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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羽定下的分兵之計,西北向兩千弓箭手挑選的盡皆是各營弓箭翹楚,便是在馬上移動挽弓,準頭亦有如平地。天寒地凍,鐵甲不能穿在身上,因此韃靼軍多穿的是藤甲。但藤甲根本吃不住弓箭的力量——箭隨弦發。西北軍處頓時傳來陣陣弓箭鑽入骨肉的“噗噗”聲響,煞是駭人。
頃刻之間,韃靼軍死傷數千,但畢竟隻是皮毛,突圍的騎兵不多,身上沒有多少弓箭,就算讓他們跑了,也隻是散兵遊勇。也速忙喝令士兵以盾牌抵擋箭矢,勉強擋住弓箭襲擊。他眉間糾結,暗自思忖忽察爾意欲何為。
正在此時,身後又傳來報,說是身後又發現忽察爾大軍前探,隻是那股流散軍隊隻是冒了個頭便又向東南方向去了。
莫非他不是要從我這裏突破?也速一瞬間思慮百轉,雖是自東南向逃往莫城必然會繞遠,可那邊正是上風向,一旦用上弓箭,東南向的韃靼軍隊作戰必然處處受製。
可是……
戰場上一刻都不能再耽誤,也速無暇多想隻得把心一橫,立刻命副將迭胡帶領十萬騎兵在此追殺那突圍的兩千弓箭手,而自己親自領北翼十萬人馬向南推進,追著忽察爾前探的那支流散軍隊,攻向忽察爾本營,卻隻發現了一座空營,營中隻有些傷殘了的士兵,粗略數來不過一千人,成不了什麽氣候。
探子在忽察爾營門口發現了一個傷兵,隻見他頭上纏了白布,身上裹著破敗棉絮,說起話來也是氣若遊絲,說是忽察爾軍斷糧一日,終於忍耐不住,又畏懼火槍,故隻派遣了部分弓箭手前去西北角擾亂視聽,其他主力軍已經全軍開拔,全部向東南而去了。
前探回報後,也速更是篤定了忽察爾棄置了本營意圖從東南逃走的心思,遂
不去管那沒什麽人的主營,繼續推進,趁勢與東南聯軍匯合,好將進犯東南聯軍的忽察爾軍一並消滅。
東南軍隊這邊仍是一片昏聵,隻是忽察爾軍箭矢的“嗖嗖”聲漸漸地靜了,大抵是弓箭用盡。
也速心下大喜,靜靜等候兩翼軍隊將那支突圍的軍隊悄悄合圍。
不多時,右翼果然傳來了廝殺聲。
“殺!殺!”
呐喊聲震天動地,是蒙古語和漢話混合的喊殺聲。
黎明前的昏暗籠罩著這片高原,雪光映照漆黑如墨的天色,士兵們隻能憑借鎧甲顏色的深淺來辨別對手。
刀劍刺入骨肉的聲響令人膽寒,可也容易上癮。
夜到了最深的時候,夜黑如墨,再過不到半個時辰,黎明的光亮便會照亮這片土地。
忽察爾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葉羽自風雪中站起身,抖落身上破敗的棉絮,露出了雪白的大氅來。他輕輕解下了纏在頭上的白布,雙目被西北風刺得生痛,不禁微微眯了起來,然而隻是瞬間,便又遽然睜開,喝令道:“點!”
“傷兵”們迅速從營帳中紛紛出來,兵分兩路,自北而南鋪上了橫亙五裏地的廢物,向著那些廢物和自家營帳潑起了火油,在凜冽的寒風中,將麵前一切悉數點燃。
忽察爾營帳容納十萬士卒,占地百丈見方,大火熊熊燃起,火勢衝天,高燒數十丈,將方圓數十裏照了個通明。
火光照亮了處於一片混戰的沙場東南,打得不可開交的韃靼士兵在一瞬間看清了彼此身上的軍服,不禁一愣。
地上躺著無數士兵的屍體,不知道是為自己的對手所殺,還是為自己的夥伴所殺。
火光自然照到了迭胡所帶的西北角軍士處。
迭胡本是在疑惑為何麵前多了如許重重人影,下一刻便被身後的火光照亮了眼前光景,看清了麵前那些幢幢人影並非幻覺——而是真正的忽察爾主力軍,九萬大軍,借著夜色和四處奔跑的戰馬的掩護,悄然鑽出重圍,陳兵於西麵軍西側。
“放!”
一聲喝令,雖是嬌柔婉轉的女兒嗓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瞬時間萬箭齊發——其中有真箭,亦有的並非一般意義上鐵鏃白羽的箭矢,而是連夜拆掉了營帳裏所能找到的所有木頭,劈砍成了一端鋒利的木箭——不過三輪放箭,西麵軍死傷過半。
“殺——!”
衝殺聲響起,忽察爾主力軍向西麵軍洶湧而去。
葉羽立於熊熊烈火之前,望著遠處廝殺,眸色愈來愈深,被火烤的如白晝一般的天地彌漫著焦土和血腥之氣。
這麽多年,葉羽始終站在戰場的最前方,對於這樣的事情他已經習以為常,站在不同立場上便會自然地用不同的角度來看待問題。世人常是如此,自己在一方立場時,很難想象另一方的出發點,但一旦自己站在了對麵,便不由自主地用同樣的出發點,做同樣的事。
他驀然發現,自己的目的不知不覺就從保住忽察爾汗王的性命而變成了勝利。
這變化叫他驚心。
風停了,雪也停了。
不,風沒停,雪也沒停。而是火勢凶猛,仿佛要將人吞沒一般,愈燒愈烈,熱浪和西北風相抗衡,竟將頭頂上的雪花生生烤幹。
身後明明是通天烈火,可是為什麽,身上依然冰冷。是因為,立去冰冷絕望的戰場麽?但葉羽其實早就已經習慣了。
他失了神,竟在沙場上發起了呆。
他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
少時習字時,祖母教自己寫“武”字,解釋說,武為止戈。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麽?為什麽那些三更燈火五更雞的熱血男兒,習得了一身好本領,卻被送到了戰場上,成為國之利器——他們甚至將此作為報國的唯一手段。
其實葉羽早就知道,戰也好,和也好,為的,都是一個字,利。
嘖,真是愈來愈冷了……
“葉羽你個混蛋!你他媽的打算把自己烤熟了回來見我麽?!”一聲怒嗔把葉羽從遊蕩的神思拽了回來。
黃色駿馬威風赫赫地躍到葉羽麵前,馬上鮮衣怒甲的女子怒目圓睜,氣得牙關都在打戰,聲音也是發抖,反反複複罵著:“你這個混蛋!你放眼看看,哪裏有人會在戰場上也發呆吧!”
說罷還是不解氣,一馬鞭柔柔甩了過來。
葉羽眼疾手快地反手抓住鞭根,吃驚道:“嵐琴,你回到這裏來做什麽?回去,到主力軍後麵你父王那裏去,到安全的地方去!”
嵐琴脫口道:“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所在!”
葉羽怔怔望向嵐琴,嵐琴將鞭子狠狠一掣,又是罵道:“所以憐香才說你是呆子,我還不相信——你他媽的是天字號第一呆子!快點上馬!想帶著我陪你一起燒烤麽?”
因吃驚而半張了嘴,葉羽怔怔看著嵐琴,他笑了笑,在心裏想著,人世間利來利往的規則不會變。
但終究會有那麽幾個人,他們所貪圖你的所有利,是——你的心,你的命,你的情。
葉羽露出真心的笑,衝馬背上的嵐琴說道:“我在這裏還有事,你先回去吧。”
“你這人……”
“嵐琴,你放心!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平安的去見你!”
嵐琴在馬背上怔怔看他,片刻問道:“你要做什麽?你不告訴我我一定不會走!”
葉羽笑了笑,抬頭看了看被火光照耀的通紅的天空,說道:“處理一些私事。對了嵐琴,如果你回去的路上碰到夜殤的話,麻煩告訴她,我現在被困在這邊沒有出去。”
“啊?”嵐琴稍稍一愣,瞬間便明白了葉羽的意圖。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咬咬牙調轉馬頭,頭也不回的離開這裏。
葉羽站在衝天的火光之中,與他並肩的隻有一千名朵顏士兵和無數的韃靼騎兵。戰場之上從來都是刀劍無眼,他下一秒就有可能被剁成肉醬,或者被戰馬踩成肉餅。
但是,他就這樣執著的站在戰場中央,麵對著成千上萬的韃靼騎兵。
刀斧劃破空氣的聲音一下下在耳邊響起,也有朵顏的士兵不斷提醒他要趕緊離開這裏,但他卻依然不為所動,隻是固執的站在這裏。
時間其實沒有過很久,但由於敵人數量眾多,眼看著一千人的士兵快要扛不下去,但葉羽依然暗自咬緊牙關頂住壓力。
還沒到時候,還可以再等下去!不,或者說這次自己一定要等下去!
洪武二十六年,自己沒有來得及對藍磬施以援手,在玉珠峰的藍磬沒有等到自己的援助。而這一次,換自己來等她,葉羽確信,自己一定會等到她。
然而,事情卻沒有葉羽想象的那麽順利。
韃靼的騎兵一股腦衝到眼前將他徹底圍住,刀劍向他無情的砍了過來,韃靼人十分清楚,這個一襲白衣的人應該就是朵顏的靈魂人物,如果現在將他在這裏斬殺,那麽將會給朵顏造成致命的打擊。
眼看著刀劍即將砍到身體上,葉羽怔怔站在原地,他手上雖然握著一柄長劍,但以他一個人的力量來說,根本無法抵擋過去。
“小羽!”
熟悉的聲音和稱呼傳入耳中,冷兵器重重相撞的聲音自耳邊響起,葉羽怔怔看著憑空出現擋在自己身前的黑色身影。
“葉羽!你瘋了吧!你是不是有病?十多年了,你就不能稍微改改自己任性胡來的臭毛病嗎!”
葉羽聽著夜殤的怒斥聲,心知自己孤注一擲的賭博再次勝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