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你看，我有沒有長進？”祝繁起身，把自己臨摹的字帖很是得意地展示在那正坐在躺椅上看書的人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祝弧看著輕輕擰眉，不是很能理解為何這八個字她能寫一上午。
相識三月，他已經記不清這是這丫頭第幾次翻院牆進來他的朝升院了，允許她走大門，還特意給守門的交代過，奈何這丫頭偏生就愛翻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麽……
“三叔，”祝繁見他不說話，便抱臂在他邊上蹲下，像個討獎的孩子，“說話嘛，我有沒有長進？”
認識的這三月，兩人早已熟識，祝弧沒想過當初胡亂闖入他浴房的丫頭片子會在幾天後再次以同樣的方式出現在他麵前，所幸那時他已然穿戴整齊。
本以為她那回會又尋個別的什麽借口，誰知她卻是在聽聞了旁人傳他犯病特意來此看他。
自那以後，兩人見麵的次數好似就多了，隻是見麵的地方從浴房變成了他的屋子，如今連芳兒跟旺生都已然曉得了她的存在。
他本無意毀她閨譽的，奈何每每看到她便情不自已，待反應過來時已經應允她喚他“三叔”了，也允許她在這朝升院自由出入了。
放下那張紙，祝弧微微側頭看向她，唇角揚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要我誇你？”
祝繁聞言嘿嘿笑了兩聲，遂起身走到他身後毫無男女芥蒂地給他捏起肩來，“三叔的字寫的那麽好，我當然想讓你誇我了。”
頓了頓，祝繁忽然斂起笑，湊到他邊上問：“三叔，你有中意的姑娘嗎？”
祝弧指尖微僵，頭也沒回地問：“為何如此問？”
祝繁悻悻，垂了眼簾，長長的睫毛掩去眼底情緒，手上繼續捏肩的動作，道：“就問問啊，你看你都快三十了好吧，那二少爺都有兩個姨娘了，你還連正妻都沒有。”
旺生進門送點心的時候剛好聽到這麽一句，再看自家少爺那張臉，冷得跟要掉冰渣子似的，嚇得他連放點心的動作都慢了。
祝弧抬眼看過來，以眼神透露給旺生這樣一種信息：我快三十了？
旺生瞳孔一張，以眼神極快地回過去：不不不！您才二十五，還早得很！
祝弧的臉色並未因此而緩和，隻冷冷地看了一眼他，後者立馬就心領神會地趕緊著一溜煙兒轉身走了出去。
廢話，不走難道要留在這被他家少爺那眼神凍住啊。
不過不對啊。
出去關上門後的旺生恰逢從院外回來的芳兒，忍不住便把人拉到一邊，小聲說：“你說咱少爺現在是啥意思啊？金屋藏嬌啊？”
芳兒還當他有什麽重要的事，結果說的卻是他們家少爺的八卦。
不過說起這個，身為姑娘家的她比旺生還要來得有興趣，當即就跟旺生討論起來。
“你說，這事兒咱到底要不要告訴老爺夫人啊？”
也幸得這朝升院的人不多，每天早上下人們過來把該收拾的收拾了，其他時間大部分之間就隻有她跟旺生兩個人伺候著。
少爺需要靜養，夫人也不許有人老擾了他的清淨，現在是夫人不曉得這事兒，但紙包不住火，這事兒總有一天還是得傳到那二老耳中，到時候可就……
“別，”旺生說，“你忘了咱少爺是什麽性子了？他既然這麽做，那就是不想讓老爺夫人插手，不對。”
想起了什麽的旺生突然轉了話頭，不解地看著芳兒，“他倆現在啥關係啊？”
得先把這個搞清楚了再說啊，普通的叔侄用得著這麽藏著掖著麽？
“你覺得呢？”芳兒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給他，“金屋藏嬌這話不是你剛才說的麽？”
“對謔，”旺生恍然大悟，但相繼的問題也就來了，“不是吧，剛我瞎說的，不能真吧？”
“這話就不好說了。”
芳兒往他們家少爺屋子看了看，臉上沒方才來得輕鬆，“要說咱少爺要真有個知心人也是好的，就是這對象……”
即便沒有血緣關係，至少都是本家的，這種差輩的關係就算是在上城也不見的會有人接受得了，更別說這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子。
說起這個旺生也不好說了，神色凝重地看著那關著的門。
“怎麽了？”祝繁見他沒應，停了動作趴到他側麵看。
祝弧聞言扭頭，四目相對，周圍的溫度似乎上升了起來，祝繁不經意撞進那雙如深潭般的眸子裏，沒能及時出來。
祝弧看著她，視線如一記無聲的風，自那靈動秀氣的眉眼滑過鼻梁，再到唇，下巴，一寸寸盡收眼底。
莫名的，祝繁在他這般的注視下心跳加速，忽然覺著有些喘不上氣，便微張了嘴。
祝弧眸色微沉，眼睛像是被她身上的什麽東西緊緊黏住，情不自禁地便抬了手撫上了她的後腦，然後漸漸靠近。
祝繁腦中有些空白，秉著呼吸看著眼前這張漸漸放大的臉，在清楚地感覺到他的鼻息後緩緩闔上了眼。
三叔的味道……
“砰！”
一聲巨響打斷了這一室的曖昧，也讓方才不慎沉淪的兩人猛地回過神來，再以最快的速度分開。
秦氏震驚地看著兩人，如何也不相信底下的人說的竟是真的，她的三子，屋子裏竟真藏了這麽個小姑娘。
“娘，”祝弧麵色無常，絲毫沒被抓包的自覺，起身喚了秦氏一聲。
雖看著沒什麽表情，但他的視線從門上隻掃了這麽一眼，秦氏便知他是在怪她沒有知會一聲會闖進來。
祝繁倒是有些心慌，捂著狂跳的心口往前走了兩步，“老夫人好。”
秦氏放在袖子下的手緊了緊，也曉得自己有些過了，為了不讓兒子不悅，她忍著滿腹狐疑及不悅點頭應了應祝繁。
“弧兒，這是怎麽回事？”她問。
本隻打算逛逛園子，誰知竟逮著了私底下說主子閑話的那些個長舌奴才，說的還是她最是重視的小兒子，尤其還是這種有損他名聲的事，叫她如何能忍。
然相比之下祝弧便鎮定得多，他看了一眼祝繁，淡淡道：“繁兒，祝先生的二姑娘。”
“弧兒！”秦氏不滿他的答非所問，不由得提高了音調。
“夫人，”陳嬤嬤在旁提醒。
秦氏一驚，回頭看了她一眼後放軟了語氣道：“弧兒，你明知我問的不是這個。”
兒子身子不好，要的就不能有過激的情緒，她甚至連句重話都說不得。
祝繁站在一邊不知該怎麽開口，小心翼翼地扭頭看了看他，正好他也看了過來。
“繁兒，先回吧，”他說。
這個時候也暫時隻能這樣了，祝繁就是因為什麽男女之別，不想這事兒傳到別人耳中甚至她家老頭那才沒從大門進來的。
“那你……”她擔心他。
祝弧輕笑，“沒事，去吧。”
祝繁看看他，又看看秦氏，最終隻有點頭，“……那好，你……你注意身體。”
說完，朝秦氏禮貌地點了點頭後出了屋子。
旺生得到他家少爺的眼神示意，趕緊著去送人。
“旺生哥，”祝繁主張走後門，路上忍不住問旺生，“老夫人她……會生三叔的氣嗎？”
旺生跟著她停下，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這話，剛才他不過跟芳兒在一邊說了一會兒話就見老夫人一臉不悅地過來，甚至還不許他們出聲。
祝繁也沒等他回答便自言自語道：“我隻是想來陪他，沒想給他找麻煩的……”
她知道他們這種大戶人家規矩多，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就怕會給他惹麻煩，他身子本來就不好……
旺生差點因為她這句話紅眼，忙道：“不會的，放心吧，咱老夫人最心疼的就是少爺了，疼都來不及咋會生氣，沒有的事。”
祝繁自是半信半疑，奈何她也做不了什麽，隻好暫時先從祝宅裏撤。
而朝升院這頭，秦氏在看到自家兒子如此護著那小姑娘時便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然吃驚歸吃驚，有些事她還是必須得鬧清楚。
祝弧就像是料到她會問什麽似的，祝繁走後便示意請她坐，自己也在邊上的位置坐下，說：“我跟那丫頭之間清白的很，剛才……是誤會。”
貌似隻能會這個詞來解釋。
“誤會？”秦氏在陳嬤嬤的攙扶下落座，“若非我早來一步，你倆……你告訴我那是誤會？”
便是為人母，也不好意思將那麽親密的事放在口上說出來。
祝弧垂眸看了看方才碰到小丫頭的那隻手，“嗯，誤會。”
“你……”秦氏語塞，又不忍衝他發脾氣，隻好好言道：“弧兒，若是想娶妻了便跟我說就是，何必藏著那麽個小姑娘，你倆不合適知道麽？年紀、輩分，還有……”
“知道，”祝弧抬眼看了她一眼，打斷其未說完的話。
秦氏被自個兒噎住了，“弧兒……”
祝弧不說話了，長長的睫毛掩去他眼底的情緒。
就在秦氏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卻聽他仿若喃喃自語道：“我喜歡她……”
男女之情的那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