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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羽伸了個懶腰,將最後一本軍報看完,攏袖起身,輕輕搓了搓手掌,悠然合眼,在頭腦之中繪著整場戰事的布局。
晨光從帳簾縫隙處射了進來,叫葉羽不覺疑怪,看了這麽久的軍報,天還是亮著的。
他絲毫沒有意識到,此刻已經是翌日清晨了。
整整一天一夜。
給他掌燈、送水、送吃食的嵐琴此刻正在爐火旁撐著頭合眼小憩,夜殤也在嵐琴專門騰出來的房間中安眠。
葉羽將嵐琴輕輕推醒,囑咐她回去休息,嵐琴昨日一邊陪著葉羽一邊與她講解戰局,也是沒能好好安睡,此刻見葉羽雖是熬了個通宵卻依然神采奕奕的模樣不覺詫異,便輕聲要他也去休息一下,自己回房睡了。
元月,在南方,應該是已經現出了幾縷春意來才是。
可是,這裏是北國,“胡天八月即飛雪”的北國,烈烈寒風在肅殺的軍營之中穿梭呼嘯。較之昨日,竟是還要陰寒。
葉羽眯起困倦的眼,好不讓寒風鑽進眼睛裏,他一步步慢悠悠的踱著步子,向守城的軍營走去。
許多將官已經起床,帶著自己手下的兵士在營地訓練。
朵顏王軍身著青色鐵甲,青中帶黑。其實蒙古的軍隊一向以黑色甲胄為主,然朵顏如今從屬於大明,甲胄自然不能完全以黑色為主,故而忽察爾汗王選擇了青黑色作為朵顏的甲胄顏色。
而韃靼則自然而然的繼承了蒙古的黑色甲胄,全軍盡是一片黑色。
兩軍對陣,顏色看著倒真是肅殺。
經過一處空地時,旁裏的士兵正在石灰圍起的圈子中練習角力,這是蒙古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格鬥遊戲。
軍隊就是軍隊,哪怕深陷重圍,該有的訓練,一樣都不能差。時時將自己調整為備戰狀態,聽從號令,才是士兵的天職,至於那些布兵排陣,兵法詭道,都交給長官去做便好。
葉羽好奇地駐足觀看,見到忽察爾汗王手下的士兵個個魁梧健壯,身量健碩,格鬥技法嫻熟,不覺暗歎。
如此的精兵,饒是哪位將帥,都不忍拋棄吧。
“吒!”耳畔傳來一聲斷喝,葉羽好奇踮腳向裏看去,見到昨日那個鷹眼虯髯的精壯漢子赤|裸著上身,將一個士兵摔出了圈子之外。
渠達——匈奴人的名字,在匈奴滅亡千年之後,還能聽到這樣的名字,真是難得。
渠達在凜冽的寒風中渾身冒著白霧一樣的汗氣,朗聲大笑:“你們這幫羊崽子,一個個不中用的,幹脆一起上來!”
他手下的士兵還真是聽話,居然十幾個人一齊衝了上去。
渠達閃身,退避,自十幾人的縫隙中穿來穿去,叫他們不能成陣將自己合圍,反而仗著身子靈活。到了士兵們的背後,將他們一個個過肩甩出,落在了圈子之外。不過瞬間,一氣嗬成。
一地壯實的士兵被摔得心服口服,可站起身來仍是不服輸地上前要再挑戰。
渠達哈哈大笑,餘光裏卻看到了一襲白色棉袍的葉羽,霎時鷹眼睜開,伸出一根手指來,指著葉羽道:“你,過來!”
葉羽不動,搖了搖頭:“我不會。”
渠達不屑地“哼”了一聲:“沒用的小白臉,看你那副單薄的樣子也不像有力氣的樣子。你渠達爺爺不和你比角力,隻要你能用你的中原功夫讓我出了這個角力圈,我便算你贏了我!”
葉羽看了看那徑約兩丈的圈子,又是搖了搖頭:“不,我的中原功夫沒法讓你從這圈子裏出到圈子外麵來,但是可以讓你從圈子外麵進到圈子裏去。”
“哦?”渠達疑惑地揚了揚眉毛,哈哈大笑,“好狂妄的小子!圈子外麵地方千裏,我若是跑得遠遠的,你就算精疲力竭把自己累死,也不可能把我趕回這圈子啊!”
說著,他跨出那圈子,鷹眼直視葉羽似笑非笑:“來吧,讓爺爺我從圈子外麵進到圈子裏麵去。”
葉羽微微一笑,轉身就走。
渠達急了,忙喊道:“喂!小白臉,你就這麽認輸了?”
葉羽駐足轉身,疲倦的眼裏也是溫和的笑意:“我不是已經讓你出了圈子麽?我贏了。”
渠達一愣,驟然明白過來,轉身看了看在自己身後的石灰印,愕然無語。
這算是什麽中原功夫?
葉羽一路行回汗宮,仍是精神奕奕,任憑幹冷刺骨的風直往領口鑽,刺激著疲憊的神思飛速旋轉。
他的眼中閃爍著精明而確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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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汗宮之後,葉羽正看到嵐琴滿麵急切的在四下尋找,她身邊還跟著幾個狼女,被她喝令著:“快,快去找!你們幾個跟我出宮去找!”
葉羽見她這樣,忙上前打招呼,道:“嵐琴,這是怎麽了?”
嵐琴看到他,來不及細說,隻道:“我現在要出宮一趟。”
“誒……”葉羽怔了怔,快步跟上嵐琴,問:“我以為你在找我呢,看來不是。”
嵐琴哭笑不得,應了句:“自作多情,我現在真的沒時間跟你說,等我回來吧。”
“誒,我跟你去!”葉羽跟過去,關切的問:“到底怎麽了?”
“……”嵐琴先是沉默,而後道:“我妹妹不見了。”
葉羽沉默的跟著嵐琴,她幾乎是快要把整個朵因溫都爾城翻過來了,卻還是沒找到心心念念的那個身影。
嵐琴抓住最後一個匯報的狼女的衣領,聲音幾近崩潰的吼著:“一個大活人消失不見,你們這麽多人都找不到?你們都是廢物嗎!她這樣一個人能跑到哪裏去!再給我找!快去找!”
葉羽認識嵐琴這麽多年,他從未見過她這樣崩潰過,無論是大敵當前,還是臨危之境,她的表現都是鎮定自若,遊刃有餘。
葉羽曾不止一次想過,自己這輩子怕是都不會見到嵐琴這樣失禮的樣子了,可今日見到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竟然都有些不敢相信。
罵走了那些侍衛和狼女,嵐琴頹然靠坐在宮牆邊,她目光呆滯的看了看地麵,繼而抱起膝蓋,將臉埋在其中。
葉羽靜靜站在她旁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這個時候竟然連安慰的話都講不出來。
“是我的錯……”嵐琴突然悶悶的說了這麽一句,“都是我的錯。”
葉羽皺起眉,他問了句:“什麽?”
“溱溱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嵐琴的臉埋在膝間,她的聲音悶悶的傳出,卻一字一句真切的落入葉羽耳中。
“溱溱小的時候掉到湖裏去……那次事件並非是意外……是我……是我逞強帶她去結冰的湖上滑冰……”
嵐琴的聲音開始顫抖,像是重新拾起當年那些極力隱藏的恐懼一般,葉羽立刻蹲下身子攬住她的肩頭。
北國的天氣向來寒冷,冬季在冰上起舞已經成為慣例,但若是在城中楊柳發芽的時候再去溜冰就顯得太危險了。
那一年,十一歲的嵐琴帶著年僅八歲的溱溱去朵因溫都爾城內的湖上玩兒冰嬉,原本天氣已經漸漸回暖,結果湖上的冰裂開了縫,而溱溱則恰巧處在那個位置上。
結果很顯然,溱溱掉到了冰水中,雖然被人救起,但腦子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創傷,自此心智停留在八歲,無論請來多少大夫,都已經治不好。
“當時,溱溱明明跟我說,說母親提醒我們不要在這個時候去滑冰。可我偏偏不聽,還逞強的把她帶到了那麽危險的地方,讓她……讓她變成了這樣……溱溱,溱溱她若是知道,一定不會原諒我的!別看她現在依賴我,那是因為她什麽都不懂!”
葉羽攬住她,輕輕在心底歎息,難怪,難怪嵐琴從未提起她妹妹,難怪在大寧的客棧中提到小郡主後她會那麽生氣,原來症結是在這裏。
兩個人沉默的在宮牆下呆了許久,嵐琴似乎稍稍平複了自己的心情,她抬起頭看向葉羽,露出安心的笑,道:“謝謝,聽我莫名其妙的發了半天牢騷。”
“不……沒什麽……”
嵐琴站起身來,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說:“我還得趕快去找溱溱回來,可不能讓她一個人再在外麵閑逛了。”
兩個人正準備出宮再去找,卻見一個狼女迅速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對嵐琴說:“郡主!小郡主找到了!是被夜殤大人帶回來的!”
嵐琴聽到這個消息,急問:“她現在在哪?”
“已經被帶回房了,看上去沒受什麽驚嚇,還很開心的樣子……”
嵐琴顧不上聽這麽多,她立刻向溱溱的寢室飛奔,根本就無心再去聽這狼女的匯報。
那狼女怔怔看著郡主離開的身影,本想快步跟上去,卻被葉羽叫住。
“姑娘請等一下,我有問題想問你。”
狼女知道葉羽是嵐琴在意的人,便自然停下腳步,回首問道:“公子有什麽事?”
葉羽看了看嵐琴離開的方向,凝眉問道:“你們郡主……是因為覺得對不起小郡主,才勉強自己從年少時便征戰在沙場中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