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
他一時驚駭,心痛得皺起眉頭,“你不吃不喝,到底是為什麽?!”
晨‘露’微微抬頭,黑眸中仍是一片茫然。
“我隻是倦了……”
她低低開口道,聲音微弱,完全不似平時。
皇帝也不再多說,細心為她裹上毯子,將她打橫抱起,也不理那零落的通天鮫紗帷帳,徑直出了寢殿。
秋日的中夜沁涼入骨,深‘露’浸濕了人的鞋襪,皇帝抱著她,一躍上了屋簷。
琉璃瓦在夜‘色’中散發著淡淡幽光,皇帝將衾毯抱緊,卻毫無褻瀆的念頭,隻覺得伊人這一刻脆弱至極,需人憐惜。
“還記得這裏嗎?”
他輕聲問道。
“那時梅嬪出事,我一時心灰沮喪,是你在此吹笛,讓我豁然開朗……”
溫熱的肌膚相觸,錦衾重疊間,他仿佛能嗅到她發間的清雅幽香,那並非是宮中‘女’子常用的熏香,而是白梅一般冷潔自然。
“看這夜空……”
他指了指繁星閃爍的蒼穹,“千萬年一如此景,一旦仰望,便覺自身渺小,什麽憂愁煩惱,在它麵前不過是滄海一粟,不值一提……”“人的‘性’命著實短暫,萬事的緣由可以不提,但是人與人的爭鬥和仇恨,卻是至死不休的。”
晨‘露’低喃道。
“若是有一日,你輾轉反惻,一心一意到取仇人的‘性’命,到頭來,他卻先一步步入黃泉。那你這亙長的仇恨,又要如何派遣呢?”
她仿佛是在問元祈,又仿佛隻是自語。[1--6--K,電腦站,16k,cn更新最快]。
“你的仇人……?”
元祈細細咀嚼著她地話意。想起之前的忽律,又想起昨天一幕---
“王沛之也是你的仇人之
晨‘露’不答。黑眸中卻因那個名字而燃起火焰。
“他倒是死得其所……!!”
元祈想起被那夜過後,眾人轉述太後地曖昧行止,心中一陣厭憎,。
“想不到母後與他……!”
他實在不願再談起此人,可這樣一個肮髒的名字。卻讓晨‘露’如此喪魂失魄。
元祈心中一陣隱痛,近乎同仇敵愾地,他用力抱緊衾毯,默默無言地給以安慰。
浩朗星空下,這高聳的飛簷之上,坐著這一對緊密相擁的男‘女’,夜風拂過衣袂,宛如金童‘玉’‘女’一般。
“睡著了嗎……元祈忍住手臂的酸麻,低聲問道。
均勻的呼吸。仿佛告知了主人地沉靜。
元祈眼中閃著溫存熾熱的愛意,俯身看向懷中摯愛的‘女’子。
那嫣紅‘欲’滴的朱‘唇’,因著麵龐的蒼白而越發幽麗。他低下頭,一分一寸的。逐漸貼近----
這一‘吻’封緘。隻是輕輕貼近,隨即分開。
元祈神思悠然。仍在回味著這一‘吻’,卻是起身躍下,抱著懷中沉睡的‘女’子,向著雲慶宮而回。
他沒有看到,懷中人眼睫微閃,在麵龐上投下了濃黑的‘陰’影。
晨‘露’‘露’出一道微笑,淒婉,然而寧靜,隨即睜開眼。
下一瞬,那微笑因眸中的冰冷犀利,而轉為詭譎-對不起……她埋首在元祈懷裏,對著這寬廣‘胸’膛中那一顆心,默默說道。
夜‘色’如瞑,居然下起了大雨,幽黑至藍地蒼穹中,無數水流從天階落下,遮住了一切的聲響,也遮蓋了人間繁華若夢。
慈寧宮‘門’緊閉,寢殿中滿是熏香的紫煙,‘迷’離氤氳中,仿佛有無窮地夢魘藏身。
太後跪坐榻上,努力搗住‘胸’口的絞痛,以咬牙地痛楚來抵禦眼前不斷出現地鬼魅身影。
“所有被你害死的人,都一一見過了吧……”
清渺地低語,伴隨著熏香的微微稀散,太後清醒了些,抬頭看向宛然‘洞’開的殿‘門’。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如今外間都在傳說,太後與王大將軍曖昧有‘私’,他為了救你而死,你卻隻是被終身幽禁,實在是天壤之別啊……”
近乎惡毒的諷刺,從逐漸出現的清雅身影口中吐出,在寢殿中形成重重回音。
太後費力看去,卻見來人隻著一襲白衣,雪一般的麵容幾乎要溶入熒熒燭光之中,雙眸卻是幽黑空寂,瞳仁中那深不見底的一點,竟讓她生出無邊的悚然。
“你來做什麽……”
太後微微喘息著,卻不願示弱,口中隻是冷笑道:“我那不孝之子遣你來的麽?”
“是我自己要來的……我來看你最後的下場。”
宛如冰‘玉’落地,森寒中帶著無邊的怨毒,太後不禁一驚,愕然抬頭----
“香熏的氣味如何?是不是讓你見到了許多故人……”
太後聞言急急起身,踉蹌著行到香爐旁,以袖拂倒了爐身,紫煙卻仍是渺然不散。
“徒勞無功……你真的已經老了!”
低沉的冷笑聲在殿中響起,仿佛岩漿都在這一瞬冷卻凝固,“當初你與他苟且‘私’通,以一杯牽機陷我於死地的勇氣到哪裏去了?!”
虛空中,有什麽冰涼的東西掐住了太後的喉嚨。
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近乎茫然的,緩緩抬頭--“你說什麽……”
“你怕我化作厲鬼來向你索命,在宸宮之中貼上密密符咒,這二十六年來,你以為可以高枕無憂----可惜哪……人算不如天算。”
低低的聲音,在殿中回響,太後在這一刻眼前一暗,仿佛有無數枝蔓從黃泉中攀附伸來,將自己竭力拖下----
“不可能的!你已經死了,死在先帝的牽機之下……”
她近乎狂‘亂’地拿起燈燭,明滅閃爍的火焰將對麵的人影照亮。
那一雙清冽出塵的黑眸,穿過記憶輪回,穿過那黃泉忘川,停駐在眼前。
大雨傾瀉如注,碩大的雨點敲打琉璃明瓦,飛簷下鐵馬在叮當急響,奔騰轟鳴好不熱鬧。
太後聽到自己輕輕笑了,笑聲在寢殿中顯得格外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