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滾!”
如果可以選擇,龔程甚至不願意再看見孫飛,每當他想到孫飛,就能夠想到自己的愚蠢,這種自棄的心態簡直要逼瘋了他。
“你和文浩,原先就住這裏嗎?”孫飛不怕死的說著,如果仔細看,可以看到他的眼神恍惚,精神狀態並不是很正常。
龔程不再說話,衝進屋裏一把抓住了孫飛的衣服,要把他從屋裏拽出來。
在踏進客廳的瞬間,孫飛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發了瘋的掙紮:“你要幹什麽!你要帶我去哪裏!你不能這樣對我!我跟你睡了兩年!你砸斷了我的手已經夠了!我手斷了!斷了啊!不能打羽毛球了!!你還想怎麽樣!!”
龔程揮手把他摔到地上:“手斷了?隻是手斷了而已!如果能殺了你!你活不到今天!你耍了我兩年!憑什麽要求我同情你?”
孫飛抓著自己斷掉的手瑟瑟的發抖,瞪圓了眼睛看著龔程:“就算這樣,你沒有睡我嗎?我向你,向文浩道歉,你連機會都不給我,你就打斷我的手,你夠狠!龔程!你特麽還是人嗎?”
麵對孫飛的指控,龔程由始至終的冷著臉,他看見施洋在旁邊用手機攝像,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後才說:“我從來不相信做錯了事情,道歉會有用。你拿走的,我會雙倍的拿回來,你傷害的,我會雙倍傷害回去。從今天開始,你會知道自己惹了什麽樣的人,你會為你做錯的事後悔,後悔一輩子!”
孫飛的眼睛睜的幾乎要鼓出了眼眶,從喉嚨裏發出了咯咯的聲音,是怒氣,也是懼怕。因為太過了解,他知道龔程說的都會實現,他會為自己的一時貪心,付出血的代價。
緊繃了兩天的神經,在判決下來的瞬間,斷掉了。
孫飛突然垂下肩膀,低低的笑了起來,繼而狂笑,眼淚和鼻涕流了滿臉,為自己的貪心後悔,也為自己愛上了一個渣男而悲痛。
笑聲漸漸的消失,孫飛閉著眼睛,笑著喃喃:“你得不到文浩的,你想讓文浩原諒你嗎?不可能!”
他睜開眼,眼睛血紅,好似流出了血淚,直勾勾的望著龔程:“你驕縱!花心!暴躁!除了有錢,你根本不配當一個愛人!他文浩憑什麽原諒你?他因為吃醋,嫉妒,就放棄了解釋,放棄了你!隻有我!隻有我可以容忍你在外麵還有別的人!哪怕知道你和別的人上了床!我也可以笑著麵對你!我難道就不生氣嗎?我不是不嫉妒!是因為我愛你!為了愛你!我可以騙你!我可以裝傻!我可以當一qiē都沒發生過!隻為了愛你!”
“他文浩可以嗎!!!”
“他不行!龔程,我敢說,這世上,最愛你的人,肯定是我!”
龔程低頭看著他,沉默著。
施洋收了嘴角的笑,視頻的秒針還在跳動著,他卻因為這段話而動容。
龔程緩緩蹲下了身,朝著孫飛伸出了手,就在對方的眼底還沒閃爍出光彩的時候,一把抓住了對方的嘴巴,低沉的好似從胸口震出的聲音,說:“你愛我,我就要愛你?就要原諒你?別做夢了!”
孫飛眼底的光彩沒了,碎了,滅了。
龔程鬆開了手,站起身,看向了施洋:“你把他帶走,我要把這屋子收拾收拾,接文浩回來。”
施洋揚眉。
孫飛抖著肩膀笑,眼淚從眼角滑落,砸在地上,碎的七零八落。
施洋帶著人走了,龔程挽起了袖子,開始收拾房間,換下堆積了滿滿灰塵的床單,換上文浩買的藍色的水花圖案的被套,將家具擦拭一遍,然後開始拖地。
冰箱裏凍著的啤酒已經有兩年多了,拿出來統統換掉,在超市裏順便買了一些小魚,尤其是鯽魚,他知道文浩愛喝這種鮮美的湯。
打開衣櫃,裏麵還掛了幾套文浩的衣服,那件事發生之後,文浩也再沒回來過,他取下來蒙在臉上,恍惚間,似乎聞到了文浩身上那幹淨清爽的味道。
累了,就躺在他們睡過的床上,睡在文浩一直睡著的一側,用臉輕輕磨蹭著枕頭,柔軟的感覺,睜開眼,好像就可以看見文浩恬靜沉睡的容顏,就像置身於大海之中,海浪滔滔,如同母親的搖籃曲,如此的溫柔,如此的溫暖,如此的懷念著。
他伸出手,摸了摸,好似,摸到了文浩柔軟的發絲。
回過神來,眼前空空如也,手上,也空空的。
心口驟然一疼,腦袋裏再次出現了那個被自己丟在房間裏,鼻青臉腫,滿眼絕望的男人。
“還能……回來嗎?”
……
隊裏今天小測驗,文浩在400米遊出了3分58秒51的成績,這是非常好的一個成績了,這個項目的世界紀錄也不過快了18秒。
事實上在賽場上,18秒的距離也就是十來米的距離。
葉書文扶著跳台,彎腰和文浩淩空擊掌,水珠濺了葉書文一臉。
“我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沒錯,你真的非常適合中長距離的自由泳。”
文浩泡在水裏,氣喘的還很厲害,疲憊和興奮讓他的耳朵血紅的一片,在葉書文的讚美之後,很快的蔓延到了臉上:“我還會更快的。”
“有誌氣。”葉書文豎起了拇指,然後伸出了手。
文浩抓著他的手,巨大的力量傳遞過來,他也借著力量一個用力,從水裏跳了出來。
葉書文拍著他的肩膀,又給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是個好開頭,馬上就到亞運會了,我已經幫你報了名,就400米,隻遊400米,貪多不爛,知道嗎?”
“知道。”文浩鄭重點頭。
文浩起水之後,今天的小測驗就剩下袁錚。袁錚兩天前從美國回來,如今和他住在一個屋裏,沒有遊樂在中間調劑,和這個悶罐子在一起確實無聊了點。
袁錚的測驗結束,遊明傑記錄完最後的成績也走了過來,深深的看著他,自嘲的笑道:“我這眼光還得練練,險些就把你毀了,我也得謝謝葉書文。”
葉書文笑開白牙,滿臉的得意:“咱倆誰和誰啊,甭客氣。”
“看你這嘴臉。”
“真要感謝,請我吃頓飯吧,我聽說北京不是有什麽三大會所嗎?禦軒、皇爵和雅閣,對吧?三地兒你讓我任選。”
“夠了啊你,是想讓我破產啊!知道那裏吃一頓多少錢嗎!?”
文浩一直笑眯眯的聽著,直到聽見禦軒的名字,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
雖然說不讓自己再去想了,可是那天孫飛被當麵打斷手的事,給他的震撼還是太強了,偶爾也會想想這是為什麽。可惜那幾個當事人,他是一個都不想聯係,隻能任由這個疑惑繼續下去。
龔程真是他見過最可怕的一個男人,對你好的時候掏心掏肺,恨不得把你捧到手心裏,可是一旦厭倦了,就能夠放任自己去做任何事情,他可以毆打昨夜的床伴,可以蔑視任何不喜歡聽見的我愛你,他完全在以自己為中心而活著,不需要也不願意去顧慮任何人的想法。
每每想起他和這樣的人同床共枕過,就惡心的恨不得扒掉自己的皮,抹掉所有的回憶。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你不願意提起,就不存zài的。
訓練結束後,在回去的路上,劉浪坐在了他的身邊,低聲說:“那天打架的事情上麵有消息了,說是龔程停訓三個月,記過。孫飛開除國家隊。”
“嗬……”
“笑什麽?”
文浩擺了擺手,不知道怎麽說,龔程帶著人來國家隊打架,打斷了孫飛的手,結果孫飛被開除了,這就是權力的魅力。況且,停訓而已,龔程隻要願意,隨時可以把教練叫到家裏訓練,判決下來,對於龔程而言,簡直不痛不癢。
“不過羽毛球隊那邊好像鬧起來了,說是對這個判罰很不滿意,正在往上麵告。”
“嗯,沒那麽容易的。”文浩搖頭,不是不容易,是根本不可能。
“也是,孫飛就是個喂球的二線,龔程現在簡直是花劍的未來之星,孰輕孰重,局裏肯定是有自己的考慮,最起碼奧運會前吧,龔程應該都不會有什麽事的。”
“嗯。”文浩不想再談龔程,轉口說道,“你今天成績好像不怎麽樣,看見你們黃教的臉了嗎?都黑了,還有心思關心八卦,小心到時候把你八卦了。”
劉浪齜牙咧嘴,果然跟著轉移了話題。
到了宿舍樓下,電話鈴聲響起,文浩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表情變得古怪了起來。
“怎麽?誰的電話?”劉浪見文浩遲遲沒有接電話,就問了一句。
文浩搖頭,揮手示意他先走,然後接起電話,喊了一聲:“舅舅,是我……”
舅舅和他妻子劉敏,要來北京了。
當年自己在電廠當眾對龔程表白後,舅舅就把自己送進了遊泳隊住校。劉敏很快就和舅舅結了婚,枕頭風吹得多了,舅舅和自己的來往就越來越少,直至他到了省隊的第二年,舅舅就再也沒出現過,也不提什麽生活費了,總之從此了無音訊,人間蒸發。
再次見麵,是他到了北京後,舅舅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了他的消息,帶著劉敏來了北京,找他拿了兩萬塊錢,既不旅遊也不出門,在個地下室的短租房裏神神秘秘的待了一個來月,然後就走了。
走的時候沒有打招呼,借的錢看樣子也是不打算還的,文浩對這件事也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有點傷感,總之那之後直到現在五年了,舅舅再次給自己來了電話,說是又要來北京辦事。
從內心出發,文浩是不太想見到舅舅和劉敏的,年少時候的回憶太過不堪,十三歲的孩子就要直麵麵對命運的殘酷,然而劉敏卻依舊要把他往死路上逼。這還不是讓他最難過的,作為自己最後的也是唯一的親人,舅舅的不作為實在是讓他寒透了心。
可是電話已經打到了自己的手機上,舅舅不仁,他不能不義,哪怕是因為媽媽,他也不能真的和舅舅老死不相往來。
五年之後再見,說不定會有些好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