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痕照著清明說的法子調製了一碗,賈寶玉就著碧痕的手喝了一口,臉上閃過一抹喜色,“恩,味道真不錯。好巧妙的心思啊!”說著示意碧痕繼續喂。
等到一碗喝了下去,賈寶玉隻覺得渾身舒暢,就連那個疼痛難忍的部位似乎也好了些。“果真是好東西,替我多謝雲妹妹了。難為她惦記著我。”
清明卻揚起嘴角,“說來也不怕二爺你生氣,其實這個金銀花露是姑娘為寶姑娘準備的,寶姑娘自家去後就病了,我們姑娘本打算親自過去探望寶姑娘的,又怕寶姑娘臉上撐不住,所以便想著送點什麽東西好。恰好花想容送上了這金銀花露,清熱解毒最好不過了。姑娘便命立夏姐姐給寶姑娘送了一瓶去。後來又想著,既給了寶姑娘,若不給二爺你,怕有人知道了不高興,便讓我給二爺送來了。”
賈寶玉聽了,不但沒有不高興,反而覺得有些臉紅,“清明姐姐說的是,我哪裏能和寶姐姐相比呢!我不過一須眉濁物,如何比得了清清靜靜的女兒家!對了,方才姐姐說寶姐姐病了?什麽病?嚴zhòng嗎?”
清明有些哭笑不得,“二爺果真不知道嗎?寶姑娘的病都是為了二爺你,可這些日子,二爺你卻不聞不問,著實讓人有些心寒。”
賈寶玉急了,作勢欲爬起來,唬的碧痕忙按住他,“我的好二爺,當心你身上的傷!”然後又焦急的看著清明,“我的好姐姐,好端端的你又和二爺說這些做什麽!你沒看二爺如今還在養傷嗎?”
清明站了起來,鄙夷的看了碧痕一眼,“我做什麽和二爺說這些?橫豎和我沒多大關係,我隻是傳達我們姑娘的意思吧!我們姑娘這是在為寶姑娘抱不平呢!二爺可知道嗎?貴府打算和薛家提前舉辦婚事了,可二老爺似乎不大願意的樣子。如今發生了那樣的事,一大半的責任都在二爺你身上,可二爺你一點表xiàn都沒有,平白讓寶姑娘承擔這些,寶姑娘如今病的朗朗倒,偏貴府在婚事上還不鬆口!二爺這是打算逼死寶姑娘嗎?我話已經帶到了,就不多說了,告辭!”
說著就揚長而去。
碧痕看著她的背影,氣的渾身亂顫,“這主子還沒當上王妃呢,她就擺上譜了!也不看看她是什麽身份,就是雲姑娘也不敢這麽和二爺說話呢!她算老幾!不過和我一樣,都是伺候人的奴婢!她得意什麽啊!二爺你說是不是?二爺,二爺!”碧痕看著賈寶玉傻呆呆的樣子,慌了,說話間都帶上了哭音。
碧痕唬的剛要出去喊人,賈寶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雲妹妹說的對,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寶姐姐!”
麝月本打算今晚讓碧痕伺候寶玉的,可聽到這動靜,也顧不得其他了,忙走了進來,看到這幅情景,嚇了一跳,“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二爺怎麽哭了?”
碧痕忙將事情經過說給麝月聽了,麝月聽後,哭笑不得,“我的好二爺,雲姑娘也是一片好意,隻是寶姑娘那裏,我已經讓人去看過了。寶姑娘也知道,不是二爺無情無義,實在是二爺現在走不開。”
賈寶玉抽噎道:“果真嗎?”
麝月點點頭,“當然了,我是讓四兒去的。二爺若不相信我,不如讓四兒進來問一聲。”
賈寶玉搖搖頭,“不必了,我自是相信你的。”然後長歎一聲,“不過雲妹妹說的也對,這件事歸根結底都是我的錯,我是個男人,自然應該有所擔當,明兒我就和老太太說,我要和寶姐姐成親,這樣的話,就沒人再說三道四了吧!”
麝月心中一喜,碧痕倒是變了臉色,剛想說些什麽,麝月已經先說話了,“這才是正理呢!咱們這院子裏早就該有個二奶奶管著呢,省的那些小丫頭子們一個個削尖了腦袋四處亂竄!”
賈寶玉見自己的話得到認同,心中一喜,又看見碧痕臉色難看,不由得不喜起來,“碧痕,你下去吧,讓你麝月姐姐伺候就行了。”
碧痕和其他小丫頭心思一樣,她們沒本事阻止寶二奶奶進門,隻想著在寶二奶奶進門之前能把持住寶玉。可惜的是,前麵有個襲人,現在有個麝月,都將寶玉把持的嚴嚴實實的。那襲人就算了,其身不正,說出去也打嘴,可偏偏這麝月,一臉的正經,從不私下裏和寶玉勾扯什麽,卻偏偏投了二太太的意。二太太素來厭惡丫頭們勾引爺們,雖然人在園子裏,可她的耳目心神都在寶玉身邊呢!一來二往的,誰都不敢和寶玉有什麽越距的行為。
如今好容易有這樣的機會,寶玉挨了打,整個怡紅院鬧得人仰馬翻,好容易鬆懈了些,她還想著今晚能和二爺有個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呢!可二爺好端端的怎麽就惡了自己呢!
碧痕還想分辨幾句,見賈寶玉臉色不好,麝月又連連給自己使眼色,眼眶一紅,跺了跺腳,掀著簾子跑了出去。
賈寶玉抬著頭,氣的拍著床,“你看看她,居然還跟我使上性子了!一個個的,都反了天了!明兒告sù林大娘,讓她好好整頓整頓!”
麝月忙坐在床邊,軟言勸道:“二爺,你今兒個是怎麽了?往日裏你不是常說,女兒家是水做的,天生的嬌貴些,男兒家的應該多謙讓尊重些。怎麽今兒個倒和碧痕計較起來了。碧痕她小孩子心性,難免耍些脾氣,二爺讓讓她就是了。何苦找林大娘呢?若此事撕羅出去了,碧痕鐵定是不能留下了,到時候還不知會被發落到哪個犄角耷拉的地方去呢,你忍心嗎?”
麝月的這番話戳中了賈寶玉的心思,他趴在床上不說話了。方才他也是話趕話才那樣說的,平時他都舍不得對她們大聲說話,哪裏會攆他們走。隻是清明的話太過厲害,他一時接受不了,所以才會失態的。
“麝月姐姐,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賈寶玉此時也沒了別的心思,拉著麝月的手茫然的問道。他一向以惜花人自詡,如今乍然聽到一朵嬌花因為自己的緣故正在經受風吹雨打,心裏如何能接收得了。
麝月伺候了賈寶玉這麽些年,早就將賈寶玉的性子摸了個七七八八,知道他現在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時候,忙勸道:“聖人還有三分錯呢!做人哪能十全十美。寶姑娘的事那是二爺不知道,現在二爺知道了,主動出來承擔,那便是十分有擔當的人了。好了,二爺,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明兒見了老太太、太太,二爺主動將自己心裏想的事說出來就是了。寶姑娘不會怪二爺的。”
賈寶玉在麝月的安慰下慢慢拋開了那些心事,睡著了。
第二日,賈母和王夫人一大早就來了怡紅院,看望賈寶玉,賈寶玉在賈母懷裏撒了會子嬌,提了一大堆要求,賈母都笑眯眯的一一應了,賈寶玉見賈母和王夫人心情還不錯,便鼓起勇氣說道:“老太太,太太,我想盡kuài娶寶姐姐過門。”
賈母和王夫人近日也在位這事發愁,她們的意思也是想盡kuài安排寶玉成親,畢竟寶玉一天天大了,身邊又沒安排個通房丫頭什麽的,之前的襲人還被她們發落了。可是賈政偏咬緊牙關,認為薛家家教有問題,不大讚成這門親事。雖然推不掉,可是能往後拖就往後拖。
對此王夫人氣的牙癢癢,薛寶釵是王家的外孫女,是自己的姨侄女,說她家教有問題,豈不是在指責王家,指責自己嗎?她一門心思的想要促成這門婚事,可是賈母看賈政態度那麽堅決,漸漸的也有些動搖了。她一向不大喜歡薛寶釵,對這門婚事也不是很看重,之所以還想著讓他們成親,無非是為了元春的麵子著想。可賈政是這樣的態度,賈母漸漸的也鬆動起來。
如今,寶玉竟然主動提出要成親,王夫人喜出望外,賈母卻有些意外,“寶玉,你為何想起來要成親?”
賈寶玉低著頭,“之前是我莽撞了,衝撞了寶姐姐。可無論如何,寶姐姐的名聲已經受損了,我和寶姐姐之間本就有婚約,如今我們家遲遲不作態,對寶姐姐不公平。就是外人知道了,對咱們家也不好。大姐姐在宮裏也不容易,我這個做弟弟的,非但不能幫到她,如果還因為我連累了大姐姐的名聲,那就十分不好了。”
賈母一聽到宮裏的元春,立刻心就偏了一半,再加上寶玉這番作態,頓時心疼感動的不行!“我的兒,還是你想著你大姐姐。你家老爺糊塗了。這門親事本就是娘娘的意思,咱們家遲遲沒有表示,外人知道了,還不知該怎麽看輕你大姐姐呢!她堂堂一個貴妃,說的話,自己家人都不聽,那旁人如何看待你大姐姐!還是我的寶玉聰明!仁義,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