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洛被送進急救室搶救,伶俐俐這時候才後怕起來,她手腳冰涼,神情呆滯地坐到等候室長廊上的凳子上,臉上的表情木木的,像是沒有回過神來。
蘇酥酥握住她冰涼的雙手,安慰伶俐俐:“俐俐,吳洛會沒事的……”
伶俐俐的臉色有些蒼白:“可是酥酥,我一點都不後悔殺死他。”
蘇酥酥一愣,嚴厲地訓斥她:“伶俐俐!為了他那種人,不值得你搭上一條性命!”
伶俐俐臉色慘白,沒有說話。
半晌,伶俐俐才輕聲說:“吳洛死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他說他不值得……”
伶俐俐的神情有些恍惚,黑漆漆的眼睛裏沒有一絲光亮。
她看著蘇酥酥。
“酥酥,你說他是真的替我覺得不值得?還是隻是在怕死而說謊騙我?”
伶俐俐的眼睛明明是在看著蘇酥酥,可蘇酥酥卻覺得伶俐俐的眼睛裏已經完全看不到她。
伶俐俐看不到任何人。
她黑沉沉的眼睛,就像是黑色的泥沼,裏麵什麽都沒有。
她陷在自己的情緒裏,無法自拔。
蘇酥酥皺著眉頭看著這樣的伶俐俐,心裏抽疼。
蘇酥酥不停的祈禱,不停的默念,希望吳洛千萬不要死,千萬不要就這麽離開,要不然伶俐俐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從這個陰影裏走出來。
她不想看到伶俐俐一輩子這個樣子。
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
蘇酥酥在這一刻是如此虔誠地期望這個諺語是真的。
慌亂的腳步聲在走廊裏響起。
吳洛母親衝到伶俐俐麵前,狠狠一個巴掌甩到了伶俐俐臉上,吳母麵目扭曲,眼眶通紅,破口大罵:“你這個小賤人竟然還有臉麵站在這裏?!為什麽警察還沒有把你抓起來?!我們家吳洛當年為了你挨刀住醫院,你倒好!恩將仇報!現在把他刺傷住進醫院!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知不知道什麽叫做知恩圖報?!真是有爹生沒爹養的東西!為什麽你這個小賤人當初沒有被你父親打死?!”
說著就要去掐伶俐俐的脖子。
鍾笙冷著臉攔住了神情癲狂的吳母,沉聲說:“這裏是醫院,請你冷靜一點。”
蘇酥酥將伶俐俐護在身後,皺著眉頭,替她說話:“俐俐的錯誤俐俐自己會承擔,幹她父親什麽事?現在說什麽也於事無補,吳洛現在還在急救室裏搶救,阿姨你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平添事端吧?”
提到吳洛的名字,吳母崩潰地癱坐在椅子上,捂著臉痛哭起來,吳父抱住了她的肩膀。
警察不多時趕到了醫院,出示□□:“伶俐俐,你涉嫌參與一宗故意傷人案,我們現在以故意傷害罪嫌疑人的身份逮捕你,請你跟我到警局裏走一趟。”
伶俐俐一愣,麵色如常地站了起來,冰冷的手銬銬在了她的手腕上。
伶俐俐低頭,眼睫輕輕顫動。
蘇酥酥陪伶俐俐一同去警察局裏做筆錄,湊到伶俐俐耳邊悄聲說:“你有權保持沉默。”看到伶俐俐呆滯的小臉,害怕她一心認罪求死,蘇酥酥急著說,“伶俐俐!你別犯傻!”“
“這種時候千萬別犯傻!”
蘇酥酥握住了伶俐俐冰涼的小手,鼓勵她說:“你不要再向宇宙發送消沉的信號了!你還這麽年輕!多少人想活都沒有機會去活!”
伶俐俐抿著唇角,沒有說話。
鍾笙的私人律師團隊刻之後趕到警局,和警察們周旋。
直到淩晨三點,警察局才接到醫院留守警察的回電。
吳洛搶回了一命,現在已無性命之憂。
伶俐俐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說不清楚心裏頭究竟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
她低頭望著手腕上冰涼沉重的銀色手銬,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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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洛從昏睡裏醒過來,他身上還插著各種管子,醫療儀器平穩地滴叫,維持著他的生命。
他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詢問吳母,伶俐俐的下落。
吳母流下了眼淚,痛哭說:“你究竟是被那個小賤人灌了什麽*湯,她都把你害成這樣了,你還記著她?這都是你為了她第二次挨刀進醫院了!吳洛,你清醒一點,你好不容易從鬼門關裏撿回一條命,不要再和那個小賤人糾纏不清了!她遲早會害了你!”
吳洛的聲音艱澀而困難,執拗地詢問:“……俐俐在哪裏?”
吳母憤恨道:“還能在哪裏?她被警察抓走了!我要讓她進監獄!給你贖罪!”
“放了她……”吳洛漂亮的桃花眼裏有了一絲生氣,似乎在害怕,他的反應激烈,甚至奮力抬頭,看著吳母,憤怒地說,“你給我放了她……”
“吳洛你瘋了嗎?!她差點殺了你!”吳母不敢置信地看著病床上的吳洛。
吳洛像是沒有聽到吳母的話似的,隻是神情呆滯,不住地說:“我的俐俐不能進監獄……她不能進監獄……監獄裏那麽冷,我的俐俐會害怕的,我要去救她……”
仿佛保護伶俐俐不受到外界傷害已經成為了吳洛的本能。
吳洛艱難地起身,卻不小心牽動傷口,疼得皺起了眉頭,痛苦地跌落在病床上。
床頭的醫療儀器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吳母無助地大喊:“醫生!醫生!快來看看我兒子!”吳父按住緊急求助按鈕,醫生們急匆匆地趕來,檢查了好一番,又給吳洛注射了新的藥物。
醫生皺著眉頭對吳父吳母說:“不能再刺激病人了,雖說手術過後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很多病人都是在後期休養的時候出現了問題,你們要注意安撫病人的情緒。”
吳母紅著眼睛,連忙點頭。
吳洛虛弱地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嘴裏卻不停地說:“我的俐俐不能進監獄,她不能進監獄……”像是已經魔障了似的,嘴裏隻能重複這一句。
吳母看崩潰地痛哭出聲:“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
幾日後,吳洛的身體好轉起來,可以在病房裏臥床接受警察的審訊。
吳洛急切道:“我不起訴伶俐俐,你們快給我放了她。”
警察冷冰冰地說:“持刀傷人導致受害者重傷住院,已屬於刑事犯罪。就算你不提出訴訟,司法機關也已經介入,由檢察院提起公訴,以故意傷害罪起訴伶俐俐。”
吳洛不敢置信,他憤怒地說:“我都說我不起訴俐俐了,你們憑什麽抓她?!”
警察冷靜地解釋說:“因為司法機關已經立案,對伶俐俐提出了刑事訴訟,不管你上不上訴,伶俐俐都要被拘留。如果你現在提出上訴,隻是刑事訴訟附帶的民事訴訟而已,這種附帶的民事訴訟不影響檢察院提起的公訴,可以向罪犯要求賠償金,你確定不要起訴伶俐俐嗎?”
吳洛臉色慘白地拽住了警察的衣領。
漂亮的桃花眼裏燃燒著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吳洛暴怒道:“我說了,讓你們放了伶俐俐!給我放了她!放了伶俐俐!你們聽不懂人話嗎?!”
護士連忙圍過來安撫住暴怒的吳洛,給他用藥打針,控製住他暴戾的情緒,護士對警察說:“病人目前的狀況沒有辦法接受審問,請你們改天再來吧……”
警察走後,吳洛將床頭櫃上的水杯加濕器全部摔在地上,他憤怒地對吳母咆哮:“你為什麽要報警?你為什麽要讓司法機關立案?!都是因為你!全部都是因為你!”
吳母看著這樣癲狂的兒子,哭得眼圈發紅,泣不成聲。
幾日後,檢察院對伶俐俐提出的公訴在c市人民法院開庭。
吳洛作為公訴方的重要證人出席了這次庭審。
公訴方和辯護人在法庭上爭戰不休,雙方交火,情況愈演愈烈。
輪到公訴方證人吳洛陳訴證詞。
吳洛站了起來,在所有人的目光裏,他麵色平靜地說:“伶俐俐並沒有故意傷人,她隻是在正當防衛,她拿刀傷我的時候我正在……”吳洛頓住,看向被告席上的伶俐俐,聲音有些艱澀,“我正在強_暴她,她為了抵抗,不小心傷了我,她並沒有錯。”
全場嘩然,吳母不敢置信地看著吳洛:“吳洛,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他怎麽能在法庭上承認自己強_暴伶俐俐,他怎麽能這樣做?!他是瘋了嗎?!
公訴方律師緊急向法官申訴:“我方證人現在情緒不穩定,請撤銷對他的證供。”
全場亂做一團,議論聲不絕於耳。
在紛亂的聲音裏,伶俐俐站了起來,清冷的聲音在哄鬧的法庭裏異常的清晰。
“法官大人,我要起訴吳洛,他強_奸了我。”
全場的嘩然聲更加濃重了,旁聽人員紛紛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吳母站起來尖叫道:“伶俐俐,你別不識好歹!”
法官敲了敲法槌:“肅靜!”
辯護方律師趁機提問吳洛:“公訴方證人吳洛,強_奸是指違背婦女意誌,使用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手段,強行與婦女發生□□的行為,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我再問一次,你承認強_奸了我方嫌疑人伶俐俐了嗎?”
吳洛看著遠方靜靜佇立的伶俐俐,她沒有看他,從開庭那刻,她就一直沒有看他。
吳洛心中一痛,低下了頭。
漂亮的桃花眼裏,暗淡得沒有一絲光芒。
他的聲音沙啞:“我承認。”
由於公訴方證人吳洛的供認不諱,伶俐俐被判為正當防衛當庭釋放,免去牢獄之災,但吳洛卻因為強_奸罪被判刑三年,即刻行刑。
吳母崩潰地大哭,恨不得衝上前咬斷伶俐俐的脖子:“伶俐俐你這個白眼狼!吳洛是為了救你才承認強_暴你,你怎麽能恩將仇報把他送進監獄,你怎麽能這麽對我的兒子!”
伶俐俐的眼睛裏一點波瀾都沒有。
司法警察攔住了瘋狂往前撲的吳母,吳母癱坐在地上,痛哭出聲。
吳洛手腕上拷上了冰冷的手銬,看到伶俐俐依舊是無動於衷的樣子,他突然覺得有些害怕起來,覺得伶俐俐這輩子都不會再注視他了,就算他死,伶俐俐也不會再多看他一眼。
這種假設令他覺得恐懼。
他掙脫了司法警察,衝到了伶俐俐身前,拽住了伶俐俐的手臂。
吳洛瘋狂地說:“俐俐,你等我三年,三年之後,我就去找你,我們結婚!你不是一直想要和我結婚嗎?我一出獄就去找你,我會讓你成為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麵對吳洛的瘋狂,伶俐俐卻平靜得像是貝加爾湖的湖水。
她冷淡地看著吳洛:“我不會等你的,吳洛。”
吳洛漂亮的桃花眼裏閃過一絲受傷,他難過地看著伶俐俐:“俐俐……”
伶俐俐抬起眼睛看著他,冷靜地說:“我恨不得你死在監獄裏,去死吧,吳洛。”
就連讓吳洛去死的話,都是毫無溫度的,不帶一絲恨意。
仿佛已經放下了,對吳洛不在意了。
吳洛感覺到深深的惶恐。
他手足無措,渾身都在顫抖,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伶俐俐怎麽能不在意他了呢?他的俐俐怎麽可以不在意他?!
吳洛撲到伶俐俐的身前,咬掉了伶俐俐的耳朵。
他的嘴裏全部都是伶俐俐的血,看到伶俐俐痛苦憤恨的眼神,吳洛瘋狂地大笑:“就是這個眼神!俐俐,你要記住你的眼神,記住我給你的傷痛!不能忘了我!”
司法警察強硬地捆住了吳洛,將他拖離現場,吳洛臨走之前還在癲狂地大叫:“俐俐,你要等我,三年之後我一定回出來找你的!我們結婚!三年之後我們結婚!”
伶俐俐痛苦地捂住鮮血淋漓的右耳,眼淚無法抑製地流了出來,她不停地跟自己說:“我不愛你了,我不會再受你影響了,你沒有辦法傷害我,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傷害我……”
幾天後,伶俐俐出國,蘇酥酥和沐碼碼去機場送她。
蘇酥酥幽怨地說:“為什麽非要出國呢?你就舍得離開我嗎?”
伶俐俐的右耳上還裹著白色的繃帶,她微笑,輕輕地說:“因為我要去國外重新開始。”
蘇酥酥還是不高興,碎碎念:“國內就不能重新開始嗎?真是崇洋媚外……”
伶俐俐笑著說:“你確定你要一直苦著臉送我出國嗎?”
蘇酥酥不情不願地抱住了伶俐俐,嘴裏卻說:“要幸福呀,俐俐!”
沐碼碼擁抱住了伶俐俐,眼眶發紅:“記得給我們打電話。”
伶俐俐笑:“我會的。”
她笑著和她們揮手,笑著離開這個國家。
不管前方的路還有多遠,她都會笑著走下去。
她要向宇宙發出正麵積極的能量,因為這種力量讓她真的脫離了吳洛的噩夢。當她戴上了麵具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經注定了她會和吳洛分開的那一天。
伶俐俐會堅信,她所經曆的所有苦難,都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加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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