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方錄口供的過程中,方思然表現得很淡定、也很配合,人家問什麽她就答什麽,包括那些讓她有些難以啟齒的描述。
不知道是因為賀弘逸昨天晚上先和她談過了,讓她卸下了心理包袱,還是因為他一直守在她身邊,讓她有勇氣麵對那些不堪的回憶。
一想到那個男人,她就覺得很惡心,但她還是堅持著做完了筆錄。
不僅僅是為自己,也是為了黎子曜,她要為他討回公道,讓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送走了兩位警官回來,賀弘逸看到方思然坐在床邊,正在穿鞋。
他連忙走過去,扶住她:“要去洗手間嗎?”
“不是。”方思然搖了搖頭,反過來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的說道:“老公,你陪我去看看子曜哥哥吧。”
賀弘逸看出她的小心思,這是她自己不知道路啊,要不然早以命令的口吻讓他跟著她走了。
萬幸啊,以黎子曜目前的情況,她真的不適合去探病。
溫柔的撩起擋在她側臉的頭發,賀弘逸哄著她說道:“你表哥不是說他還沒醒嗎?咱們還是等等再去吧。而且,你自己身上還有傷……”
“我實在放心不下,我也知道他現在還沒醒過來,就算我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可我就是想過去看看他。”方思然氣乎乎的嘟起了嘴,他怎麽又在阻攔她了,“咱們昨天可都說好了,還拉了勾呢。”
“馬上就要吃中飯了,不如等吃了飯,我們再去吧。”賀弘逸又想了一個理由,拉勾?要不是為了暫時安撫住她,他也不想和她拉勾啊,“萬一媽來了,看不到你,她會擔心的。”
方思然瞄了一眼時間,才過了十點,怎麽就快吃午飯了?
“等看過子曜哥哥,再回來吃飯也來得及。”她斜眼打量著賀弘逸,他不會是又亂吃醋了吧?這個男人還真小心眼,“時間還早,媽不會這麽早就來,不過我們可以留張字條,萬一媽真的來了,她也可以知道我們去了哪裏,這不就行了。”
“不可以!”賀弘逸連連搖頭,他的大腦正在飛速運轉,要在幾秒鍾內再想一個辦法,“從這裏到他住的病房,距離有點遠,我昨天已經安排了護士送個輪椅過來,想推著你過去。不過我以為警方錄口供需要一上午的時間,所以就交待了下午再送過來。”
“輪椅?你也太誇張了吧?我隻是臉受了些傷,又不是走不了路。”方思然站起身,跺了跺腳,表示自己的四肢完好無損。跳了幾下,她想到一個可能,就叉著腰站在他麵前,鬱悶的問道:“還是說……你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出去很丟人?你怕被記者拍到我鼻青臉腫的照片?”
“亂想什麽呢?那些事我根本不在乎,我隻是擔心你。”賀弘逸輕輕戳了戳她肉乎乎、氣鼓鼓的臉頰,知道再這麽下去很容易引起她的懷疑,想了想,他歎一口氣,站身身,背對著她,欲擒故縱的說道:“既然你不想等了,我又舍不得讓你走這麽遠,那就讓我背你去吧。”
“不要,我自己走。”方思然嚇得連連後退了幾步,他不會是在說真的吧?
她現在的樣子已經夠引人注意了,要是被他背著走一路,萬一有人手欠拍了照片,再轉到朋友圈或微博上,那他們兩個可就火了。
“不行。”說話間,賀弘逸蹲了下去,“來,快上來。”
“不要!”方思然又往後退了半步,她有腿已經撞到了床頭櫃,想了想,她身子一扭,坐回到病床上,“算了,我等下午再去吧。”
背對著她蹲在地上的賀弘逸揚了揚眉頭,他收起嘴角勝利者的微笑,坐到她身旁,擁著她的肩膀,適時適度的表現出少許擔憂:“老婆,你能這麽想太好啦,我的體力雖然不錯,但要背著你走那麽遠,還真是心裏沒底呢。”
他雖然對自己的體力很有自信,但為了讓她心疼他,不再改變主意,也隻好示弱了。
“子曜哥哥的病房離我就那麽遠嗎?”方思然歪著頭看著他,就算有八塊腹肌有什麽用,中看不中用啊。
“當然,你們可不是樓層不同,而是根本就不在同一個樓。”賀弘逸隨手向窗外指了指,卻沒有說明具體的樓號,這也是以防她趁他不注意自己溜了過去。
“哦。”方思然咬著嘴唇點了點頭,這下也不由她不相信了。
既然不能去探病,又還沒到午飯的時間,那不如……她翻身滾到了床上。
賀弘逸看著已經鑽進被子裏的方思然,似笑非笑的問道:“你幹嘛?”
“睡一會兒,養足精神去看子曜哥哥。”方思然在枕頭上蹭來蹭去,總覺得舒適度差了那麽一點點。她紅著臉瞄了瞄正給自己蓋被子的賀弘逸,小聲問道:“你要不要一起睡?”
“你說真的?”賀弘逸有點難以置信,但嘴角的笑意已經無法掩飾他對這個問題會給出什麽答案了。
“嗯。”方思然的聲音更小了,臉也更紅了,她不想他太得意,為自己辯解道:“我覺得你比枕頭舒服。”
說話間,她向旁邊移了移,vvip病房就是好啊,連病床都比普通病房的大,睡兩個人也不會覺得很擠。
“看在你是個病人,我就滿足你的願望吧。”賀弘逸就好像生怕她反悔一樣迅速的躺到了她身旁,還很主動的把胳膊伸過去給她擋臂枕。
“我今天算是知道什麽叫得了便宜還賣乖了。”方思然瞪了他一眼,再次強調:“事先聲明,我真的隻是覺得你比枕頭舒服。”
“那還不過來?”賀弘逸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等她猶豫著靠過來,他就把她抱入懷裏,感受著她身體的柔軟,他喃喃的說道:“好舒服。”
“老公,等子曜哥哥醒了,我們就回家去住吧,我討厭住在醫院。”方思然的小臉緊緊貼在他的胸前,手很不老實的揪著他襯衫的扣子。
“嗯,你想怎麽樣都行。”賀弘逸吻了吻她的頭發,言語之間極盡寵愛,“不過,你說的回家,是回大宅還是別墅那邊?”
“別墅……我們的家。”方思然早已經考慮過了,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實在不適合去大宅那邊,要是隻有公公婆婆還好,可大宅那邊管家、傭人、保安、司機加起來近二十人,再加上叔叔一家……人實在是太多了。
“好,咱們就回‘我們的家’。”賀弘逸很喜歡那四個字,但高興歸高興,他還沒忘了最關鍵的一件事:“不過,等回去後,我們就住在一起吧,以後不許你再去睡客房。”
方思然紅著臉點了點頭,她覺得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幾聲震動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仰著小臉看向賀弘逸,見他閉著眼睛,還以為他沒聽見:“老公,你電話又響了。”
“不用管他。”賀弘逸完全不為所動,他拍了拍她的頭,笑著說道:“我們繼續睡。”
“你還是去接電話吧,萬一是鍾秘書……”方思然推了推他,不想他又因為自己而影響了工作。
“不會是他。”賀弘逸說得很有自信,鍾霽文現在這個時間正在開會,哪有時間打電話。
聽他這麽說,方思然也不再追問,依偎在他懷中,閉上眼睛開睡。
賀弘逸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她六年來的心願,他一定會盡快為她實現。
自從公布了公開招標的消息之後,宗政燁一直試圖聯絡他,而他故意不接電話,就是為了讓對方著急。
人都是這樣,沒有其他人搶的東西就認為不值錢。
之前他以讓方思然父母合葬為條件,給了宗政燁一個億的項目,可這位貪心的舅舅卻不滿足。
既然如此,他就要用一些非常手段,讓那個老狐狸知道,項目和誰都可以做,如果不是看在親戚的麵子,這麽大的便宜也輪不到宗政家?
和賀弘逸猜想的一樣,這通電話還真是方思然舅舅打來的。
公開招標的事一見報,宗政燁確實有點頭痛,就算他目標遠大,卻也實在有點舍不得眼前這一個億的利益。
而讓他真正開始著急卻是在一天之後,慈善活動那天好像發生了一些事,不但與方思然有關,似乎還牽扯到了黎子曜。
聽宗政玉緋說黎子曜喜歡方思然,若換在方思然沒嫁進賀家之前,宗政燁一定會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
但現在這卻成為他最擔心的事,雖然黎家也不錯,可以自己對黎堯和連冷筠的了解,就算黎子曜自己不介意做接盤俠,他的父母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的獨生子娶個二手貨。
慈善活動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救護車和警車會同時出現?宗政燁懊惱的撓了撓頭,他已經派人去打聽了,可是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萬一自己這個外甥女真的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那宗政家與賀家的親戚關係可就走到頭了。
往好的方麵想,如果賀弘逸真的甩了方思然,這就意味著老天給了宗政玉緋一個嫁入賀家、成為賀家少奶奶的機會。
隻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賀大少爺身邊的美女數不勝數,宗政燁並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確信自己的女兒一定能上位成功。
要是這樣,還不如趁現在先按下這一個億呢。他可不想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到頭來毛都沒撈著。
從收養方思然的那一刻開始,宗政燁就已經想到利用她做交易了,否則他怎麽會養了她六年?
而讓她言聽計從、乖乖就範的辦法,就是以她死去父母的骨灰相要挾。
在宗政燁看來,自己那個和野男人私奔的姐姐唯一做的好事,就是生了一個孝順的女兒。
至於他自己,可從來沒想過要當什麽孝子,父母的遺命不過是他的借口而已。
那兩個老家夥死了還能知道什麽?如今宗政家是他當家,要不是方思然還有利用價值,他早把宗政雪的骨灰挖出來揚了,真是要多礙眼就有多礙眼。
事到如今,宗政燁考慮再三,決定答應賀弘逸的條件。
隻是,他也要提一些條件,這一個億隻是個開始,他不僅要接下這個項目,還要拿到以後繼續與賀家合作的保障。
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想聯係上賀弘逸,把自己早已經準備好的協議讓這位賀大少爺簽上字。
不過一切好像太遲了,對方根本不接他的電話了。
越是這樣,宗政燁這心裏就越急,越想得到這一個億的項目。
電話不肯接,也不去公司,不管賀弘逸是不是故意躲著自己,宗政燁是一定盡快見到人,否則這個項目沒了,他真的會心疼死的。
想了想,他給賀弘逸發了一條信息:賀總,我已經考慮了您的建議,思然畢竟是我的外甥女,我也不想她一直為我姐姐和姐夫合葬的事情傷心。隻是,我身為人子,更是一個孝子,違背父母的遺命總是有點說不過去。苦思良久,卻始終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賀總,不如我們見個麵,商量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吧。
發完信息,宗政燁的手摸向為自己倒茶的秘書的大腿,引得她嬌嗔著坐到了他的腿上。
接下來,他隻要耐心的等著就好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得到回複。
一頓午飯的功夫,方思然改變了出院之後回別墅的想法,她被賀紀玉琴幾句話就拐去了大宅。
這一次,賀弘逸倒沒怎麽反對,隻要他和她能睡在一張床上,住在哪都無所謂。
“那我這就讓何叔把你們的房間收拾一下。”賀紀玉琴已經迫不及待想把方思然接回大宅去了,“咱們馬上就辦出院手續吧。”
“媽,先等等,我要先去看看子曜哥哥之後,再決定要不要今天出院。”方思然怕黎子曜今天醒不過來,那她留在醫院,隨時都可以去看他。
“你是想等他醒了再離開嗎?”賀紀玉琴眼中閃過一絲不安,這是因為黎子曜的病情就隻瞞著方思然一個人而已。
“是,這樣我才放心。”方思然點了點頭,她隻有在見過黎子曜,確認他沒事之後,她心裏的內疚才會減少一點點。
“這不是問題,咱們先把出院手續辦了,你想什麽時候來看他,咱們隨時可以來呀。”賀紀玉琴知道自己有點自私,但她必須說服兒媳盡快出院。
萬一黎子曜短時間內醒不過,難道方思然要一直留在醫院負荊請罪嗎?
這件事實屬意外,誰都不想的。
這兩天,賀紀玉琴一直關注著黎子曜的病情,他是在慈善協會出的事,而且還是因為做義工的原因。
做為慈善協會的副會長,她在第一時間趕到醫院,並承諾由慈善協會承擔起他的醫藥費,隻是連冷筠完全不肯接受賀家的好意。
想想也是,連醫院都是人家自己的,又怎麽會在乎那點醫藥費?
更重要的是,連冷筠現在恨極了方思然,也恨極了賀家,就連宗政玉澤這幾天也沒看過一丁點的好臉色。
同樣身為母親,賀紀玉琴很理解連冷筠的心情,畢竟人家兒子還在昏迷之中,連什麽時候醒、能不能醒都不知道。
但做為方思然的婆婆,她不想兒媳再受到什麽傷害或打擊。
看兒媳沒有再表示反對,賀紀玉琴站起身:“那我這就去辦出院手續。”
“媽,讓弘逸去吧。”說話間,方思然看向賀弘逸,原本是想讓催促他動作快一點,沒想到他正忙著看手機,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不用,讓他陪著你,我去。這裏是vvip病房,我隻要去護士站說一聲,之後的事她們自然會安排人辦理。”說話間,賀紀玉琴就向門口走去,“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要去見一見醫生,向他再確定一下你是不是可以馬上出院。”
方思然點了點頭,目送著婆婆離開,她看向從剛剛就一直發信息的賀弘逸,舊事重提:“老公,我們現在就去看子曜哥哥吧。”
“不急,等一會兒再去,你表哥說他一會兒過來接你。”賀弘逸發出一條信息,隨手將手機放在了沙發上。
“你是在和我表哥發信息?”方思然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賀弘逸嫌棄的撇了撇嘴,從鼻子裏哼出一個音:“嗯。”
“你們兩個大男人也真是……一通電話就能解決的事,非要發這麽久的信息。”方思然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他們兩個之所以選擇發信息,大概是因為不想聽到對方的聲音吧?
賀弘逸打死也不會告訴她,不打電話是因為有些話不方便當著她麵說。
“是他太煩人了。”他拿起一個蘋果,衝著她晃了晃,笑著問道:“老婆,反正你閑著也是閑的,老公給你切蘋果吃好不好?”
“好。”方思然無可奈何的表示同意,看子曜哥哥的事又要稍稍推遲了。
真是的,表哥你在這時候出來添什麽亂啊?
賀弘逸一邊削蘋果,一邊留意著自己放在沙發上的手機。
他剛剛給宗政玉澤發信息,一是問他黎子曜有沒有醒?二是問他連冷筠在沒在重症加強護理病房?
隻可惜,兩個答案都不是賀弘逸想聽到。
第一個問題倒還好說,就算黎子曜還沒有醒,也可以找個理由敷衍過去,不會讓方思然有所懷疑。
但第二個問題就難辦了,如果連冷筠在,不論是賀弘逸還是宗政玉澤,都不希望方思然過去。
連冷筠一直壓抑著心裏的仇恨,是因為她沒忘記自己是醫院的董事,她不會主動在自己的醫院找病人麻煩。
可做為黎子曜的母親,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若是方思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的視線之內,那沒有人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
所以,賀弘逸和宗政玉澤隻好采取拖延戰術,在連冷筠離開ICU之前,讓方思然乖乖的呆在自己的病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