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卻是仍舊安逸祥和,這些千裏之外的驚濤駭‘浪’,隻是讓極少幾人輾轉反惻,夜不能寐,其餘百姓,在懵懂不知中,隻當著普通的日子來過,閑暇時分,上茶館酒肆聽一段本朝太祖開國的傳奇,在醇厚茶香中,被這初秋的涼意熏染得愜意無比。
日子便在這慢悠悠的餘韻中,無聲無息地‘蕩’過,這一日,宮中一道消息,卻是在朝野間不徑而走,不出一日,連街上的販夫走卒,都知道這件奇事-
皇家竟然在這等初秋涼日裏,去北地的峴昆行宮狩獵!
每年暑熱之時,宮中便有溯北而上,到峴昆行宮去消夏的慣例,今年,因著太後和皇後鳳體不安,皇帝也不願多事,便仍在宮中過了,如今暑氣盡消,卻又為何反常北上?!
市麵上各種傳聞喧囂塵上,朝中大臣中頗有心計的,將欒城那一邊的情況仔細思量,便知道皇帝已動了根除滅絕之念。
“朕此次名為北狩,實則凶險萬分,與上次主持軍中的數日親征,不可同日而語。”
皇帝輕拂著手下榧木的紋路,對這自小相伴的棋盤,頗為眷戀。[1--6--K,電腦站,16k,cn更新最快]。
“峴昆行宮北臨平州,東倚雲渡口,背後又有中原大地作依托,稍一拾掇,便又是一局活棋,即便韃靼軍占領了平州,也是勝負未定之理。”
他好似在給晨‘露’解說,又仿佛在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走。
晨‘露’拈起一枚白子,在右上下了一手,淡淡道:“太後娘娘久病初愈,將她留在京中,不太妥當吧……還有靜王,您很該將他也帶在身邊,參讚軍務的。”皇帝微笑著看她,悠然道:“你先前所說的,齊薑和公叔段的故事,朕心中亦有警惕。”
“看來皇上心中早有乾坤,我也不必多話聒噪了。”
晨‘露’清冽的笑聲,如冷泉一般流過心田,那冰雪涼爽的餘韻,卻讓元祈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寧。
兩人對坐下棋,靠得極近,‘女’子的淡淡體香,朦朧幽然地傳來,那並非是嬪妃們慣用的龍涎麝香,而是‘花’間的自然暖香。
一盤已畢,她正在複盤,卻被他的手覆於其中。
那是溫暖寬厚的男子手掌,和她的纖細白皙相映成趣。
她楞了一下,並沒有擺脫,仍舊擺‘弄’著手下黑白雲子。
元祈的手掌,仿佛是感覺虛無不安,扣得更緊。
一絲一脈的指掌相扣,仿佛彼此的心靈都接連契合。
她抬眼,正對上他眼中的不安和灼熱----
“我擔心的,卻是你。”
“你的心中,是否有我一席之地……”
他眸中閃著光,有些焦慮和擔憂,但終於問出了
在這吉凶未卜的微渺時刻,他出征在即,無論如何,都想知道她心中的答案。寢殿的窗下,這絕塵脫俗的一對男‘女’,好似畫中神仙,彼此之間手掌‘交’覆,曖昧‘迷’離中,隱隱有暗‘潮’奔湧。
晨‘露’微微愕然,隨即沉靜下來。
她眼中幽光閃爍,仿佛是漫天遙遠的星辰,又仿佛是,水中破碎支離的光影。
半刻,她垂下眼,手指伸展開來,反扣住那寬厚大掌。這便是回答了!
巨大的欣喜襲上元祈的心頭,他強行壓抑著,眉宇間一片爽朗喜樂-
“今日得此此允諾,即使馬革裹屍而還,也無憾矣!”
他毫不在意的說著不吉之詞,眼中深沉洋溢著眷戀。
晨‘露’回以沉靜一笑,垂下眼,尖利的指甲刺入‘肉’中,亦無所知。
已經無法挽回了她‘唇’邊的微笑逐漸加深,那是一種奇妙的悲慟和悵然,被青絲掩映著,並未被滿心喜悅的元祈發現。禦道碼頭上船,水麵上已是千帆齊發,隻等皇室駕臨。
兩隻三層龍舟,一隻由皇帝,近臣和‘侍’從宦官乘坐,另一隻上,卻是一應妃子、‘女’官宮人。皇後和梅貴嬪因鳳體有恙,便沒有隨駕,至於太後,幾日前便搬出慈寧宮,遷往前朝太後禮佛的昭雲宮靜心歸隱,更不會隨禦駕而行。
未及起帆,宮眷所在的龍舟上,才開始,便生出了點不大不小的‘亂’子來。
“你們是做什麽吃的?如此怠慢本宮,倒是什麽樣的勢利眼?!”
略微尖銳的‘女’音在第二層響起,一眾宮人一聽,便知是雲嬪在訓斥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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