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繁打著嗬欠起來,順手脫了蕊兒的鞋,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祖母。”
小璟是個懂事的,麻利兒地就去邊上端了凳子過來,“太奶奶坐。”
周老太頓時就跟街上那變戲法的似的一下子就把臉色給變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誒,我孫孫就是乖,來,太奶奶抱抱。”
小璟顛兒顛兒就走過去,但在周老太手邊上卻又停下來了,隨即抬起頭,眨了眨眼說:“小璟長大了,很重,太奶奶抱不動。”
周老太立馬便笑了,一把攥住他的小手,輕而易舉就將小崽子給抱到膝上。
小璟有些遲疑要不要下來,扭頭以詢問的視線看向他家娘親。
祝繁披了一件外衣,把蕊兒揣進被子裏,笑說:“太奶奶坐著可以抱,其他時候不可以,記住了?”
再過兩個月過了年老太太就該八十了。
“嗯,記住了,”小璟乖巧地點了點頭,遂坐在老太太腿上可以說是一動也不動。
周老太喜歡得緊,抬頭對祝繁說:“你也稍微像點兒話,午飯時間都過了還不起,也是祝老爺他們大量,換成其他婆家你這樣的不曉得挨了多少打了,你也……”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這麽任性了,也是我三叔寵我,換成其他人早不知休了多少回了,你就可勁兒地作吧,當心孩子們以後看不上你。”
祝繁跟背書似的接了老太太的話,“這也不能怪我啊,還不都是你那好孫女婿,盡知道纏人……”
這話,說給誰都不信,連她自己都沒底氣,昨晚要不是她鬧著纏著,後來也不會發展成那樣,她現在手都是酸的,腿上磨破皮的地方這會兒還疼呢。
說什麽之後就幫她,信他的話才有鬼呢。
當然,她後麵說的那句話老太太顯然是不信的,放眼整個祝家,誰不清楚三少爺把三少夫人當孩子一樣寵,當真就比待自己的三個孩子還來得細致入微。
祝繁自然也清楚,所以這會兒說起這話也就沒什麽底氣。
周老太沒打算跟她扯這個問題,轉而說起別的事來,“你大姐昨兒個生了,你看啥時候也去看看。”
說起這個祝繁就低頭把玩蕊兒的手不發一語,先不說她本來跟祝芙的關係就不好,就說那年她對她家三叔生了那樣的心思她就對她連表麵功夫都不想做了。
她跟三叔成親後第二年祝芙也嫁人了,嫁的是跟祝老爺子生意上有往來的李家長子李茂。
李茂比祝芙年長五歲,成熟穩重學富五車,有生意頭腦也有擔當,是經別人介紹認識的,祝先生也比較滿意,兩人成親的第二年祝芙就給李家生了個兒子。
隻是在祝繁生小璟的那一年李茂身邊的一個丫鬟使了手段爬上了李茂的床,還懷了李家的骨肉。
李茂不得已隻好將其納為姨娘,祝芙從此開始跟人共享起丈夫來,這也就注定了她此後的日子平靜不了。
任何一個女人都不能忍受跟別的女人共侍一夫,何況那個女人還比她足足小了四歲,不管是身段還是樣貌都甩了她一大截。
祝芙明麵上看著溫柔賢淑,實則骨子裏卻是個高傲的,哪裏受得了這氣。
於是之後就跟那姨娘給杠上了,家裏時不時就要鬧上一場,漸漸地李茂也就沒之前的好脾氣,前年的時候又抬了個姨娘進門,祝芙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祝繁說:“我跟她沒什麽好說的,我生三個她都沒來,我自然也不會去自討沒趣。”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何況一夫多妻本來就正常,他們娘家人也不好說什麽。
周老太歎氣道:“到底是你大姐,她那兒也沒個幫持的,我倒不是非要你咋樣,就是去看看,也免得落人口實,那件事你爹還不知道,他夾在你倆中間也不好做。”
老太太說的那件事就是祝芙對狐之亦生了心思的事兒,後來有一次祝繁跟荷香私下說起這事兒,剛巧讓老太太給聽到了,所以這事兒在祖孫間也就不是什麽秘密。
祝繁抿了抿嘴沒說話,老太太也不好再說什麽。
蕊兒像是察覺出太奶奶跟娘親的心情似乎有變化,便轉了胖胖的身子拿小手摸祝繁的臉,“繁兒乖,三叔疼你。”
“噗!”老太太前一刻還愁著臉,聽了這話後頓時沒繃住,差點把口水噴到小璟臉上。
祝繁臊得臉紅,笑問:“瞎說,誰教你這些的?”
蕊兒眨巴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像極了那人,她說:“爹爹說的,爹爹親娘親說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太太徹底沒忍住,捂著臉簡直沒眼看。
祝繁扶額,揪著她的小嘴唇不讓她再說話,好在碧落剛巧在這時把才不過一月大的小宣抱進來喂奶,這才讓祝繁緩解了當時的尷尬。
祝繁雖說的是不去看祝芙,但吃過午飯後想了想還是把小璟帶上去了一趟李府,結果就是姐妹倆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個時辰就回來了。
祝芙心性高,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肯低頭,祝繁去的時候端的那就是正兒八經的李府當家主母的架子,說話上下感覺就非得把人比下去一頭似的。
祝繁沒心思跟她比這些,反倒對禮貌後來抬的那個姨娘印象挺好的。
這麽一看,祝芙會在李茂麵前失寵也不是沒有道理。
從李府出來祝繁帶小璟去了四寶齋,她懷小璟那年,荷香可算是跟她家老頭修成正果,現下兩人育有一子。
荷香自那以後也是嫁雞隨雞沒有再祝老爺子這邊幫著管理內務,而是隨她家老頭進了她家門,從此幫著她家老頭打理事物,老頭在書院上課她平時就到這四寶齋來幫忙。
走到門口的時候店裏剛好送走一位客人,夥計一看是三少夫人跟小公子,笑得那叫一個燦爛,趕緊著招呼人進門。
荷香從裏屋出來,小璟便乖巧地喊道:“荷香姨姨。”
荷香就比祝繁大了兩三歲,小娘什麽的實在喚不出口,便隨了以前的稱謂。
荷香眉開眼笑,上來便一把將小家夥給抱了起來,在他那軟軟的臉上親了一口,對祝繁說:“三少爺去煌記剪彩了,晚上估計要在那吃飯。”
祝繁聞言撇了撇嘴,有些抱怨地說:“反正又要喝酒,這才把孩子生了多久,又開始了。”
自從祝三少的“病”痊愈後,祝老爺子基本就退下來了,家裏生意都成了祝佑跟三少打理,平時的應酬自是少不了。
隻是在她懷孕期間為了肚子裏的崽子好沒怎麽喝,可惜孩子一出來就不是這麽回事了,她都不知道要怎麽說了,說的她都煩了。
荷香笑道:“男人,不就是那回事兒麽,先生以前也不喝酒的。”
祝繁對她這個夫奴表示嗤之以鼻,“你就慣著他吧,遲早把人給慣壞了,到時候也跟李茂一樣娶個小的回來,看你怎麽辦。”
荷香聞言頓時不說話了,臉色也白了白,顯然是想過這個問題,這會兒自是當真了。
“他如果……”
“混賬東西,又在背後說你爹的不是。”
荷香的話被方才進來聽到她們說話的祝諫打斷,兩人反射性朝門口看去,便見祝先生竟跟祝三少一起進門了。
祝繁翻了個白眼,往裏屋走,邊走邊說:“說的就是你,就知道喝酒,當心給自己喝出個姨娘,不對……”
幾人為不影響生意都到了裏屋,祝繁轉身改口道:“沒準你們這些男人就巴不得給自己多喝幾個姨娘出來,別笑,說的就是你。”
後麵這句話自然是對走在祝諫後麵進來的祝三少說的。
祝諫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往荷香身上看了看,說道:“胡說八道,女子家絲毫規矩都沒有,我何時這般教你了?”
“切,”祝繁翻了個白眼表示不想跟他說話,因為昨晚和關於喝酒這事兒這會兒也不想理某人。
狐之亦摸了摸鼻子,走到她麵前說:“煌記晚上請吃飯。”
祝繁一屁股往邊上椅子上一坐,不屑道:“關我什麽事,你去吃啊,吃吃喝喝,再帶一身酒氣回來,看我讓不讓你進屋。”
“祝繁!”祝諫在旁輕斥,心說這裏可是外頭,哪有她這般對待男人的。
祝繁才不管那麽多,朝荷香懷裏的小璟說了聲下來,小家夥就乖巧地從他荷香姨姨身上下來。
荷香是個不擅長說這類話題的,所以放下孩子後就看了一眼祝諫出去了。
祝諫沒好氣地瞪了祝繁一眼,緊跟著也出去了。
祝繁便在屋裏癟嘴,嘟囔說:“看我算什麽,有本事喝酒就有本事管好自己下半身,真出事兒有他好受的。”
小璟不太明白自家娘親到底在說什麽,但小小年紀的他已經懂得察言觀色,雙手背後跟個小大人似的,抬頭對狐之亦說:“爹,孩兒出去瞧瞧可以嗎?”
反正你要哄娘了,我在這礙手礙腳的。
當然,後麵這半句他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去吧,”狐之亦揉了揉他的頭,目送他出去後便同小家夥想的那樣走到祝繁麵前,雙手撐在椅子扶手上,盯著祝繁瞧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