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繁感覺到了,雖疼痛沒有緩解,但力氣好像回來了些。
方才舒一口氣,身下又是一陣劇痛,她剛要咬牙,狐之亦便將自己的手塞到她嘴邊。
她沒能來得及收住,生生在那白皙的手上咬出一個鮮紅的血印子來。
“啊……啊……”
隨著一聲響亮的哭聲,祝繁鬆開嘴,迷迷糊糊看著眼前這張俊顏,到底還是暈過去了。
狐之亦心上一緊,剛要讓人喊大夫,產婆就抱著孩子欣喜道:“恭喜三少爺賀喜三少爺,是個小公子。”
然狐之亦這會兒哪有心情關心是小公子還是小姑娘,匆匆掃了一眼就要請大夫。
產婆給人接了這麽多年生,豈會不知他的擔心,當即笑道:“三少爺放心,少夫人隻是體力不支暈過去了,睡一覺就好了。”
狐之亦腳下頓了頓,顯然有些不信,為此還特意上前去探了探小妻子的鼻息。
確定沒什麽異常後才把方才一直懸在喉嚨裏的心給放回了肚子。
還好……還好……
兩邊老人心心念念的孫子重孫終於從她娘肚子裏出來了,老太太們高興得嘴都合不攏,爭著搶著要看剛出生的娃娃。
原本新生的小狐狸崽子跟其他靈獸一樣都該是以人形出母體,一個時辰後化為原身。
然狐王大人靈力強大,足以讓剛出生的小崽子一直維持著人形,這才解決了祝繁之前的後顧之憂。
畢竟他們曾經經曆的一切與他們現在的身份老太太等人是一概不知的,若真不小心給變成了小狐狸崽子,絕對能把老人家給嚇得立馬去跟閻鬼見麵。
祝繁這一睡就是四個多時辰,醒來時早已是半夜了,屋內及床上早就被收拾得幹幹淨淨,連一絲血腥味都嗅不到。
恍惚睜眼,感覺到邊上熟悉的氣息與體溫,祝繁下意識地就想動,卻不料剛挪了挪,身下就感覺到一陣痛意,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狐之亦察覺到她的動作,趕緊俯身製止,“產婆說你暫時不能大動,需要什麽我來。”
問完,又憐惜地摸上小妻子的臉,溫柔道:“辛苦我的繁兒了,是三叔不好。”
祝繁忍著身上的不適,覺著光是聽著他這些話就不覺得有多難受了。
溫順地在他掌心蹭了蹭,勾起一抹笑,搖了搖頭,“嗯……痛過了就好了,給三叔生崽崽,我樂意。”
聽聽這惹人疼的話,若非她現在身子不利索,狐之亦真想將把她抱起來讓她躺到自己懷裏。
疼惜地親了親她的嘴角,狐之亦問:“我煮了紅棗粥,現在喝麽?”
祝繁本來沒什麽胃口,但聽是他煮的,精神頭不由得好了幾分,欣喜道:“你煮的?”
這個人,平時筷子掉了都用不著他動手的,會去廚房煮粥?
狐之亦曉得她在心裏想什麽,寵溺地揪了揪她的鼻子,笑說:“小飯兒這麽辛苦,不過一碗粥罷了。”
祝繁咧嘴笑,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喝。”
狐之亦將她頭上的發絲撩到耳後,起身喚來碧落把早已煮好溫著的粥端進來,連帶著還有幾道小菜。
韭菜雞蛋,菠菜肉絲,素炒紫背,山藥烏雞,一眼望去全是補血的。
祝繁被狐之亦小心地抱起來靠坐在床上,腰間墊著軟軟的靠墊,瞧著自家三叔手裏那碗小米紅棗粥,期待不已。
狐之亦失笑,盛了小勺放到唇邊試探了溫度,然後送到她嘴邊,祝繁張嘴就是一口。
入口香滑,小米與大棗燉得微爛,本身的香氣全都散發出來了,配合著紅糖,微甜,暖暖的,順著喉嚨到胃裏,感覺整個人都暖起來了。
“好吃!”祝繁欣喜地睜大眼。
感覺完全吃不出來這是人頭一次煮的,吃起來更像是出自大廚之手,豎起大拇指狠狠就是一通誇。
狐之亦挑眉,“有這麽誇張?”
祝繁很捧場,連連點頭:“真的真的!真的好吃!”
“行了,”狐之亦穩住她的身子,防止她點頭用力過猛地牽扯到,繼而又將一勺送到她嘴邊,“好吃就多吃些。”
“嗯!”祝繁心滿意足地頷首。
兩人都沒提到孩子的事,直到祝繁把碗底最後一口粥咽下,仿佛才想起自己今天是剛產子的人,“孩子呢?”
狐之亦給她擦嘴,隨即用下巴朝邊上指了指。
祝繁順著他的方向看去,看見他們之前買的嬰兒床正放在床尾臨近窗戶的地方。
狐之亦放下碗,碧落進來無聲地收拾出去,就見他起身朝那嬰兒床走過去,很快去而複返,直接抓著包裹著孩子的小被子給拎了過來。
祝繁沒覺著有什麽不妥,從他手裏把孩子給接過來,跟拿東西似的拿著端詳了半天。
小家夥剛從母親肚子裏出來小小的一隻,一張臉兒還沒她的巴掌大,閉著眼,看不出來那雙眼睛睜開後會是個什麽樣子。
但那圓圓肉肉的小下巴和微張的小嘴兒看著卻可愛極了,看得祝繁忍不住用兩根手指頭去捏小家夥的小肉下巴。
看了看,抬頭對坐下來的狐之亦說:“三叔,他好可愛啊。”
說完,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東西,“男娃女娃?”
“男,”狐之亦能省則省,尤其一想到這臭小子就是讓他繁兒承受痛楚的根源,便絲毫不覺著有何可愛之處。
祝繁自然是曉得小崽子能維持人形的原因,但瞧著這樣兒忍不住想到一點,扭頭看過去:“三叔,沒人的時候應該可以讓他變成小狐狸吧?”
狐之亦動作輕柔地摸了摸她的臉,問:“可以。”
祝繁一聽,立馬咧嘴一笑,舉著小崽子又看了看。
對她來說,這點小東西的重量根本不算得什麽,但狐之亦想著她剛累完,伸手就把小崽子給拎了過去,然後重新扔回小床上。
等人回來後,祝繁撇了撇嘴,扭捏了小會兒就朝他張開雙臂,“茅房……”
睡了那麽長時間,方才又吃了那麽多東西到肚子裏,這會兒早就有點那什麽感覺了。
狐之亦勾著唇給她穿上一件厚得外衫,彎腰把人抱去茅房。
祝繁不自在,擺著手把人給趕出去了,出來的時候臉上有些白,明顯費了點兒勁。
狐之亦連忙重新把人抱起來,問:“還能行麽?”
祝繁摟著他的脖子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隨後有意作怪,嘿嘿笑兩聲問:“熏到了沒?”
狐之亦看她不是很嚴重,也算是放了心,邊抱著人回屋,邊笑而不語地低頭在她淺色的唇上啃了一口,“香的。”
“噗,”祝繁忍不住笑,臉上微微帶了點緋色。
回了屋,狐之亦也脫了衣裳像往常一樣在外側睡下,屋內安靜得隻剩下被子摩擦的聲音與兩人的呼吸聲。
祝繁睡了一天已經沒有睡意了,但為了能讓他睡,硬逼著自己閉上眼睛裝睡。
狐之亦何許人,就算半月不睡,也絲毫影響不了什麽,見她裝得實在是難受,伸手在她臉上揪了一把,“說話。”
祝繁猛地睜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轉,壓著聲音說:“你不睡啊?”
狐之亦很愛她這副機靈樣兒,翻身麵對她,親熱地與她抵著額頭,兩人之間呼吸交融。
祝繁被他看得臉上發熱,小聲問:“看我幹什麽啊……”
狐之亦親她一口,“你好看。”
祝繁心裏一暖,也抱著他的臉親他一口,“沒你好看。”
說完,兩人誰都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看著,暈黃的燭光下,兩人的臉都有些暗,但彼此的眼裏卻亮得出奇,彼此眼中隻有對方的樣子。
好一會兒後,祝繁說:“恭喜狐王,終於有崽了。”
狐之亦微鄂,隨即勾唇一笑,那雙鳳眸當著祝繁的麵化成了一雙桃花眼。
讓人移不開的精致容顏,曾經的狠戾殘暴嗜血嘲諷,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的,隻有那滿眼對小妻子的疼寵。
燭光下,他撫著她的臉,低聲道:“繁兒,知道我很多愛你麽?”
掌心下的小臉漸漸升起熱度,小妻子卻一點也不含糊躲閃,笑著對他點頭,“知道。”
狐之亦勾著唇沒說話。
祝繁跟他一樣,摸著他的臉說:“因為我也很愛很愛你,以後,我還要給你生很多小崽崽。”
這麽說狐之亦就不高興了,皺眉道:“不生了。”
祝繁憋笑,皺了皺鼻子說:“不,要生,一個太孤單了,我……不想他孤單。”
說到最後,祝繁的眼裏泛著水光,微微湊上前顫抖地在男人唇上貼著,眼睛看著他,緩緩道:“從今以後,我都陪著你,孩子也陪著你,你就可以不孤單了。”
頓了頓,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千年前,我不能參與你的過去,但千年後,我想以我的方式愛你,如同你以你的方式愛我一樣,好嗎?”
剛生產完的人是不能哭的,狐之亦便這般眼看著小妻子憋著眼底的淚說出這樣一番惹人疼的話。
那一刻,他的心又酸又脹,仿若透過她的那雙眼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軟弱不堪的孩子。
他笑了,眼底波光盈盈,微微張嘴,將那貼著他的小嘴兒給咬在了自己嘴裏。
兩人誰都沒有閉眼,溫柔地親吻,感受著這寧靜的唇齒相依的繾綣,看著彼此眼中的自己。
好似就這麽看著,便足以天荒地老。
一吻畢,男人將心愛的小妻子摟入懷中,低沉悅耳的聲音這才響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