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養見趕不走我,幹脆不理會我了,一直看著那小小的腐爛的屍體默不作聲。
良久,他漆黑的眸子裏居然滴下幾滴晶瑩的淚水,然後他便把棺材蓋上了。
“小軒,是我侄子。”
當這句話從祁天養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我隻覺得他已經被哀傷湮沒了。
而我,也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他侄子?!
他那個和他一起遇害,不足一歲的侄子?
天啊,我不敢想象他現在是一種怎樣的心情,親眼目睹自己如此年幼的侄子被人害死就罷了,現在居然看到侄子的屍體被人拉來做這麽下作的事!
不對,不對!赤腳老漢,怎麽會用祁天養侄子的屍體來做這種事?他是無意還是知情?
如果他是無意的,那說明有人在利用他,如果他是知情,那就更可怕了:他和害死祁天養一家人的人,一定有不為人知的關係!
我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覺得現在的情形,對於祁天養來說,簡直太過殘忍和嚴峻!
幕後人的操控,親友的背叛。
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卻要去麵對,去揭開所有的真相!
看著他傷心的樣子,我不敢張口問半句話,隻好默默地抓著他的手臂,希望能然他稍稍的感到一點安慰。
連我都不知道我們到底站在那口小小的棺材前多久,最後還是祁天養自己挪了挪身子,無比疲憊的說道,“小軒的屍體不能留了,得火化掉。”
我這才敢輕聲問,“你們一家人……不是都被送到殯儀館了嗎?他……怎麽會在這裏?”
祁天養皺眉道,“老徐、阿年父女、紅衣女人,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我的敵人,也許,他們全都是。”
我心裏一陣寒意升起,這些人,全都表現出一副是想幫助祁天養的樣子,可是我們根本沒法判斷他們到底是善是惡!
我幾乎想都沒想,就從口中冒出一句,“沒關係,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
祁天養側頭看了看我,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溫情和柔軟,他將我緩緩攬入懷中,又低頭在我的頭發上輕輕一吻,“謝謝你。”
我們將小軒的棺材運到了祁天養家的祖墳地,為了不讓他做這麽痛苦的事,我去買來了汽油,忍著恐懼親自將小軒的屍體火化了。
點火的時候,祁天養是背過身子去的,我看到他的肩膀微微的抖動,我的心也跟著抽痛起來。
屍體落葬之後,祁天養已經換了一副麵貌,似乎剛才的一切已經過去了,“我們還得回瓜棚,把厭勝布偶毀掉,要不阿福好不了。”
看著他不知是偽裝出來的還是真的堅強,我難過不已,但是我也裝出和他一樣的樣子,“走!”
祁天養甚至沒有再回頭看那座新隆起的孤零零的小墳。
重新回到祁天養的家中,還沒走進院子,就聽到阿福的嚎叫,“人呢!都死哪兒去了?放開小爺!***!誰把小爺綁在這裏的?!”
祁天養推開門,阿福一看到我們就扭動著身子怒道,“誰把我綁在這裏的?”
我知道祁天養心情不好,便連忙自己上前去將阿福身上的繩子一一解開,“誰願意綁你啊?你知道你差點兒死了嗎?要不是我們,你現在不知道擱哪兒挺著呢!”
阿福有些不敢相信,我一把撕開他胸前的衣服,指著他心口的針眼和已經幹涸的幾個血珠子,阿福低頭一看,便狠狠的用拳頭捶了錘沙發,“媽的,誰他麽居然想害老子,看老子不去毀了他!”
祁天養將那個插著鋼針的布偶扔到他麵前,“出來混,總要還的,你睡了人家女人,人家想要你的命,天經地義。好了,這一次我幫你擺平了,咱們徹底兩不相欠了,你可以走了,下一次,如果有人花錢找我做你,也許我會答應。我勸你最好離開這裏。”
阿福呆呆的望著那個布偶,幹涸的嘴唇一張一合,良久才道,“艸,這些過河拆橋的人!”
說著,他便提著木偶要出去。
祁天養卻不讓他走了,一把抓住了他,眼睛裏射出一股冷芒,“誰過河拆橋了?”
阿福慌張的撓了撓頭,“哎,你別管!”
祁天養擋在他身前,奪過他手中的布偶,“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我有時候也會憑心情殺幾個人取樂。”
說著,他從口袋裏摸出之前從布偶身上拔出來的鋼針,作勢便要重新插入布偶心口。
阿福嚇得連忙阻止他,“哎,哎!別介!我跟你說還不行嗎?”
祁天養這才收起布偶,狠狠推了阿福一把,將他推倒在鬆軟的沙發中,“慢慢說,不要遺漏任何事。”
阿福看起來有點緊張,他叼起一根煙,不停的搓著手指頭,還做著最後的掙紮,“兄弟,你一門遇害,這事兒已經發生了,你雖然……哎,你勉強也算撿回半條命,就好好地生存,不要管這事兒不行嗎?”
阿福這麽一說,連我都聽出了蹊蹺,他也是知情人之一!
我走到他麵前,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知道你的命是我們怎麽救回來的嗎?祁天養花了父母生前所有的積蓄五十萬把你買回來的!而且還犧牲了他不到一歲的小侄子的屍體。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不能裝傻,你要是不說,要麽就是良心被狗吃了,要麽你就是他們的同夥,不管哪樣,你都不要想活了!反正祁天養殺人不用坐牢。”
阿福看著憤怒的我和沉默不言的祁天養,知道自己躲不掉,隻好哭喪著臉道,“我也不過是個跑腿兒的,所知有限,你從我這兒根本查不到你家的仇人的。”
“那也把你知道的所有全都說出來,如果有半點隱瞞的話,我是不會用什麽術法來治你的,我會直接拿一把刀,一點點的把你的皮剝下來,拿去祭我的小侄子。”祁天養冷漠的看著他。
阿福歎口氣,“兩年前,有個西域巫師來到中原,花高價招募了一批懂術法的人,我那時候初出茅廬,窮得飯都吃不上,為了生存,就去參加了招募,沒想到被選上了,之後他給所有入幕之賓都安排了各自的任務,而我就被安排到黃老板家去,盯梢赤腳老漢。”
我和祁天養都倒抽一口冷氣,“赤腳老漢也是那個巫師的人?”
阿福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沒見過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其他人也不知道我,巫師手下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所有人除了服從巫師的安排,各自之間沒有任何聯係,甚至有一部分人是專門被安排來監視另一部分人。大家互相配合又互相製約,但是巫師卻洞知一切。”
“巫師是什麽人,你總該知道吧?”
阿福按了按自己的頭,頗顯痛苦的搖了搖,“我不知道,我是隔著簾子見他的,或者說,她?他帶著一副青銅麵具跟我說話,聲音穿過麵具的時候,就變了,連男女都分辨不出來,更別說他是誰了。”
“除了監視赤腳老漢,你還接到過什麽任務?為什麽你會出現在我家?”祁天養緊緊的皺著眉頭,似乎對阿福這種聊勝於無的回答很是煩躁。
阿福答道,“之前黃老板生意開始下滑的時候,就聽到他說要請什麽人來重新布置風水,你知道嘛,對於同道之人,我總是比較好奇,所以一直等著,可是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那個什麽赤腳老漢,倒是等到了你。”
“你跟蹤我?”祁天養問道。
阿福點頭,嬉皮笑臉的說道,“嘿嘿,這不是好奇嘛。”
祁天養的眉頭越擰越緊,阿福見勢不妙,連忙說道,“不過我在你家發現了……呃!!”
阿福的話還沒說完,他的眼窩、鼻孔、嘴角還有兩隻耳朵便全都開始流出黑血!
而他自己,則是伸出五指,狠狠的掐著自己的脖子,喉嚨裏隻能發出痛苦的呻吟,整張臉都憋成了紫紅色,兩隻眼珠子也開始往外冒,但是他的手還是越掐越緊!
“啊!阿福怎麽了?!”我嚇得連忙和祁天養一起去掰開他的手。
但是他的手簡直硬得像鐵,緊緊的箍住了自己的脖子,任憑我們怎麽掰,都掰不開。
“嘎茲!”就在祁天養準備用蠻勁掰他手的時候,他的喉結之處忽然傳來了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
再看阿福,他的頭已經慢慢往一邊歪了下來,而他卡住自己脖子的手也慢慢的鬆開了,隻是明顯的能看出他的脖子被他自己硬生生的掐斷了!
而他的臉上,兩眼突出,驚恐的睜大,七竅都在往外流血,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阿福!阿福!”祁天養拍著他的臉龐,他卻沒有了任何反應,祁天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抬起頭看了看我,“斷氣了。”
我已經嚇得癱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兩腿軟得怎麽都粘補起來。這是我第一次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人死在我麵前!而且還是自己掐死了自己,死得這麽嚇人,這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