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身兒大紅嫁衣,巴掌大的小臉被這赤色染上一層紅暈,腮凝新荔鼻膩鵝脂的,一雙眼含羞帶怯,卻又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眼珠子一轉,勾得狐之亦心癢癢。
同時,他在看著她的時候祝繁也同樣在看身著喜服的他。
雖說已經看慣了他穿紅衣的模樣,但此時一見,祝繁還是忍不住愣了愣神。
比起他本身的麵容來,祝三少爺的這張臉少了那份妖冶多了幾分清冷,即便是穿著這一身紅衣,也難掩他眉宇間的高貴清雅。
劍眉鳳目,精致的五官在紅燭的映照下同樣泛著點點紅暈,白裏透紅的,正好軟化了那清冷眉眼間的疏離與漠然。
祝繁咬著唇微微垂眸,剛好看見了他微動的喉結,不知為何,心頭突然一熱,連忙收起視線垂了眼簾,“三……三叔。”
雲妹兒說,蓋頭掀開了她就能說話了。
比起定力來,她到底是比不過千年老狐狸。
狐之亦放下秤杆,淡淡勾唇,眸中隱隱含著笑意,他上前,伸手挑起小姑娘的下巴,笑道:“繁兒這是害羞了?”
祝繁臉上一熱,沒好氣地撇開頭起身,嘟囔道:“就知道欺負人……”
狐之亦一笑,伸手將她頭上沉沉的鳳冠給取下來,捋了捋她耳邊的發,將人攬到懷裏,從後麵抱著她,低聲在她耳邊道:“繁兒,三叔終於娶到你了。”
祝繁微微掙紮,聽到他這話不由得停了動作,雙手緩緩放到了環在她腰上的那雙手上。
狐之亦側頭問:“繁兒,高興麽?”
溫熱的鼻息灑在耳朵上,祝繁縮了縮脖子,卻很誠實地點了點頭,“高興。”
“好孩子,”狐之亦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隨即鬆開,板著小姑娘的肩讓她轉過來麵對他,“一會兒我讓人送點東西過來,你多少吃些,我爭取早些回來。”
他是不想出去應付那些人,奈何現在不是在他狐宮,不得不順著人類的這些禮節。
祝繁自然懂得這些,微微頷首,摳著他衣服上的金絲邊,抬頭說:“那……你少喝點酒,別醉太厲害了。”
狐之亦噙著笑,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隨即卻是勾起了一個邪氣十足的笑,別有意味地在祝繁腰上揉了一把,道:“放心,不會錯過你我的洞房花燭。”
說完,不等祝繁說話便鬆開了人,揚聲將守在外麵的碧落給喚了進來,交代了幾句後就出門了。
祝繁紅著臉瞪他的背影,扭頭就見碧落正捂嘴笑,臉上又是一陣臊得慌,索性轉身一屁股往床上坐去,哪曾想一個不慎屁股又被硌得生疼。
碧落知道她是害臊,便也不笑了,上前來將祝繁那一身繁瑣的行頭給脫下,換上了一身較為簡單的紅裙子,之後碧泉便送來了些許吃食。
祝繁牢記老太太的話,遲疑地問:“可以麽?不是說不能吃東西麽?”
碧泉將東西放下,笑著一邊布菜一邊說:“少夫人放心,三少爺說了,他不在意這些。”
祝繁一聽,忍不住勾了勾唇,就著碧泉遞過來的東西吃了起來。
早上起得早,又忙活了這麽大半天的,她肚子早就餓了,一疊玲瓏蝦,玉米烙,絲瓜豆腐,紅燒小排,不大一會兒的功夫便就著小碗米飯下了肚。
吃飽喝足瞌睡就來了,想著外頭還得鬧到天黑,祝繁也不急,便在屋內轉了兩圈消了消食,準備眯上一會兒。
然她方才有這個打算,誰知一轉身便撞到了一個東西上,猝不及防的,險些一個踉蹌仰過去。
“姑娘當心。”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盡管說的是讓人當心的話,但聲音裏卻透著絲絲笑意與慵懶,有些沙啞,挺勾人的那種。
祝繁穩住身子,瞧著屋內平白無故多出的兩人,有些懵,“你……你們怎麽來了?”
一身深紫色衣裙,媚眼如絲妖嬈惑人,此時正掩嘴輕笑的人,除了魅夜還能有誰?
“閻靈兒?”看了看魅夜邊上站著的小女娃,祝繁有些不確定。
有關閻靈兒的事她的記憶裏沒有,隻從她家三叔口中聽說過。
“對!”小女娃咧開嘴笑,露出兩個潔白的小小的虎牙,黑葡萄似的的眼睛彎了彎,很快在屋裏掃視了一圈,驚訝道:“哇,血姬姐姐的房間好漂亮啊!”
血姬……
祝繁對這個稱呼實在喜歡不起來,抽了抽嘴角正欲說話,誰知卻聽到那小女娃說:“魅夜姐姐,這就是成親啊?好漂亮,靈兒也要成親!”
聞言,祝繁的嘴角抽得更厲害了,她看著魅夜,就聽後者笑了笑,說:“好啊,小姐想成親,回去跟閻鬼大人說一聲就成。”
閻靈兒問:“真的嗎?”
魅夜頷首:“自然,閻鬼大人疼你,這點小小的請求怎會不答應。”
閻靈兒一聽,一張小臉兒上盡是自豪,“那是,我爹爹最疼我了。”
說罷,小女娃雙手背在後麵,有模有樣地開始在這間屋子裏轉悠。
祝繁收回視線看向魅夜,問:“你們怎麽進來的?”
按理說照著他們先前的關係,魅夜出現在這裏實在不該。
魅夜妖嬈一笑,搖曳著身姿一步步自個兒尋了位置坐下,忽而向祝繁拋出一物。
祝繁手忙腳亂地接住,才發現原來是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絨布盒子。
魅夜說:“除了狐王大人允許,還能如何進來,知道今兒個是你成親的大日子,我可是特意代表我們死冥來恭賀你的,怎麽,不歡迎麽?”
沒了血姬的那層關係,魅夜跟祝繁說起話來也隨意了很多。
祝繁一聽是代表死冥來的,忽然就覺得手裏的盒子泛著陣陣涼意,險些給扔地上去。
魅夜看著她,斂了斂嘴角不正經的笑,放柔了語氣,“放心吧,既然你現在已經回到陽間了,閻鬼大人便不會對你如何的,除非你有朝一日是自然死亡。”
大喜的日子說什麽死啊死的實在不吉利,但魅夜不是普通人不會在意這些,祝繁大大咧咧的自然也不在意,隻聽她這麽說後心裏莫名不是滋味。
魅夜輕歎一聲,頗為感慨地說:“既然已經得了靈體,現在又成了親,那就好好過日子吧,書卿大人也讓我帶一句恭喜給你。”
書卿?
祝繁捏著盒子走到魅夜邊上坐下,問:“書卿大人不來麽?”
她知道書卿跟她家三叔的關係,雖說已經陰陽相隔,但好歹還是兄弟,何況之前的事書卿還那麽幫了她,她也想在清醒的時候見見他。
魅夜笑著搖了搖頭,說:“他倒是想來,可惜來不了。”
“來不了?”
“是啊,”魅夜說,“他……”
“算了,”說到一半兒,魅夜沒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是看著祝繁。
“不說他了,以後有機會總會見的,我不能在人間待得太久,也沒別的,就想來看看你,你……還好嗎?”
當初祝繁瞞著她跟道做的那些事,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好笑。
不得不說著丫頭做得還真是夠隱蔽的,明明早就有血姬的意識了,卻一直在她跟道麵前演戲。
祝繁的記憶裏自然有關於魅夜跟道的記憶,想了想,點頭,“嗯,謝謝你魅夜,我現在很好。”
如果不是眼前的這個人幫忙,沒有書卿的幫忙,沒有眾人的幫助,興許她現在就不會站在這兒了,不管麵前的人是從哪兒來的,她都打從心底感謝她。
“好就好,好就好……”魅夜點了點頭,瞧著這一屋子的紅色酸了鼻頭。
祝繁將小盒子放到茶幾上,伸手覆在魅夜放在上麵的手,看著她,“我上回說錯了。”
“嗯?”魅夜把目光轉過來,不解。
祝繁抿了抿唇,“你,是有心的。”
魅夜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眼淚卻是泛著淚光,“姑娘又在說笑了,我的心……”
“你有,”祝繁強調,“你有的。”
魅夜撞進那雙澄澈的眸子裏,許久不曾疼過的地方心口處好似真的疼起來了。
她吸了吸鼻子,笑道:“是,可能,姑娘說的對,我有,我還有心……”
說罷,她輕輕在眼睛上擦拭了一下,拍了拍祝繁的手起身,“沒有帶軀體過來,我在這待久了對你不好,就先走了。”
說著,她招呼了一聲閻靈兒,臨走前道:“謝謝你姑娘,願您跟狐王大人白頭偕老。”
祝繁起身,真誠地看著她也說了聲謝謝,隨即眼睜睜看著她跟閻靈兒倆人憑空從屋內消失。
三百年前,那女子也曾真心喜愛一人,隻可惜遇人不淑,竟是遭了剜心之痛死於非命。
祝繁低頭看著茶幾上的那隻小盒子,打開。
一對大紅的鸞鳳玉佩,紅得純粹,如同她曾經衣物上的那曼陀羅一樣,隱隱流光轉動,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祝繁笑了笑,指尖從那玉佩上撫過,最後又將盒子合上。
重要的東西,自然是要好好收撿起來的。
晚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外麵的吵鬧聲總算是小了下去,祝繁傍晚時分隨便吃了點東西,迷迷糊糊醒來,感覺肚子還是撐撐的。
正打著哈欠準備起來,就聽外頭傳來碧落碧泉問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