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正是你的夫人嗎?”
聽到這裏,蘇蓉不覺打了個寒顫,“方正!你血口噴人!”
小喜跟進,眼觀良久,方才身姿一晃,翩躚漫步走到了蘇蓉身後,不知道對蘇蓉耳語了些什麽,隻是時間在此定格了良久。
蘇蓉雙眸如波,朝著妤錦淺淺一笑,溫柔中閃過一絲傲強。
她含笑說道:“敢問天下間有哪個做母親的會傷害自己的孩子?子園雖為我未滿懷胎九月而生,但,那也隻不過提前了一個季夏不到。而且子園的早生,必定情有可原。然而,在他出生之日,穩婆就已經診斷出子園有先天的不治之症,我不相信,就命小喜近找了最好的郎中,而郎中所言恐怕子園天命不久。但我依舊不信,覺得外邊的郎中不靠譜,並且沒有太醫院的精細準確。於是著急趕到府中給子園做更好的醫診。因一路奔波不停,子園受風寒,遭勞累的,故在還未滿月之時便嘔血不止。待你們回來的前日,子園心脈無力,羅太醫便診斷為大凶之症——‘瘟’,兩日之內必死無疑。就在羅太醫診斷過後的當天,我就命人將子園住的小閣裏裏外外的隔離了。至於是什麽‘瘟’具體的就連羅太醫都不清楚。先生若是不信,可去太醫院找羅生查尋病例即可。”
說罷,她輕輕的抽泣幾許,全是一副楚楚可憐之態,她頓一頓,帶著哭腔緩緩地道:“我……已經失去了我最心愛的子園了,請你……不要來我這裏傷口撒鹽……更不必來我這裏問東問西!”
妤錦微微咬唇不語,她這麽一說,反倒是自己的不對了,不過理歸理,忽而妤錦微微一笑,望著她淡然道:“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您理解錯了,也請你不要打岔我的話題。我要說的是……”
“夠了!”
還未等妤錦說完,樓蘭卿就不耐煩的製止住了妤錦接下來的言行,他橫了妤錦好大一眼,不予多言,轉身便環著蘇蓉的腰間走了去。
“蓉兒,是我不對,別哭了啊。”
兩人背影熙熙攘攘,樓蘭卿不時的為蘇蓉擦拭著她眼角處的淚痕。而蘇蓉反倒越哭愈烈。
“相公……不知道……為什麽……方正……他總是……仇視我……我……好害怕……好怕怕……之前……你還……答應人家,讓他帶著他的家眷搬出去……哼……”
“是是是,這不,他的宅子不還在建工中嘛,你在忍忍啊,蓉兒不哭啊。”
小喜隨在樓蘭卿和蘇蓉的身後,走去未足十步,便轉過頭來,調皮的對妤錦坐了個鬼臉,隨之又泰然回身走去。
妤錦笑而不語,搖頭幾許,後退兩步,跑去紫竹林間的小亭中暗自傷神。
舜華恰巧經過,見此,不覺雙眉微挑,問道:“怎麽了?”
妤錦含笑轉身,“嗯?沒事呀。我能有什麽事兒呀,好著呢!”
舜華還欲再問,但妤錦一臉淒楚。上前幾步,溫和又不失分寸的站著摟住了妤錦,妤錦輕輕的側頭靠在舜華的小腹間,一臉舒解,又甚是溫暖。
舜華低頭,柔情婉言道:“起來吧。”
妤錦好似沒有聽到舜華所說的話,隻一股勁兒的壓著聲音,悠悠說道:“舜華,你說,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隻有壞人才得以逍遙啊?”
舜華深深的吸了口氣,一時半會兒卻不知道怎麽和妤錦解釋,她緩緩將輕拍的右手抬起,順著妤錦的左手處探尋手掌,不一會兒,舜華流利的托起妤錦的左手掌間,指間微微疏離,相扣在妤錦的左手上。
她的目光在兩人交 合的手上悠悠一漾,隨即低聲說道:“其實問題不在於那個人是不是壞人,而在於縱容壞人的人身上。”
“啊……”
“壞人具備一個特性,就是為了達到自己某種目的,不擇手段,企圖摧毀一切阻擋在自己麵前的一切障礙。但,你覺得好人就不存在這樣的特性嗎?”
“好像存在。”
“所以說,好人與壞人並不是人們常說的一念之差,而是程度深淺罷了。”
聽罷,妤錦反而有些哭笑不得的讚同之態。
“那……聽你這麽一說,正常人又是什麽呢?”
舜華蹙眉幾許,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妤錦一副求知的欲望,徒然間有些想笑,但還是強行的忍住了,畢竟妤錦是多麽的想要從自己的口中了解那所謂“正常人”的定義。
“大多數好人,都是有著寬容的態度,就算再壞的人,落在好人手裏,隻是嚴肅的對其批評教育一番,最後最多交給官府處置。這恰恰就證明了好人會克製,這麽說來,這就是一個正常的楷模。”
……
“好吧。那……為什麽好人沒有好報?”
“為什麽這麽問呢?”
“遍布世間,有一句古話,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如今,我卻對那些惡人遲遲得不到報應而深深的感到迷惑不解。”
“人為善,福雖未至,禍已遠離;人為惡,禍雖未至,福已遠離。”
……
“起初,我們總是揣著糊塗佯裝明白;而後來,我們卻總是揣著明白佯裝糊塗。並非我們活得不明不白,而是因為好多的事情,一用力就會被揭穿,而一揭穿,就意味著失去。”
如舜華而言,有或者沒有太陽,至少心間還有一簇光在亮。
妤錦微微的鬆了口氣,“在指端流瀉的,分明是生活的如歌行板。”
舜華似回非答道:“生活的如歌行板,與寂靜的時光共對。”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
舜華忽而隱隱察覺到妤錦所指,隻覺背後一涼,越發不敢多言,也隨之含沙射影道:“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這個世間的人真的會予故君子之事來從而達到心始現的境界嗎?事去而心隨空?顯然,那隻是種理想,令人向往的理想,而並非人人所能達到的境界。
“以蘇蓉對樓蘭卿而言,就是‘我想你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喜歡我,所以我要改變,變到你喜歡為止。’”
“以樓蘭卿對蘇蓉而言,就是‘我究竟是做了善事,還是善事了做,讓你那麽喜歡我?’”
“哈哈哈,兩人皆是如此,我亦飄零久!那是一種喜歡到讓人害怕的程度。”
很多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急不得,躁不得。任何美好的事物都不會輕易降臨。等吃夠了苦頭,未來的甘甜才會順理成章的來,這樣也才能夠安心的享受啊。
生活也不會按照你想要的方式進行,它會給你一段時間,讓你迷惘又沉默憂鬱,但如果你憑借著這些,放下一些放不下的東西,等你度過低潮,釋然的光亮定能照亮你的路,也是這些不堪的落寞,伴你成熟,所以,根本就沒那麽糟糕。看似生活無情,其實都是對你美好的祝願。
運氣隻能是附屬品,畢竟沒有經過實力的原始積累,給你的運氣倘若你住不住,就不要羨慕與否,畢竟沒有那個資格。
“如果你現在過得不開心,那不是別人的問題,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同樣的問題,我都能夠放下,你又何嚐不能。如今我有了你,我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把身體照顧好,把喜歡的事做好,把重要的人待好,我要的一切都在路上。”
微燥不斷,蟬聲漸起。
舜華想到春種時期,與月兒在紫竹林後方的清流之帶的念想,仿佛間眼間一震。牽起妤錦的手,朝著園內跑去。
緩緩踏入,之間園中依舊香煙繚繞,紅綠繽紛。兩邊木欄上探出自己牽入的幾間芳華,全然在木欄間全全漫開。
想去的地方,是能夠將一切生活的繁雜消隱,走著走著就和另一種怡然的時光遇見。這恰好舒緩了妤錦的躁煩之心。
妤錦返身回了灶房,點燃了灶台一旁的豆油燈,細細察看了鍋裏的動靜。
舜華笑吟吟地抬起頭來,“哇,好香。”
“嗯,差不多了,我現在就把它舀出鍋來。”
“好,我等你!”
“好咧!”
妤錦拿過身邊的木碗,把鍋裏的豆腐腦舀到碗裏,端來時,舜華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彎起了一抹令人愉悅的弧度,她滿臉的欣慰,隻為那兩碗清爽的豆腐腦。
“華兒,那個山藥還在鍋裏燉著,等吃完了豆腐腦,也差不多拿著山藥回去了。回去後,我想將這些山藥分為五份,給月兒和崇文一份,星璿一份,崇武一份,樓蘭王一份,老朋友一份,最後的你我一份。嘿嘿。”
舜華莞爾一笑,雖然對妤錦口中的老朋友甚是新奇,但還是忍住不問,畢竟妤錦想說自然會說。
當然,鍋裏的山藥要是分為六等份,是不可能的。她還要去後山在挖些回來,這些都是妤錦擱在心裏的計劃,她隻會悶著頭皮一步步去做,不會說早或者說太多。
“華兒,你先在這裏喝著豆腐腦兒,我去後邊打點水。”
“嗯?那你總得先喝了這碗豆腐腦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