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山也懶得搭理她們,有事沒事亂吃醋,林青山可不是她們的保姆,她們走了也好,林青山讓店小二把這桌子上剩的多的菜全部都搬上了樓,然後帶著誠惶誠恐的祝英台和銀心一起去了林小倩房間,林小倩坐客廳裏的桌子上正等著林青山,沒想到林青山帶上來兩個眉目清秀的陌生人,她開始感到很意外,林青山把她們的身份介紹之後,林小倩很熱絡的當起了主人的角色,在飯桌上共處半個小時之後,她們發現林小倩好像不是她們想的風塵女子,倒像是林青山的親戚,或者夫人,吃完飯之後林青山帶著三人一起去了西湖,趙幽蘭她們生悶氣跑了,但是林青山料想她們也不敢跑太遠,果然,她們到達西湖之後,趙幽蘭和小蕙就隻是劃著一條小船在離碼頭不遠的地方玩耍,見林青山他們來到碼頭之後,兩人把一身綠色長裙的林小倩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隔著四五十米遠,林小倩又帶著麵紗,再加上林小倩今天的裝束與往常大不一樣,所以趙幽蘭也沒能認出林小倩,然後兩人便氣憤的劃著船遠離了堤岸,林青山也也找了一條稍大的船帶著三人一起跟了上去,七月的時節,現在又是烈日當頭,即便有船篷阻隔,坐在船裏的人還是能感到絲絲熱意,所以祝英台和銀心有照舊把手放進水裏劃水玩,過了一會兒,銀心轉過身來的時候,驚奇的發現,林青山正在慢悠悠的搖晃著船槳,而林小倩正在給林青山打扇,然後她趕忙轉過身去假裝沒看見,緊接著,祝英台發現銀心的臉色不對,然後也把頭轉了過來,緊接著她也發現了這一幕,林青山和林小倩甚至沒有掩飾,就在一邊安安靜靜的撒著狗糧,
又過了一回兒,另一條船上的趙幽蘭和小蕙也看見了林青山和林小倩這對“狗男女”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撒狗糧,連忙劃著小船過來準備批評林青山,結果靠近之後,趙幽蘭的臉色逐漸怪異了起來,她連忙拉住小蕙,叮囑她不要過去,小蕙見趙幽蘭滿臉凝重,心事重重,似有所覺,連忙附耳低聲問道:“她是誰?”,趙幽蘭驚恐的說道:“她是林遠山的表姐”,小蕙被趙幽蘭的話嚇了一跳,怪不得他們兩個敢這樣,原來是這層關係,但是即便這樣她決定也要上去批評兩句,劃過去之後,小蕙笑著對林小青打招呼道:“敢問這位小姐尊姓大名?”,林小倩聞言並未回話,而是把目光轉向林青山,林青山有兩個夫人,一個是早已名滿天下的林小青,還有一個是不太出名的林小倩,雖然不太確定外麵的人知不知道林小倩的身份,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請示一下林青山為好,林青山沉思片刻,對小蕙回答道:“這是我的夫人林小蝶,蝴蝶的蝶”,
小蕙:“哼,你明媒正娶了嗎?就敢在這裏大言不慚的說她是你夫人”,
林青山:“我既然說她是我夫人,那肯定明媒正娶了呀”,
小蕙聞言更加氣憤:“你既然明媒正娶了還不在家看守家業,還敢出來沾花惹草”,
林青山:“英台確實長得俊俏了些,但是我跟他之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沒憑沒據不要亂講啊”,祝英台躺槍一臉茫然,
小蕙火氣不減分毫,林青山明明知道她說的是趙幽蘭,卻不搭他的腔,林青山今天這麽反常難道真的是因為同行的林小蝶,事實上她把林青山的心思猜了個八成,隻是今天林青山完全不知道林小倩會過來,要不然他一定會找個托詞跑出去與林小倩單獨待兩天,像現在這樣把祝英台當個電燈泡林青山心裏也十分“過意不去”,小蕙心裏想著,越來越不忿,在她看來趙幽蘭學識淵博,溫柔似水,平日裏像個丫鬟一樣伺候著林青山,但是林青山卻絲毫不領情,原來趙幽蘭還沒跟他說林青山還有夫人這回事,今天所見,林小倩確實美豔不可方物,相貌身材好趙幽蘭太多,但是這也讓小蕙一開始就認定了林小倩是個大花瓶,除了樣貌其他的一無是處,林青山的本事她是見過的,鬥心機,林青山把她騙去賣了也就那麽回事,於是她轉而把目標對準林小倩:“小蝶夫人能得林遠山的寵愛,可真是不容易啊”,林小倩笑麵以對,並不應答,
小蕙接著問道:“今天泛舟西湖,頗有意境,往日裏我們也經常吟詩作對添添雅興,今天難得多了一人,我們對對詩文如何?”,
林小倩一樣沒有回話,而是把疑惑的目光轉向林青山,原來她雖然飽讀詩書,近年來也沒有落下功課,但是也隻是記得多而已,自創這一路她還從來沒有嚐試過,心裏覺得以自己的學識恐怕不行,林青山不耐煩的說道:“她要對詩文你就跟她對好了,他們船上兩個人,我們四個人,人多不吃虧”,
林青山雖然同意了她們對詩文,但是也把其餘幾人拉了進來,一想到林青山待會也會幫助自己,膽子也大了幾分,轉身向小蕙點頭致意,祝英台也隨著坐正了,林青山這話很明顯是拉她入夥,在她看來,林青山在對詩文上幫不上多大的忙,銀心也一樣,所以實際上是二對二,麵對小蕙她當然不虛,但是趙幽蘭的博學令她生不起半點信心,小蕙見林青山竟然把兩條船上的人都拉進來了,心裏不禁冷笑,林青山和銀心可以直接忽略,即便趙幽蘭有所顧忌但是頂住祝英台就行了,實際上還是小蕙和林小倩兩人的較量,“詩經二子乘舟,泛泛其景。願言思子,中心養養!下一句你可知道”,林小倩一聽鬆了一口氣,四書五經是基本功,“二子乘舟,泛泛其逝。願言思子,不瑕有害!”,
小蕙:“詩經 清人在彭,駟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
林小倩:“清人在消,駟介麃麃。二矛重喬,河上乎逍遙。清人在軸,駟介陶陶。左旋右抽,中軍作好。”,林小倩直接把後麵兩句都說完了,她顯然還不知道對文的規矩,小蕙也隨之會意,由此可知這林小蝶並不怎麽樣,
小蕙:“詩經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靡室靡家,獫狁之故。不遑啟居,獫狁之故。”,
林小倩:“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 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 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獫狁孔棘!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林小倩又把剩下的一口氣背完了,祝英台也感覺心中不妙,很顯然上一回合小蕙發現了端倪,這次是試探,林小蝶果然不知道對文的規矩,林青山雖然不知道她們說的是什麽,但是聽小蕙一句,然後林小倩越接越長,也察覺到了小蕙的惡意,於是提醒道:“她說一句,你接一句就行了,不用背完”,
小蕙:“左傳文公二年春王二月甲子,晉侯及秦師戰於彭衙,秦師敗績。丁醜,作僖公主。三月乙巳,及晉處父盟。夏六月,公孫敖會宋公、陳侯、鄭伯、晉士縠盟於垂隴。自十有二月不雨,至於秋七月。八月丁卯,大事於大廟,躋僖公。冬,晉人、宋人、陳人、鄭人伐秦。公子遂如齊納幣。”,
林小倩:“二年春,秦孟明視帥師伐晉,以報殽之役。二月晉侯禦之。先且居將中軍,趙衰佐之。王官無地禦戎,狐鞫居為右。甲子,及秦師戰於彭衙。秦師敗績。晉人謂秦「拜賜之師」。”,
小蕙:“詩經 威儀抑抑,德音秩秩。無怨無惡,率由群匹。受福無疆,四方之綱。之綱之紀,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於天子。不解於位,民之攸塈。”,
林小倩:“此句出自詩經大雅假樂 假樂君子,顯顯令德,宜民宜人。受祿於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幹祿百福,子孫千億。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舊章”,
林青山還以為小蕙想搞什麽名堂,原來就是比背書,反正林青山是沒聽懂幾句,但是也很驚奇林小倩的文學功底究竟有多深,總是聽老輩們說他們那個時候,不管是詩詞還是閱讀文,整篇整篇的背,這在林青山看來是不可想象的,他隻是對這些讀起來很順口的詩詞感興趣,但是感興趣跟他知道這麽多的課外詩關係不大,主要是當時班上有一個誌同道合的同學願意跟他一起背,兩人較勁相互攀比才有了豐碩的成果,在林青山看來,他的爺爺輩都是如此,相比再往前的人深受八股取士的影響,背書都能過目不忘,一想起這個林青山又聯想起了另一件往事,如果那個夏天往後推遲六年,林青山說不定會有另外的命運,難道說,現在林青山懷疑,是不是每個人都有過這種巔峰時刻,古代的讀書方式簡單粗暴,跟他們爺爺輩一樣,全靠死記硬背,隻是相比而言,現代人的真正需要哪個巔峰的時候是十三歲至十七歲這段時間,也就是初三到高三畢業,但是古代需要巔峰的時間是從兩歲開始,直至死去,畢竟自古流傳的說法就是三歲識千字,五歲背唐詩,七歲熟讀四書五經,八歲精通詩詞歌賦,如果林青山的推論成真,那麽事實證明古人的讀書方式要比現代高出不止一個文明階層,林青山這樣想著,林小倩和小蕙的對文也持續了數十個會合,林小倩輕輕送了一口氣,如果僅僅是這樣比背書,她或許還能堅持下去,小蕙也感到納悶,她自小便有名師在身邊教授,即便隻從他爹身上學到了一些皮毛,但是在書院也是中等偏上的水平了,從現在林小倩的應答看來,她跟小蕙心裏認定的花瓶似乎有點出入,看起來從小也是受過教養的,祝英台在旁邊聽著她們相互背書,不但沒有困倦,反而精神抖擻,顯然很享受這種富有感情的背誦,趙幽蘭也在一邊沒有搭腔,但是看她表情,這場對文的水平不低,還能入她的法眼,小蕙眼見繼續背詩經已經占不了上風,從而轉向禮記,
小蕙:“禮記,投壺之禮,主人奉矢,司射奉中,使人執壺。主人請曰:「某有枉矢哨壺,請以樂賓。」賓曰:「子有旨酒嘉肴,某既賜矣,又重以樂,敢辭。」主人曰:「枉矢哨壺,不足辭也,敢以請。」賓曰:「某既賜矣,又重以樂,敢固辭。」主人曰:「枉矢哨壺,不足辭也,敢固以請。」賓曰:「某固辭不得命,敢不敬從?」賓再拜受,主人般還,曰:「辟。」主人阼階上拜送,賓般還,曰:「辟。」已拜,受矢,進即兩楹間,退反位,揖賓就筵。”,
林小倩:“司射進度壺,間以二矢半,反位,設中,東麵,執八算興。”,
小蕙:“請賓曰:「順投為入。比投不釋,勝飲不勝者,正爵既行,請為勝者立馬,一馬從二馬,三馬既立,請慶多馬。」請主人亦如之。”,
林青山聽到這裏,不經意間便決定渾身無力,困意襲來,於是幹脆躺下聽她們在這裏“對文”,林青山的原意是,讓她們二人對著,林小倩對不過小蕙,然後把祝英台拉和趙幽蘭進來,他們輸掉對文之後林青山反而出言嘲諷小蕙一波然後拂塵而去,小蕙大概該沒有經曆過對文贏了反而被嘲諷的事情,林青山甚至已經在腦海裏模擬出了小蕙被氣的臉色發紫,欲暴起對林青山他們施加武力,然後林青山劃著船閃過攻擊,小蕙失足落河的場景,但是林小倩出乎林青山的意料,竟然能對答如流,反正林青山也插不上嘴,躺下才是正解,果然,她們對完禮記又對尚書,
小蕙:“商書·仲虺之誥湯歸自夏,至於大坰,仲虺作誥。成湯放桀於南巢,惟有慚德。曰:「予恐來世以台為口實。」仲虺乃作誥,曰:「嗚呼!惟天生民有欲,無主乃亂,惟天生聰明時乂,有夏昏德,民墜塗炭,天乃錫王勇智,表正萬邦,纘禹舊服。。。。。。。。。 ”,
林青山聽見小蕙一口氣說了好長一段,看起來準備跟林小倩決一死戰了,林青山反而皺起了眉頭,這一回合結束又不知是多久,旁邊還有祝英台撐著,林青山根本不擔心,就這樣,在悠揚的詩經中,林青山逐漸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小蕙和林小倩兩人肚中雖然還有滿腹經綸,但是長久的背誦也讓兩人口幹舌,於是換上趙幽蘭和祝英台兩人接力,祝英台誠惶誠恐的接著趙幽蘭的上語,她自己肚子裏有多少墨水心裏是有數的,正常的經史子集她不怕,但是趙幽蘭一旦轉到偏門的禮樂上,那麽她的結局基本上是秒躺,但是趙幽蘭今天似乎有意放他們一碼,提到的上局基本上都在四書五經裏麵,唯一 一個不常規的是屈原的天問,屈原的天問和離騷也是傳世經典,後生必讀,所以她應對起來沒有壓力,
小蕙:“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馮翼惟象,何以識之?明明暗暗,惟時何為?陰陽三合,何本何化?圜則九重,孰營度之?惟茲何功,孰初作之?斡維焉係,天極焉加?八柱何當,東南何虧?九天之際,安放安屬?。。。。”,
大約二十分鍾過後,林青山都翻二覺了,她們還沒有分出勝負,林青山的睡姿也從半躺半睡變成四仰八叉,再變成匍匐在船板上,每次他翻身的時候眾人都會停下看他是否有異,確認他還沒睡醒之後才繼續對文,大約又過了四十分鍾,小蕙在沒有周密思考的情況下不經意間轉到了後漢書,林小倩也大吃一驚,後漢書這類史記她並不常讀,有好幾篇都是祝英台幫忙接上的,但是小蕙的情況也差不多,在趙幽蘭的幫助下驚險過關,自己給自己挖坑,小蕙越想越氣,驚鴻一瞥又看見林青山側身酣睡,半張著嘴巴,左手半舉,臉上帶著笑意,看來做了一個好夢,但是林青山這張嘲諷臉出現在當下,卻點燃了小蕙的神經,她本身就對文學沒有興趣,平時別人對文她都躲得遠遠,生怕人家拉上她一起,以至於今天在林小倩麵前出醜,於是她憤恨的低身用手將一捧水灑向了林青山,水花正中林青山的額頭,林青山受驚蘇醒,暴跳而起,頭撞到了上麵的船篷,吃疼至於雙手舒展抓住小船支撐船篷的立柱,林青山左右環顧視察情況,三秒之後才放下戒備坐回船上,林青山揉了揉頭冷眼問道:“叫醒我有什麽事”,幾人被林青山過激的舉動嚇壞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小蕙冷言答道:“我就是看你睡得太舒服了,所以才澆醒你的”,
林青山:“你們決出勝負了”,
小蕙:“還早著呢,你再睡兩天吧”,
林青山不想再搭理小蕙,小蕙能抽出時間來向林青山潑水,說明剛才的對文應該進入深水區了,小蕙一定吃了點虧,林青山看她們這樣對下去,或許真如小蕙所說兩天兩夜都分不出勝負,那麽林青山自然也懶得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林青山劃船欲走,小蕙連忙叫住他:“你幹嘛,我們還沒分出高低呢,你現在想走,就是認輸了”,
林青山漫不經心的回答道:“是的,我認輸了,你牛”,
小蕙果然被林青山漫不經心的敷衍致詞激怒了,於是刻薄的對林小倩說道:“小蝶姑娘,你現在可要好好伺候伺候你的這位小夫君,不然過不了幾天又要獨守空房了,若是耐不住寂寞,記得常來杭州啊”,
“不久之後你也會經常體驗到這份寂寞的”,林青山這句應答已經帶了絲絲殺意,兩條船上鴉雀無聲,剛才小蕙的話確實有些過火的,但是林青山這也是自從來到書院第一次正麵攻擊小蕙,所有人都能從林青山這句軟綿綿的話裏感受到無比強硬的態度。受這件事的影響,祝英台和銀心兩人當天下午都對林青山抱有戒心,仿佛林青山剛才撕下了麵具,再次成為戰場上那個戰無不勝的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