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棉褲很快就烤幹了,不礙事兒的。”岑歡淺淺笑道。
王大娘點點頭,岑歡這丫頭以前不懂事,現在又太懂事。
她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擔心。
岑歡湊近王大娘壓低了聲音,“大娘,我和二哥要去市裏把四哥接回來過年,今天晚上我們不回來了,這事我沒告訴大哥,他要問起你就跟他說說吧。”
王大娘有些無奈,這丫頭氣性太大了。
她從兜裏掏出五塊錢,塞到岑歡手裏。
“你和岑鬆趕車去,回不來就找個旅店住下,買點東西吃,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別虧了嘴。”
“謝謝大娘,回頭我會還你!”岑歡喜出望外,這下子她不用為拿錢發愁了,像王大娘這樣的好人,活該長命百歲,無病無災。
岑歡烤好棉褲出去發現家裏沒人,她給發芽的黃豆澆了水,做了點涼粉兒打算帶著出門碰碰運氣。
岑歡去許大隊長家,在門口叫了半天都沒人應門,她歎了口氣回家做飯,沒有弄到介紹信,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許大隊長站在窗前看著岑歡走遠,有一搭沒一搭的抽煙。
岑歡的午飯都做好了,岑楊幾兄弟還沒回家。
她準備出去找人,突然聽到一陣異動。
岑歡回頭看到一個小丫頭瞪著大眼睛,從破窗戶爬了進來。
“靳明珠,你膽子肥了!”岑歡跑過去,接住往下跳的靳明珠。
靳明珠揉了揉空癟癟的肚皮,掙脫岑歡下去。
岑歡抓住靳明珠的胳膊往外拉,這是靳家老虔婆的閨女,她不敢留!
靳明珠拽著碗櫃不肯走,朝岑歡瞪眼睛。
她長得瘦小,眼睛又生得大,瞪起來特別大,岑歡有點發毛。
以前靳老爺子給小岑歡好吃的,一半進了這丫頭的嘴,剩下的讓靳老二那個白嘴巴騙走了,搞得小岑歡自己沒吃的,造孽啊!
自己可不是小岑歡,沒有東西給她吃。
一大一小站在碗櫃前對峙,最終岑歡敗下陣來。
靳明珠那直勾勾的眼神,肚子響得跟打雷似的,讓她頭皮發麻,又生了惻隱之心。
她揭開鍋蓋盛了一碗米飯,端起盤子撥了些豆腐幹遞給靳明珠,“吃完就走,不許告訴你*媽!”
靳明珠雙眼放光,接過去狼吞虎咽。
“你慢點,小心噎住!”岑歡剛說完,靳明珠就被噎得翻白眼。
岑歡急忙去倒了點白開水,拿走靳明珠的筷子塞到她手裏。
靳明珠一口氣喝光,從岑歡手裏搶了筷子又狼吞虎咽。
岑歡直搖頭,這是多久沒吃飯了?
靳明珠吃完飯,把碗放在灶台上抹了抹嘴,“大嫂,你放心,我不會跟我媽說!”
岑歡氣結,“不許叫我大嫂!”
就是大嫂,爺說大嫂永遠是大嫂,靳明珠倔強的低著頭走了。
岑歡聽到關門的聲音,回頭看看那破窗戶,又把窗戶紙安排了一下。
上次岑楊他們主要買了糧食和調料和碗盤,其他的東西都沒買。
她得想辦法把生活必需品備齊。
“五妹!”岑鬆跑進來,抹抹頭上的汗水。
“大哥和三哥在給二大娘幹活,要晚些回來。
半個小時後出發,你準備好了嗎?”
“我準備得差不多了,隻是沒弄到介紹信,到時候再想辦法吧。
咱們先吃飯,大哥三哥他們回來再吃。”
岑歡揭開鍋蓋,給自己和岑鬆盛了飯,剩下的繼續留在鍋裏。
岑鬆皺起了眉頭,大隊長明明在家,怎麽沒弄到介紹信呢?
算了,到時候再想辦法吧,今天必須出門。
兩人吃完飯,岑歡提著籃子出門,“二哥,咱們接四哥去!”
岑鬆不願意,但他不說,兩人坐上三大爺的車出村。
靳老三跑到岑家門口,發現大門鎖了,氣得直跺腳。
吃屎都趕不上口熱乎的!
靳老三有氣無力的回去,靳明珠愣了一下,“三哥,你咋這麽快就回來啦?”
“我沒你那麽好運氣,大嫂出門了。”靳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家裏都三天沒開火了,他好餓!
靳明珠抿抿嘴湊上去,“咱讓爹做飯?”
“你可拉倒吧!”靳老三翻了個大白眼,指望誰都別指望他爹。
“鑰匙在媽手裏把著呢,咱爹不敢把鎖砸了拿糧食出來做飯。”
“那媽一直不起來,我們就活活餓死嗎?”靳明珠揉了揉肚皮,她剛才吃得太多了,撐得慌。
靳老三斜了靳明珠一眼,“餓著誰也餓不著你,你從小就能從大嫂那裏弄到吃的。”
都是一個媽生的,他咋就不行呢?
他隻能從靳老二那裏弄到吃的,靳老三眼前一亮。
對啊,靳老二。
靳老三爬起來跑進他爹屋裏,大聲嚷嚷,“爹,你還不做飯,我二哥快餓死了!”
靳大爺臉都嚇白了,老二是老婆子的命*根子,他要有個好歹,老婆子好了還不得跟自己拚命啊!
迷迷糊糊的靳大娘聽到這話兒,掙紮著想醒過來。
靳老三看看靳大娘有動靜,立即拔高嗓門,“二哥不比我和小四皮糙肉厚的。
他長這麽大哪裏遭過這個罪啊,今天都爬不起來了!”
“我去看看!”靳大爺跌跌撞撞的出去,扶著牆走進靳老二的屋子。
這幾天他也水米沒打牙,早餓軟了腿腳。
他走到炕前,看到上麵奄奄一息的靳老二,腦子裏轟的一下。
“老婆子,老婆子,老二不好了!”
這句話如雷貫耳,把靳大娘震醒了,“我的老二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爬起來,在靳老三的攙扶下去靳老二屋子看到自己最心愛的兒子快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心疼木了。
靳大爺被傳染,也跟著哭。
靳老三暗暗鄙視了靳大爺一把,晃了晃靳大娘的胳膊,“媽,你快別哭了,二哥這是餓的,隻要吃了飯就沒事兒了。”
“哦哦哦,對,做飯,我馬上去做飯!”靳大娘兩眼發花,心有餘力不足,她從腰裏掏出鑰匙棍兒遞給靳老三。
“你去開櫃子拿糧食出來!”
靳老三看到那把鑰匙像見到了生命之光,他抓過去跑去開櫃門拿了糧食出來。
靳大爺已經坐在灶前燒起了火,他也餓啊!
父子兩合力做了一頓白米粥,先盛給靳老二吃。
然後他們三才開始吃。
靳明珠沒吃飯,因為她在岑歡家吃得太多,吐了。
靳大娘一邊吃一邊罵靳老三糟踐糧食,煮白米粥要挨天打雷劈,靳明珠偷嘴不得好死!
靳老三左耳進,右耳出,又添了一碗飯把肚子填飽,不能白挨罵不是。
他揉了揉肚皮,這條命又撿回來了。
躺在炕上的靳明珠翻了個身,閉上眼睛睡覺。
任憑靳大娘怎麽罵,她巋然不動。
他們就是在靳大娘的罵聲中長大的,這跟爺,大哥去世那會兒比起來真是毛毛雨。
靳大爺,靳大爺就是個聾的。
靳老二吃了飯,終於緩了過來。
靳大娘放了心,撂下飯碗強撐著去找岑歡算賬。
結果吃了閉門羹,罵罵咧咧的回去磨刀等著下次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