
“快起。免禮。”不必任性隨心長大的靖安公主,長安其實活的小心而又費力,她一看劉妍的動作就知道她是專門訓練過的,這舉止幾乎看不出嫡庶了,當即較之普通庶女便高看她一眼,並讓她在手邊坐下。
劉妍依禮坐在下首,十分謙和。她為了進入更高一層的圈子,已經努力很久。
“秦王殿下文武全才,俊偉不凡,真是世間難得的大好男兒,我大夏有此等俊傑,實在是黎民之福。”
會說話的人走到哪裏都不會被討厭。靖安公主和長安公主的臉上已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書衡看看她又看看兩位公主,嘴角抿出點笑:“表妹也有這閑情逸致過來觀武鬥?聽說文和縣主在蘭台賽詩呢,幾乎所有貴女公子都去捧場了。”
“文和縣主文采高雅宮商高妙,乃是女中掃眉才子,那蘭台詩會向來都是男子包場,今日文和縣主有此高舉,實在是令我閨中巾幗揚眉吐氣,原本是該去表表心意得。隻不過,今日武鬥關乎大夏尊嚴,關乎我朝威望,說不定還影響到日後與番邦的關係。所謂大夏子民,我自然該來看看。即便不懂門道不是行家,那呐喊喝彩也算盡一份力。”
這話講的通透。長安公主暗暗點頭,頗為滿意。劉妍特意去看書衡,卻見她捧了蓋鍾喝茶,沒有表情露出來。
“不好,怕是要輸。”一直目不轉睛盯著賽場的靖安忽然開口,手指緊緊扣住了杏黃色的錦瀾裙,她長久跟那養馬養羊的國舅爺混在一起,頗能看出些門道:“第一騎射手那匹馬起步慢了一點,總用蹄子點地,似乎鐵掌釘的不大舒服。”
書衡望了一望,靖安觀察的很細致。“才開局,不用擔心。”
騎射原本就是北戎民族安身立命的本錢,大夏輸了也不算怪事。等會短兵相接,馬上格鬥,步兵廝打才算重頭戲。
長安公主顯然考慮的要多一些:“田忌賽馬?”
“沒有。大約真正的戰場根本不在這裏。”書衡笑道:“國與國之間的較量怎麽會像暴發戶鬥富或者小孩子打架一樣把全部招數亮出來?再者,現在正是‘和睦友好’的時刻,怎麽可能爆發力量?戰場上用的都是殺人的功夫,而這會兒殘了死了都是禍端,隻怕又起戰爭,誰願意當這個罪人所以,這裏聲勢雖大,卻是隔靴搔癢,隻怕險惡的比拚另有位置。”
劉妍和長安都詫異而又驚訝的看著她。靖安公主是心裏藏不住事的,當即道:“你知道了怎麽不早講?我們在這裏白等!真功夫在哪裏?我們快些過去!”
書衡還未說話,長安就立即嗬斥了她:“大姐!你快別說了。要是允許參觀父皇怎麽會不告sù我們?既然沒有昭告天下,連我們都瞞了,就說明是不適合我們知道的。難道你在這裏看著,就不是關心國事了嗎?”
書衡點頭,顯然附和她的觀點。長安看書衡一眼忽然又失落又不甘:明明是年紀比自己還小的未來嫂子。又看看大姐更是怒她不爭,感覺婆家的臉都被她丟了。
事實上,書衡才不會在意這些,她一低下頭就發現十人組的騎射比拚,大夏還是有贏的,而那贏的三個人從衣服裝飾上可以一眼望出是秦王的親衛。
接下來的比鬥,連書衡都不大看的懂,跟軍體拳完全是兩碼事,隻隱約分得清有幾個摔跤和擒拿手的動作。剩下就隻有跟其他三人一樣,看誰倒在地上,才曉得是哪個要輸了。
哎,扳手腕多輕鬆易懂?
但迅速的,書衡就沒有功夫想那麽多了,比鬥越來越激烈,越來越緊張,連成績都陷入了膠著狀態,硬是你贏我我贏你,纏鬥的沒完沒了,仿佛前世的冤家今世的怨侶再也分不開了。講真,真人的比鬥在外行眼裏,跟加了特效的平麵效果實在是差的太遠了。書衡正覺無趣的時候,靖安忽然衝到了台前,身子搖搖探出高台,揮舞著手帕高聲喊道:“大夏!大夏!大夏必勝!”
長安公主愣了一下,也拔腿衝了過去,甚至摘下了旁邊欄杆上帶著飄帶的繡球來揮舞:“大夏必勝!”
劉妍也迅速加入了戰團,甚至還無意識的看了書衡一眼。
書衡原本就對她們忽然的激動措不及防,被劉妍一看更是莫名其妙。停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劉妍詫異她為何不動。在外人眼裏,她是未來的秦王妃,又備受帝王和皇後的喜愛,怎麽能無動於衷。哎,書衡無奈扶額,她隻不過是想到大家過個兩百年長城內外是一家,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支花,就下意識的把這個問題當成了國內跨省運動會。然而實際上,如今這倆可是天敵,長久敵對國。沒有猶豫,她也揮動著花球站到了欄杆邊:畢竟她沒有穿越到北戎不是?受著大夏的恩寵,就不要‘胳膊肘外拐’了。
賽場寶貝的效果非常重要。女孩子剛一開口,那尖利而高細的聲音就在一堆男子漢那渾厚粗狂的喝彩聲中凸顯了出來,仿佛沉沉悶雷之下響起了幾聲尖銳的鳥鳴。大約不約而同的回首看去,便瞧到了那高樓上那四個揮舞著花球,臉蛋紅紅,身份格外高貴的女人。短暫的沉默之後,賽場上的掌聲和喝彩便又如潮水滾滾不絕陣陣湧起。
而另一邊的臥風堂,手中握著長杆紅纓槍的劉暘靠在牆角喘息不定,汗水不斷從額頭上落下,高挺的鼻梁上也已汗水密布,一聲玄色勁裝背部都已汗濕,□□在外的一段手臂青筋暴起,那膚色和脖頸一樣,都因血液迅速流動交換而微微發紅。
盾巴該的狀況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他的雙手汗津津的握著一把弧度誇張的彎刀,刀身明亮如水,因為飽飲鮮血而滲著寒氣。麵對這麽一把刀,這麽一雙殺人的手,誰都不敢輕敵,劉暘選擇了百兵之祖的槍。一寸短一寸險,他選擇了長兵器。那樣砂鍋大的拳頭,挨一下可就麻煩了,不讓對方近身是基本原則——
然而現在對打攻防已經持續了快半個時辰,再拖下去,就真的出問題了。他的左臂上已經有了一道刀口,衣服被劃破,外漏著暗紅的凝固的血漿。
對方還有餘力可賈?
縱然做如實猜想,他的外表也還是一如既往的鎮定,汗水讓武器有些打滑,他再次用力握緊了手中的槍杆,緊緊盯著對方的眼睛,瞳孔中是對方再次聚力的身形——威猛高大,籠罩過來幾乎像一隻強壯野獸,同樣被汗水浸濕的衣服勾勒出了對方那雄壯而發達的肌肉輪廓———凝眸,定睛,劉暘反而放心了,從肌肉塊的伸縮來看,這也是對手最後一次爆發了!他的耐性實在是太好了。
眼看著彎刀攔腰劈過來,劉暘抬手,槍尖猛的向前一送,就在對方做出閃避的一刹那,忽然丟了槍,就地滑鏟,從對方刀下滑過,緊接著頭也不回,手臂一揮,一道寒芒閃過又消失“啊!”隨著盾巴該一聲大叫,好不容易止住衝過去的趨勢,膝蓋窩那裏才有紅色的血線迸射了出來。
眼瞧著盾巴該撲倒在地,劉暘這才鬆了一口氣,同樣撲通一聲,大字狀攤在了地上,一根小指都不想再動。
真他娘的累死了!北戎頂尖壯士,果然不是蓋的。這架打得一點都不帥。
然而偏偏這時候,王曲一溜小跑著來報:“殿下,榮宜縣主來了。”
劉暘轉過汗跡斑斑狼bèi不堪的臉,表情用兩個字可以概括:我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