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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說話間,外麵傳來朱能的聲音:“四爺,北平府尹張昺和指揮使謝貴兩位大人求見。”
“嗯?”朱棣微微詫異,道:“你沒跟他們說,本王現在正病著,不方便見外人麽?”
朱能在外麵說道:“說了,不過那兩位大人堅持想見您,說是殿下久病不愈,他們心中掛懷,想要登門給殿下請安,希望殿下早日康複。”
“嗬。”葉羽忍不住笑出聲,他站起身對朱棣笑道:“想來這二位大人確實是十分關心二哥你的身體,不如你就讓他們見見吧。”
朱棣與葉羽默契的對視一眼,也笑道:“是了,他們關心本王,想必是因為我那好侄兒十分的關心!那本王怎麽能讓我的好侄兒失望呢?”
葉羽轉身向東暖閣內室走去,道:“我不能出現在他們麵前,先回避了,就從二哥你內室的偏門出去了。”
“好,我來打發這兩位送上門來的。”朱棣這樣說著,便對門外的朱能說:“叫他們過來見我吧。”
葉羽從東暖閣偏門走出,朝著內院的花園中走去。如今已是八月,眼瞅著就到中秋了,初秋的微涼已經渲染出來,秋風吹過帶起些許落葉,平添了一些蕭索的氣氛在裏麵。
“道是團圓之際,但人卻無法團圓。”葉羽站在院中,想到遠在京城的憐香,不自覺就覺得心中也平添了許多的秋意。
“駙馬可是思念故人?”
一個上了年紀的沉穩渾厚嗓音傳來,葉羽一時間怔了怔,不過能在燕王府隨你出入的男子很少,而這個人的地位也確實不一般。
葉羽稍稍轉身,向來人簡單拱手行禮,道:“道衍師傅今日有空過來?”
道衍看著眼前年輕額駙馬,眼中是欣賞的神色,剛剛葉羽並未看到自己就已篤定是自己過來了,這份察覺能力十分難得。
道衍走近葉羽身前,雙手合十向他行禮,道:“駙馬爺安好。貧僧今日過府是為世子講經,倒不是有旁的事。”
葉羽了然的點點頭,朱棣雖然常年在戰場上拚殺,但他十分重視朱高熾的培養,希望朱高熾在廝殺之前,更能學會心懷仁善,所以便請了道衍來為朱高熾講經。
朱高熾也確實是十分聰明,葉羽這次來到北平一直在教朱高熾功課,這位年輕的燕王世子往往一點就通,根本不需要費多大勁兒。
道衍看了看發呆的葉羽,不禁又問:“請恕貧僧多言,駙馬似乎是心有迷茫?”
葉羽稍稍一愣,不解的看向道衍:“師傅如何看出?”
“貧僧雖然喜歡搞一些算計人心的事兒,但畢竟也是出家人,也算是有些佛緣在裏麵。其實,無需跟駙馬有過多接觸,貧僧識人看人,也能看出駙馬如今依然有一些迷茫在心中。”
葉羽嗬嗬一笑,點頭道:“不瞞師傅,我確實……心中忐忑,但若說有多迷茫,倒也不是。因為我很清楚自己未來的路要怎麽走,看得清路,自然也不會迷茫。”
“貧僧所說也並不是指前路,而是指命運。駙馬似乎一直在為自己的命運和人生感歎。”
葉羽這下又是一愣,說實話,道衍所言確實正中他的心思。
道衍見葉羽沉吟,便笑著說道:“駙馬與貧僧不同,不瞞駙馬,麵對即將爆發的戰爭,貧僧是興奮的。因為我這一輩子,都在等這樣一個機會,一個實現自己胸中抱負的機會。我已經六十四歲了,這一生報國無門,等了這麽多年,也無非就是在等這樣一個機會罷了。一生所學盡付其中,唯有亂世逐鹿,才是貧僧的歸屬。”
葉羽怔怔聽著,一時無語。他看著道衍,眼前這個笑眯眯的老和尚。這個和尚為了等這個機會,付出了一生。他這一生中沒有青春年少的意氣風發,也沒有聲色犬馬的享樂,有的隻是坎坷的生活經曆和孤燈下日複一日的苦讀。他滿腹經綸,卻未官運亨通;心懷天下,卻無人知曉。
道衍繼續說著:“駙馬卻與我不同,你年紀輕輕便得先皇賞識,又得九公主青睞,驚才豔豔,奇兵絕謀,是治世良臣。這一點,貧僧從未懷疑,從先皇在世時你的諸多表現中便可看出。先皇叱吒一生,從未看錯人,在鳳台之上獨獨選中你,自然可以看出他的盛明。隻可惜,他卻選錯了繼承人,當今皇上與咱們殿下相比,實在是差太多。”
“師傅當年,就是因為看中了四王爺的抱負和能力,才選擇跟隨他吧?”
道衍微微一笑,道:“也是緣分吧。諸多藩王中,也不單單隻有四王爺有這個能力。當年的秦王殿下還有如今的寧王殿下自然也是上上人品,隻不過,貧僧唯獨與四王爺有眼緣一些。”
葉羽沉吟,道:“師傅就沒有想過,將畢生所學用在輔佐君主治理天下上麽?”
“盛世天下,那不是貧僧的菜。”道衍轉頭牢牢看住葉羽,道:“駙馬才是日後四王爺登上大統後真正該倚重的治世之臣。隻不過,為了那一天,如今還是得委屈駙馬踏上這亂世的修羅之路。”
葉羽微微苦笑,道:“我已走上這條路,斷然不會回頭的。”
“貧僧明白。駙馬不喜歡戰爭,你如今的決心,不過是被逼出來的罷了。皇上欺人太甚,用莫須有的罪名給駙馬定罪,迫使你與公主夫妻分離,又害得公主……此間種種,已是讓你沒有退路了。隻是,既然已經踏上這條路,就要拋卻心中所有迷茫,在這條路上走到最後!”
道衍說完這話,向葉羽輕輕行禮,然後便轉身離開。
葉羽看著他的身影,知道這黑衣老僧已經隱忍了多年,如今機會就擺在眼前,他已經絕不會再放過了。
不登極樂,便入地獄。
張昺和謝貴在見過朱棣之後,便將朱棣如今真的瘋了的消息密報給了皇城中的朱允炆。
朱允炆看著張昺和謝貴的密報,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如今雖然已是入秋,但天氣反複多變,悶熱的很。四皇叔居然在屋內裹著棉被烤火……這……”朱允炆難以置信的對黃子澄和齊泰念著手中的密報。
黃子澄愣了愣,道:“早就聽聞燕王重病,想不到竟是真的麽?”
齊泰搖搖頭,沉思道:“是真是假還有待考量。陛下,之前那個燕王府的長史葛誠不是投靠了咱們?您不如寫一封密旨給他,問問他現在究竟是怎麽個情況。”
朱允炆點點頭,也認同齊泰的想法,便拿起筆快速寫了封密旨,交給齊泰差人送到北平。
“無論這次他是真病還是假病,對於我們來說,都已經是到了該撕破臉的時候了。”黃子澄鄭重的對朱允炆說:“陛下,時機已經快到了,請您早做決斷。”
朱允炆點點頭,說著:“削藩之事已成迫在眉睫之事,待葛誠的密報回來,便準備動手。若燕王真的瘋了,那就是天助我也。若他是裝瘋賣傻,那這場削藩中最艱難的戰鬥就真的要打響了。朕這個四皇叔,可與其他人不同,他是絕不會束手就擒的。”
葛誠的密報用了最快的速度傳回皇城中,朱允炆看著密報,恨得牙癢癢,他啪的一下拍在書案上,道:“燕王果然是裝瘋!他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準備起兵謀反的事宜罷了!齊泰!”
兵部尚書齊泰馬上站出來道:“陛下請吩咐。”
“傳令給張昺和謝貴,讓他們立刻監視朱棣及其親屬,必要時可采取行動。讓張信率領北平衛到燕王府,以謀逆之罪將朱棣及家眷全部緝拿,不得怠慢!”
“臣遵旨!”齊泰領了命令,轉身快速走出乾清宮。
黃子澄站在殿中,他抬頭看向高坐在龍書案後麵的朱允炆,緩緩道:“陛下,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
朱允炆的眼神驟然間轉變,點點頭,篤定的說著:“是,該來的還是會來。先生說的對,朱棣遲早是要反的。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從父親還在世時起,朕就看得出,他絕不會安分守己的做他的藩王。這個人很可怕,而且外表雖然謙和,內心卻充滿野心。朕一直提防著他,實在是做對了。”
黃子澄點點頭,道:“恐怕這次的行動不會再想之前那般順利,陛下做好心理準備,這一仗怕是怎麽也躲不過去了。”
朱允炆冷笑一聲,道:“讓他來!朕是先皇欽點的儲君,正統的皇位繼承人,自古以來就是邪不勝正,朱棣他要謀反,難不成老天爺還能幫著他不成?朕振臂一呼,屆時便會有其他藩王和地方軍官出兵勤王,傾舉國之力討伐他一個藩王,難道還能勢弱?”
黃子澄安心的笑道:“正是這樣,陛下隻需要記得這些,高枕無憂的在宮中運籌帷幄。朱棣區區一名藩王,絕翻不起什麽大浪。陛下就等著將他處決,然後順理成章的削藩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