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幾步,還沒出公司大門,段友清就停住了腳步,回頭攔住了沈晏君,而嚴淮琛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是這樣,我今天和嚴先生談的事也都差不多了,他又對你們工程部的工作很感興趣,你帶他去一趟工地逛逛吧。”段友清說道。
沒見過有人對逛工地感興趣的,沈晏君冷冷地看了一眼嚴淮琛,對方發現了她的注視以後,竟然還開心地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
什麽鬼?沈晏君心裏嘀咕了一句,但是段友清交代的事情,她還是會接受,艱難地點點頭以後,她對嚴淮琛說道:“那我們走吧,嚴先生。”
“好。”嚴淮琛點點頭,看著沈晏君走出大門以後,對段友清打了招呼,大步跟上。
外麵不知道何時下起了蒙蒙細雨,沈晏君沒有帶傘的習慣,所以用手遮了遮頭頂直接走到了車旁,嚴淮琛也很及時地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從公司到青山區那邊要一個小時左右,沈晏君輕車熟路地趕往目的地,一路上沒話,隻有簡單的輕音樂在車內縈繞,令人昏昏欲睡。
嚴淮琛低頭劃著手機,似乎在和人聊天,這一次難得的沒有主動和沈晏君多說。
到了目的地以後,雨勢稍微大了一些,但是沈晏君還是直接下車往工地上走去,那一排藍色的鐵皮宿舍裏,住著工人們,他們樂居工程部的人也在裏麵,接到她的電話以後,拿了雨傘出去接她。
嚴淮琛坐在車裏沒有下車,隻是遠遠地看著沈晏君的身影,帶著幾個人往工地上走去,那一堆的瓦礫鋼筋磚塊,在雨中散發著死氣沉沉。
工地的工頭姓肖,得知沈晏君來了以後,也趕了出來,今天下雨,所以工地收工早。
“沈經理,你來得太好了,正有事找你。”肖工撐著一把破破爛爛的傘,杵在沈晏君麵前,露出一口吸煙吸黃了的牙,身上還有隱約的酒味。
“我知道了,是關於工錢的事情對吧。”沈晏君開門見山。
“對,好些工人不滿意呢!”肖工笑嘻嘻地答道,眼珠子精明地溜來溜去。
沈晏君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往宿舍那邊走去,那邊住著的全是大男人,這大冷天還有光著膀子的,怪怪地盯著她。
工錢這一塊,在當初把這工程委托給外包隊的時候,就已經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按照不同的工種來定價格,當初肖工也是簽了字的,沈晏君雖然是為樂居辦事,爭取利益,但是該給人家的錢,按照市場價格,是一分也沒虧他們,現在他們嫌少,是覺得她好說話,得寸進尺嗎?
這個工程的工期是九個月,如果無法按期交付,那麽樂居是要賠錢的,工人鬧罷工的話,會極大地耽誤工期,畢竟臨時換工人很麻煩。
到了宿舍以後,沈晏君當著一群人的麵,從包裏拿出了合同,語氣還算客氣:“大家都是出來打工的,所以我沈晏君沒想過虧待任何人,你們付出了多少努力,我就給多少錢,各位的工錢,這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我們樂居隻按工期付總款,具體安排由肖工負責,所以,如果真有人覺得工錢不公平,不如問肖工怎麽分配的吧。”
這鍋甩得肖工措手不及。
肖工的臉色頓時難堪了起來,他說:“沈經理,你這話不能這麽說吧?”
“那我該怎麽說呢?”沈晏君把合同遞給了肖工:“你們的工錢,我都是按照我們自己工人的標準來給,已經很不錯了,不是嗎?”
“話是這麽說,但是你看,天氣也冷了,這昭城的冬天多冷你也知道,冷起來的時候做事都不麻利,又危險。”肖工試圖解釋一下。
“如果是這樣的話,當初我告訴你工期時,你就應該拒絕這個工程,不是嗎?”沈晏君的語氣鋒利了起來,眼睛盯著肖工,絲毫不給麵子。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駁了麵子,肖工的臉色可以說是黑成了一片,看著沈晏君的眼神也不爽了起來,他嘀咕道:“工作上我就不愛和女人打交道,麻煩,什麽問題都一堆廢話。”
沈晏君知道這話是說給她聽的,她有些不悅:“肖工,能大聲點說嗎?”
“大聲說怎麽了?”肖工也惱火了,他本來就喝了點酒,更是控製不了情緒,聲音吼了起來:“你他娘的信不信老子讓這個工程超期,到時候你們樂居要賠的錢,比起我們現在要的一點點工錢,更劃不來!”
樂居的幾個員工想護著沈晏君,但是肖工那邊人太多了,又是在人家的宿舍裏,都有點慫。
沈晏君看著激動的肖工,也覺得自己的話稍微強硬了一點,很多事不是誰脾氣大就能解決得了的。
“怎麽,還沒處理好嗎?”正在氣氛激烈之時,嚴淮琛風輕雲淡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的頭發和衣服都有些濕漉漉的,站在沈晏君身後不遠處,拿手撣了撣衣角。
“還沒。”沈晏君搖搖頭,心裏有些莫名的忐忑,她一直覺得女人和男人一樣,都可以賺錢,可以養家,可以強大,但是一旦麵對肖工這些靠著蠻力又不講理的男人,她真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畢竟在體力和身型上,她根本鬥不過人家。
嚴淮琛的出現,讓肖工愣了一下,他問:“你誰啊?”
“我是沈經理請來的律師。”嚴淮琛順口就給自己編了個身份,讓沈晏君都蒙了一會。
“律師?”肖工明顯的遲疑了一下。
“嗯,你剛才說讓工程超期對吧?那麽在樂居集團賠違約金的時候,麻煩你也籌好你要賠付的違約金,我們的合同上標明了工期交付的時間,晚一天都不行。”嚴淮琛連合同都沒看,卻也很清楚合同裏寫了什麽,他相信沈晏君這種女強人,絕不會連一份合同最基本的條款都沒寫清楚。
其實這一點,沈晏君也想到了,隻是被肖工那麽一吼,加上一群男人虎視眈眈的模樣,她心裏怵了一下,一時腦子有點亂。
肖工不吭聲了。
嚴淮琛卻接著說道:“還有,惡意違約和被迫違約的性質也不一樣,一旦傳出去,你這工隊也該解散了,因為業內不可能讓你接得到活。”
“沒必要搞得這麽嚴重吧?”肖工一聽這話真有點慌了,帶著一個工隊到處接工程,工人穩定是最好的條件,一旦接不到活,隊伍解散,那麽他也就完了。
“那麽你就好好跟你的人解釋解釋,工錢是怎麽回事。”嚴淮琛走到了沈晏君身旁,扭頭問道:“我們可以走了吧?”
沈晏君也扭頭看著嚴淮琛,那雙漆黑的雙眸裏,倒映出她自己有些發怔的模樣。
“好,走吧。”沈晏君終於回過神答了一句,然後動身離開,至於肖工那邊,就讓他自己去考慮吧,相信經過這番話,他也不會再慫恿工人胡來。
雨勢又大了幾分,而沈晏君隻有一把員工給她的傘,她撐開以後,猶豫了一下,還是對嚴淮琛發出了邀請:“一起走吧,下雨。”
嚴淮琛卻從沈晏君的手裏拿過了傘,笑道:“應該男人來撐。”
好吧,沈晏君心裏是沒有這樣的觀念的,但是既然嚴淮琛說了,她也不必要為了這些事情爭論,況且人家比她高一截,她撐傘的話雙方都費勁。
到了車邊,嚴淮琛撐著傘讓沈晏君先上了駕駛座,然後繞過車頭,收傘坐了進去,他右邊肩膀的衣料已經濕透,散發著一陣陣的寒氣,十分冰冷。
“剛才的事,謝謝你。”車子發動之際,沈晏君還是開口道了謝。
“沒事,隻是下次你還是帶幾個男員工過來吧。”嚴淮琛並不在意自己的出手相助,隻是叮囑道。
“嗯,我知道了。”沈晏君點點頭,心裏有點窘迫,她有時候的確把自己想得太無所不能,忘了最基本的差異。
沈晏君開了導航,將嚴淮琛先送回了他家小區門口,然後把傘也遞給了他:“你要走一段路,撐著吧,我到了酒店大門會有服務生給我撐傘的。”
嚴淮琛沒有客套,接過傘:“謝謝。”
盡管他半邊衣服都已經濕透,撐不撐傘都無所謂了,但沈晏君的好意難得,還是要收下。
“臥槽,嚴總,你這是……”守在嚴淮琛家門口的金皓正玩著手機,看到他回來以後,瞪大了眼睛,畢竟一眼就看出了他衣服兩邊顏色一深一淺,顯然濕透了。
“淋了點雨,怎麽了?”嚴淮琛伸手摁了一下指紋,門打開以後,直接走了進去,他的確需要盡快換件衣服,不然要感冒了。
“帶著傘呢,還淋成這樣。”金皓跟在嚴淮琛身後,他今天來是為了方老板的事情,他記得沈晏君要告訴他拖款的事情,但是等了一段時間以後,他猛然想起自己都沒人家聯係方式來著。
嚴淮琛打開冰箱扔了一罐啤酒給金皓,說:“廢話少說,我先去衝個澡。”
金皓接住了啤酒,一把拉開了口子,咕隆咕隆喝了起來,耐心地等著這位大神衝完澡,下來給他一個沈晏君的聯係方式,他本來也想通過方老板要,但是又怕對方懷疑什麽,還是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