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一朵朵

靜舟小妖

35.挾恩圖報

書名:水花一朵朵 作者:靜舟小妖 字數:9383

第三十章

那天之後,又過去了一周,龔程都沒有再出現過,文浩知道這件事應該沒有解決,以龔程的性格肯定是在醞釀著什麽。

就算再擔心,日子總是要過下去,他還要參加十月底的廣州亞運會,這是他重新崛起的第一站,事關重要,必須要心無旁騖的才能夠走下去。

今天下了訓練,遊明傑宣布,下周開始,遊泳隊的所有隊員都要輪流去廣州集訓,正式進入廣州亞運會的備戰期。

文浩扒拉指頭算了一下,也就是說還有三天的時間了。

距離舅舅打電話過來已經過去了一周,當時說的好像也就是這幾天到,也不知道走之前能不能見到人。說真心話,文浩想到這些的時候心情很糟糕,並不是很想看到舅舅,可要是等集訓回來再見麵,說不定就是一通的明譏暗損,劉敏的嘴是刀子嘴,心是石頭心,想讓她去體諒別人,怎麽可能。

不得已,離開遊泳館,文浩給舅舅去了個電話。電話長時間沒聲音,等出現聲音的時候就是聲線優美的女聲說道:“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仔細想想,說不定舅舅這個時候已經在火車上了。

心情不太好的收了電話,見到葉書文跟遊明傑一起從遊泳館裏走出來的身影,本來已經要邁出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站在原地靜靜的等待。

“遊導,葉教。”

兩個人正說著話呢,聞言停了下來,葉書文說:“正好說到你,劉浪這次也報了400米自,你們的成績說不定會在決賽上撞上。”

文浩點頭:“沒問題的,我會盡全力,結果如何不重要。”

“重要!結果很重要!你遊泳是為了陪遊嗎?不拿金牌你遊那麽多年,多虧啊!真是的,還在我麵前裝?有點誌氣行不行?”

文浩摸了摸鼻子,見遊明傑也在笑話自己,他也隻能悶聲的笑了。

大家一路說著,到了等車的地方,遠遠的就看見龔程也站在人群邊上。

他戴著墨鏡,身後背了個黑色的背包,身上穿著的休閑衣褲偏向於淺色,頭發濕漉漉的,應該是訓練完才洗過澡出來。去除偏見,龔程的氣質特殊出眾,隻是簡簡單單的往那兒一站,都無法讓人忽略。

眼看著人出現在訓練中心的大門口,隻能說局裏的判罰就像個屁一樣,放完就沒了,連半個月都沒有呢,龔程照樣回來訓練。

這個時候回來訓練是必須的,臨近亞運會,不光是遊泳隊在備戰,整個體育局都緊張了起來,龔程作為中國在擊劍方麵唯一的希望,就算沒有上麵的壓力下來,估計這個時候也隻能睜隻眼閉隻眼。

龔程扭頭看了過來,臉上戴著的墨鏡太大,幾乎遮擋了所有的神情變化,想起那天的不歡而散,文浩從容的轉開了視線。

該說的早就說了,態度也很明確,他不相信都到了這個份兒上,龔程還能容得下自己。不過看在是自己救了他的份上,應該不至於做的太絕吧。

好在龔程並沒有靠過來,不知道是揭過了,還是忌憚著他身邊的兩名教練,很安分的站在一處,甚至沒有再往這邊看上一眼。

等通勤車遠遠開過來,文浩才反應過來,龔程上車是為什麽?一直不是都下了訓練就開著車跑了嗎?這是要回宿舍?

然而還真是這樣。

接下來一連三天,他都能在訓練中心看見龔程,偶爾能坐在一輛車上,就連在食堂吃飯都能看見他。

不過這兩天葉書文雞血爆棚,也經常自己下廚,文浩去食堂的次數並不多。

周一,秋高氣爽,藍天如洗。泳隊的隊員被男女分開,分成了兩隊先後前往廣州集訓。

文浩並沒有等到自己的舅舅。

等舅舅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廣州。

事已至此,最後會落下什麽埋怨已經不重要了,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訓練上,隻是下了訓練後,偶爾會想一想,劉敏又會在舅舅耳邊念叨什麽。

三周的集訓時間,再回到北京,已經到了十月底,北京披上了黃色的外衣,空氣微冷,往冬天邁進了一大步。

集訓後通常都是一兩天的假期,這次比較過癮,隊裏竟然給了三天的假,所以有人建yì去香山看楓葉,文浩很心動,但是沒點頭,他還得去見舅舅。

下飛機之後,他就給舅舅打了電話,舅舅告sù了一個醫院的地址,讓他過去。聽口氣還算不錯,沒有想象中的尖酸刻薄,當然也算不上開心,平平淡淡的,總之很正常。

那是一家很有名氣的婦幼醫院。

文浩將行李放好,上網查了地點,換乘了兩趟地鐵,到了北京城的東邊。

這家婦幼醫院在本地很有名氣,一路問著,很輕鬆就找到了地方,隻是進了醫院後再問,才知道舅舅說的那家病房竟然是一間單人的特護房。

以舅舅和劉敏的收入,幾乎是不可能會住單人間的。

文浩嗅到了一絲不太好的味道。

果不其然,進了屋,劉敏人躺在床上掛著吊水,嘴還閑不下來,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到了北京是多麽的舉目無親,文浩又是多麽的心狠手辣,以及關鍵時刻突然出現的龔程又是多麽的人好心善。

文浩沉默的聽著,看了舅舅一眼,一如既往的,這個男人低著頭,回避了自己的視線。

文浩說:“你們和龔程熟嗎?他們憑什麽對你好啊?”

劉敏笑道:“廠長家的兒子,雖然這些年不見,人總是念舊呢,和有些人不一樣,忘jì自己當初沒爸沒媽的活都活不下去了,都是誰養大他的,如今有錢了,身份不一樣了,就嫌棄老家的窮親戚了。”

文浩坐在沙發上,腿交疊著,渾身放鬆的靠著,露出淺淡的笑容:“連句話都沒說過,人能和你們有什麽舊情,要不是看在我的麵子上,他能照顧你們嗎?”

劉敏冷哼一聲:“你和他睡覺,他照顧我們不應該啊?”

當初,文浩當眾對龔程表白,就被劉敏聽見了,他當時被狠狠的扇了一耳光,右耳失聰了大半個小時。後來劉敏深以為恥,舅舅也覺得丟臉,把他送去住校後就再也沒有聯係過。五年前,他們來北京,當初文浩才和龔程複合,進進出出的龔程都會開車接送他,劉敏那時候就知道他們的關係了。隻是那時候龔程比現在還狂,劉敏沒敢接近,隻是喜歡拿這事擠兌他。

文浩那個時候年紀不大,臉皮子薄,劉敏擠兌的那些話對他的殺傷力還很強,一旦有什麽爭執,劉敏就拿這事戳他,他就步步潰敗,被劉敏損的無地自容。

如今。

文浩笑了:“睡覺而已,兩個男人,你還指望他養你們不成?就他家那背景,是不知道他和男人在一起,要是知道了,你覺得你在電廠那活還能幹下去?通常,為了威脅一個人,親戚可是最好下手的。更何況我還隻有你們這一家的親戚。”

劉敏臉上的笑收了:“他,他家,不,不知道啊?”

文浩“嗬”了她一臉。要是知道了,他現在還能在泳隊待著,估計早回老家了吧。

劉敏回過神,覺得自己氣勢弱了,眼睛又瞪圓了起來:“他家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也別怕他家,這種家庭亂來的多了,你就算是在外麵給他當個情兒,也吃不完用不完的,知道不?”

文浩真想說他們都分手兩年了,您要占便宜怕是占不到了。不過說出來估計也沒什麽用,龔程既然已經插手了這件事,劉敏就不會相信他們已經分手……說起來,龔程出麵,不會是為了報恩什麽吧?

話不投機半句多,文浩在病房裏,勉強呆了十分鍾,實在呆不住了,起身離開。

舅舅跟在後麵沉默的走了出來,文浩轉身看人:“不用送了,我自己下去。”

“有點事和你說。”

文浩眼珠子轉了轉,估計是要借錢吧。

他們下了樓,站在花壇邊上,舅舅點燃一支煙,深深吐了一口氣,煙霧繚繞間,文浩才發現舅舅老了很多。

“舅,注意身體。”文浩真心的說了一句。

舅舅點了點頭,臉上愁容不散:“這次,是沒辦法才過來的,你舅媽她……她得了癌症……”

文浩十三歲的時候,舅舅和劉敏談戀愛,不是多好的記憶,總之在他十四歲去住校後,劉敏就嫁給了他舅舅。

到如今,正好十年,他們一直沒有孩子。

五年前,他們到北京來治病,花了不少的錢,懷著孕回去的,結果孩子三個月的時候就流掉了,之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再懷上。

一個多月前,他們用攢了五年的錢,在省裏的一家婦幼嚐試做試管嬰兒,結果在劉敏的子宮查出了腫瘤。舅舅六神無主,隻能再次來了北京,出了這種事,他唯一能想到商量的人,就隻有自己的外甥了。

當然,以劉敏那罵人的精氣神,她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毛病的。

文浩一直安靜的聽著,心裏也想了很多。想說這就是報應,但是又覺得再大的報應也不能拿走人的一條人命。然後又恍然大悟,自己這麽多年也沒聽說有個弟弟妹妹的,原來是真沒有孩子啊。

男人對這種事,總是比較粗心的。

文浩看見舅舅的臉,心裏也不好受,陪著舅舅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臨近晚飯,這才離開。

劉敏住的婦幼醫院是一家大型綜合醫院的附屬醫院,特權之下,劉敏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確診了子宮癌,如今必須要做手術割掉子宮,孩子就不用想了,能留下一條命就不錯了。

文浩回到宿舍,提前一個站下了車,拿著□□去查了卡裏的存款。

從進國家隊到現在,他給自己攢了六萬塊錢。

歎了一口氣,都取了出來。

他恨劉敏,恨不得劉敏死了才好。可事到眼前,他才發現自己做不到見死不救。她是舅舅的發妻,無論好壞也一起過了十年。她不仁自己不能不義,就是為了舅舅,他也必須出手。

但是。

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龔程那邊做這些事,肯定是有所求,人情是他欠的,他再拿六萬出來,如果這樣還不夠,他也不會讓龔程再拿錢。

錢是小事,人情是大事,龔程絕不會讓欠著他人情的自己,好過的。

說到底,他還是要先護好自己。

果然人都自私。

把錢放在背包裏,走回去的路上,文浩第一次撥通了龔程的電話號碼。

“我回來了。”文浩不太舒服的軟了口氣,接受了對方的幫助就是這麽一回事,哪怕不是自願的,欠了就是欠了,語氣很難強硬起來。

“嗯,我看見了,我在宿舍,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才從醫院回來,我舅舅那裏……謝謝你。”

“嗬嗬。”龔程低沉的笑了起來,“我和你,說什麽客氣。”

文浩的腦袋裏出現了龔程夾斷孫飛手的那一幕。

就像是身上爬著毛毛蟲,好惡心。

回到了宿舍,這次文浩去了三號樓,擊劍隊所在的公寓樓。

龔程的宿舍他自然是知道的,兩年過去估計也不會有什麽變化。到了地方,果然在屋裏看見了龔程。

文浩在門口晃了一下,龔程走了出來。

“你們也要出去?”文浩看見龔程的床邊放了兩個行李箱,占著地主的便宜,體育局的意思,是把所有的選手都送到廣東轉轉,擊劍隊肯定會去。

“嗯,不用擔心,你舅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實在有事給我打電話。”龔程看著他,嘴角含著笑,眼眸脈脈溫情的就好似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

文浩別扭的生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回避開了他的視線,點了下頭:“謝謝。”

“晚上有事嗎?”龔程問。

文浩沉默的看他。

“晚上一起吃飯吧。”

“今天不走?”

“明天走,我也可以坐下午的飛機過去。”

“……”

吃飯。

坐明天下午的飛機。

這期間要幹什麽?

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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