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彭的臉上依然保持著剛才那一派的笑容,他突兀地轉向我,他的眼睛裏麵是那種灼熱得讓人無所遁形的光芒,他死死地盯著我的臉說:“林小姐,你得老實跟我說道說道,我這樣盯著你看,是不是顯得太過冒昧,太過冒犯?”
雖然我此前跟蔡大彭已經打過無數次的交道,但是自從他給我摔下一堆的爛攤子之後,我們再無交集。而即使在此之前我從何思遠給我拿來的客戶信息采集表上麵看到過他的資料,也有再一次見到他的心理準備,但這場見麵還是比較突兀,殺得我一個措手不及。
我往後退了一小步,用了幾秒去穩了穩情緒,這才慢騰騰地說:“蔡先生,好久不見。”
蔡大彭的視線依然沒有從我的臉上挪開,他很是跳躍地來一句:“林小姐,我離婚了。來,我們走一個,慶祝我單身。”
說完,蔡大彭舉起了手中的杯子。
我即使知道來到這樣的場合,酒這玩意就該淺嚐輒止,可我也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蔡大彭好歹現在是群誠的重點客戶,我以前跟他還有那麽一段小過節,我切不能將矛盾激化了。
於是我勉強笑笑,也舉起了杯子與他碰了一下,慢騰騰地放到了嘴邊抿了一些,我覺得這酒的味道有點怪,喝了一小口之後,我就此打住了。
就在這時,趙小寧忽然在身後推了我一把,她湊過來在我的耳邊,幾乎是一字一頓,卻又意味滿滿地說:“林四四,蔡總可是我們群誠的大客戶,你可要好好招待他,不要把他得罪了,不然你一個小小的總監,負不起那麽大的責任。”
衝著我的耳朵吐下最後一個字,趙小寧嫵媚地衝蔡大彭說:“蔡總,祝你今晚玩得愉快。”
蔡大彭朝趙小寧舉了舉杯,他的眼睛眨巴一下說:“承你貴言。”
趙小寧搖曳生姿地走了。
在一派喧囂的宴會廳裏麵,這個很少人踏足的角落,顯得相對靜謐,蔡大彭湊過來一些,他抿著嘴笑笑,又是開口說:“沒想到林小姐,一下子就成了群誠的外貿部總監了,後麵估計我們又得頻頻打交道了。“
我一想到之前蔡大彭給我摔下的那個爛攤子,害得我沒見了一年的獎金,我此刻真的恨不得抽他幾個耳光子,可是我內心知道我不能。
努力穩了穩情緒,我往自己的臉上掛上了難以發自內心的笑容,我說:“希望蔡總以後多多關照。”
蔡大彭的臉上掛著玩味的笑:“我要不要關照林小姐,那也得看林小姐的表現。剛才我敬林小姐酒的時候,我都喝光了,而林小姐隻是輕輕抿了一小口,林小姐分明是沒給我這個老熟人麵子,而我為什麽要刻意關照林小姐呢?”
循著蔡大彭這番話,我捏著酒杯晃了一下,硬著頭皮,我將酒杯湊到嘴邊,將那一杯酒一飲而盡。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酒太高端,總之它的味道很獨特,跟我之前和李菁在華潤萬家裏麵買的幾十塊一支的不一樣,我喝得不太習慣,還被小小嗆了一下。
大概是見到我小小的狼狽,蔡大彭咧開嘴笑了,他朝我舉著空杯子示意了一下,轉身走了。
我把那個空蕩蕩的酒杯放回到一旁的吧台上,再轉身去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內心忽然莫名其妙地冒出很多的煩躁來,我忽然覺得這裏悶得很,連空氣都變得稀薄,我必須馬上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這個念頭支配著我,埋著頭飛快地越過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急急地往門外衝去。
來到酒店大門口這邊,夏天的風夾雜著細碎的毛毛雨撲麵而來,我覺得自己好受了一些,然而才過了十幾秒而已,我覺得一個天旋地轉,我伸手按住了一旁的石柱,才徹徹底底站穩了腳跟,可是我的意識卻變得有些模糊而浪蕩,眼前開闊的風景在視線裏麵也變得有些模糊。
我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可能那麽淺,我心裏麵一個咯噔,想到了剛才那杯味道迥異的酒。
在心裏麵暗暗罵了一句,臥槽的,下三濫!
隨即,寒意隨即在心裏麵騰升起來,我努力讓自己不至於太過搖晃,我掏出手機想也沒想就打給可能還在宴會大廳的陳道偉。
在這裏的人,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了。
好在,他很快接了起來。
我捏著話筒,連個客套話都沒有,就直接說:“陳道偉,我現在在酒店大門口,我喝的酒有問題,我現在有點暈,你來幫我一下好嗎?”
陳道偉很快應:“我馬上到。”
可是我才剛剛掛了電話,蔡大彭突兀地出現在我的麵前,他的手一下子架在我的胳膊上,他說:“林小姐,看來你醉得實在太厲害,我給你找個休息的地方。”
我想要用盡力氣去掙脫蔡大彭的手,卻根本是徒勞,我想張嘴招來酒店的工作人員,可是蔡大彭已經將我塞進了旁邊的一輛車裏麵,關上了車門。
他衝著前麵的司機說:“到老地方。”
車在飛馳中,蔡大彭的手放在了我的大腿上拍了兩下,他笑說:“林小姐,你的皮膚真好,跟絲綢那麽滑。這一年你有沒有想我,總之我挺想你的。”
我想要把他的手摘下來,卻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我甚至連去拽一下門柄的力氣都沒有,更別提開門跳車了。
拚命地用意誌力支撐著自己不往蔡大彭的身上倒,我撐著提高聲音質問:“蔡總,你是個什麽意思?”
蔡大彭的臉在我的眼睛裏麵模糊成一片,他的笑容詭異得讓我恨不得抽他,他說:“林小姐,我是什麽意思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意思。你吧,不就是剛剛上任到群誠,工作壓力太大,不知道怎麽打開跟客戶之間的僵局,隻能選擇獻身的方式,來獲得客戶的認同。這事大家也見過了,見怪不怪,我也不會就此看輕你,放心,等一下我不會顧著自己享受,我會讓你食髓知味的。”
他說完,他的手順勢想要覆上我的臉。
我拚命想要挪動身體,卻終是徒勞。
我的意識越發模糊,連被蔡大彭丟到一旁的手機,我都夠不著。
不知道開了多久,一直勻速向前的車,遇到紅燈停了下來。
也就是那麽一瞬間,後麵有車撞上麵,整個車身劇烈震動了一下,我的身體條件反射地往前傾,額頭撞在了前麵的位置上,疼痛讓我的意識恢複了不少,我用手拚命揪了一下門柄。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在外麵狠狠踹門。
在混亂中,我看到蔡大彭的臉上閃過一絲陰冷,他衝著司機說:“開門,我倒要看看哪個不識好歹的,敢找我麻煩。”
他的話音剛落,我坐在這邊的車門就被從外麵拽開了,有個大手伸過來一把握住我的手,給我借力,讓我更快地鑽出了這個小小的車廂。
一出了車廂,還沒有看清楚來人,我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直接倒了過來,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撲過來,一雙強有力的手臂緊緊地環住了我,我聽到餘明輝的聲音。
他說:“林四四,林四四。”
他這兩聲的呼喚,讓我恍如回到了四年前,可是我很快清醒過來,我們已經回不到四年前。
拚命地用意誌力支撐著自己,我狠狠地推開了餘明輝,自己一個人獨自搖搖晃晃地站在那裏,又用手死命地揉自己的臉,讓自己的意識更清晰一些。
我看到了蔡大彭惱羞成怒的臉。
他瞪大眼睛望著餘明輝,他幾乎是從牙縫裏麵擠出一句話來:“餘總,你一聲不響把我的車給撞了,還踹我的車門,是個什麽意思?”
餘明輝往我的身邊湊了一下,他似乎想要伸手給我借力,可是我卻後退了半步,他的手最後懸空在那裏。
他也沒有馬上收回去,他而是散淡地說:“你應該慶幸,林四四在你的車上,不然你現在沒機會好端端站在這裏質問我。”
蔡大彭的臉一下子變成了豬肝色,他突然地提高聲音說:“餘明輝,你是不想做生意了是吧?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就行,你非要較真,別怪我後麵撤掉你們所有的訂單,向你們追討違約…。”
突兀的,餘明輝上前一步,他的手直接扼在蔡大彭的脖子上,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蔡大彭,我想讓你搞清楚一件事,你那些所謂的生意,我沒那麽稀罕,你敢動林四四一根頭發,我就敢讓你一無所有,家破人亡,在深圳完完全全待不下去,就是那麽簡單。”
餘明輝是真的花了大力氣去掐住蔡大彭的脖子,蔡大彭的臉上變得越發的烏青,我即使意識還不算完全回來,我也怕會鬧出人命來,於是我踉踉蹌蹌上前一步拍了拍餘明輝的手臂,我說:“餘明輝,你鬆手!不然會出人命的!”
餘明輝的目光轉回到我的身上,他盯著我,極度認真地問:“林四四,這個人渣,他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
我看到蔡大彭的臉色更差,那個開車的司機則呆在一旁,一點兒上前拉開餘明輝的意思都沒有,我生怕這事鬧得不可收拾,於是我忙不迭地搖頭:“沒有,一點也沒有。我沒事,你快鬆手,不然會鬧出人命的。”
餘明輝卻不為所動,他說:“我要聽真話,他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
我更急:“沒有,真沒有。”
我又拍了拍餘明輝的手臂,繼續說:“你先放開他。”
餘明輝這才狠狠地推了一把,將蔡大彭一個狠手推著靠撞貼在車上。
蔡大彭止不住的咳嗽,在咳嗽完之後,他紅著眼睛瞪著餘明輝說:“我艸你媽的餘明輝,你這個傻逼,你是想弄死我?”
餘明輝冷冷道:“正有此意。”
在我的印象裏麵,蔡大彭也是一個極度傲氣的人,他仗著自己有點錢,到處擺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款,他估計也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奇恥大辱,他在愣神了幾秒鍾之後,作勢想要衝著餘明輝飛撲過來。
然而,餘明輝隻是淡淡掃了他一眼說:“我勸你最好不要對我動手。”
蔡大彭再次一怔,竟然就此收回他剛剛舉起來的拳頭,他沉默著與餘明輝對峙了不下三十秒,他最終收回目光,衝著司機說:“一群神經病,走了,去修車。”
說完,蔡大彭重新鑽進了車子裏麵,那跟個呆瓜似的司機也急急坐進了駕駛室,很快車就絕塵而去了。
就在這時,我的身後忽然傳來了陳道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