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雲妹妹呢?怎麽不見?”賈寶玉四下裏張望著,並沒有發現史湘雲的蹤影,“莫不是去林妹妹那了?”
賈母聞言眉頭微蹙,“沒有。史家姑奶奶病了,你雲妹妹要侍疾呢!”
賈寶玉聞言皺著眉頭,一臉的不滿,“史家那麽多丫鬟婆子呢,做什麽非要雲妹妹侍疾?若是缺人使喚的話,我那裏伺候的人多的很,隨便姑奶奶挑!好容易有這樣的熱鬧事,偏偏雲妹妹不能來。雲妹妹最喜歡熱鬧了,多遺憾啊!”
賈母聞言欣慰的笑了,“到底是寶玉心善。隻是你史家表叔都不在家,隻有你雲妹妹一個晚輩,這個時候你雲妹妹不在也不像話。等過後再挑日子,請你雲妹妹來玩吧!”然後摟著一臉不虞的賈寶玉,轉移話題,“寶玉從哪裏來?”
賈寶玉瞬間笑了,“薛家大哥哥不知從哪弄了些新鮮水果,據說是南邊傳過來的,叫什麽羊桃,味道很獨特。姨媽請我過去嚐嚐呢!我還給老祖宗帶了些回來呢,鴛鴦姐姐,你切一些給老祖宗嚐嚐。”
賈母笑著說道:“薛家也送了些給我,你自己留著吃吧!”
賈寶玉歪著腦袋說道:“老祖宗有,是老祖宗的。我給老祖宗留的,是我的孝心。老祖宗,吃我帶回來的吧!”
鴛鴦笑著走了過來,“這羊桃薛家一早上也派人送了些來呢!隻老太太說給寶二爺留著呢!要不怎麽說是祖孫倆呢,老太太惦記著寶二爺,寶二爺也惦記著老太太呢!”
賈母被鴛鴦的話哄得高興不已,笑眯了眼,“好好好,那是我家寶玉的一片心意,就吃寶玉帶回來的。”
鴛鴦笑著下去了,吩咐小丫鬟們下去切水果了。
最後,賈母這裏的羊桃全被賈寶玉帶了回去。
正月十五晚上,賈府闔府上下徹夜未眠,被元春更名的大觀園美輪美奐,就連賈元春自己看著都覺得奢靡太過,當然了,說這句話的時候,隨之而來的,還有淡淡的歡喜和自得!
賈元春此行還尚算完美,見到了家中老幼,顯擺了一把身為皇妃的榮耀和虛榮,好好的拉攏了一下身為未來齊王妃的林妹妹,也見到了母親心中屬意的兒媳婦人選薛寶釵,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端莊穩重,是寶玉的良配。唯一遺憾的就是沒能見到老太太提出的史家姑娘。
即使過了幾日,賈元春想起史家拂了自己的麵子,還是有些淡淡的不滿,覺得史家未免有些孤傲了,仗著自己一門雙候,竟敢看不起自己嗎?可恨自己雖然獲封賢德妃,可若論聖寵,還比不上吳貴妃和周貴妃,誰讓賈家在朝中無人呢!賈家此時還離不得這些親戚們!先忍著吧。
賈元春想到這,想起賈母說的,好好拉攏林家、史家的事,又想起美輪美奐的大觀園,若白白空著,豈不可惜,倒不如讓寶玉和姐妹們都搬進去住吧!當然了薛家表妹也得搬進去。賈元春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句,旁邊伺候的宮女見了,微微蹙眉,“娘娘,您忘了林家姑娘已然聖旨賜婚,而寶二爺也漸漸大了,再一起住進去不合適。若是讓那些禦史們知道了,到時候就不好收場了。”
說話的是賈元春從賈家帶來的丫鬟抱琴,她一向對抱琴信賴有加,因此抱琴在她麵前也一直是有話直說。
賈元春聽了之後沉思了片刻,方才點點頭,“你說的對,是本宮想差了。”然後看了看已經寫了大半的信,搖搖頭,將信紙拿了起來,在燭火上點燃了,提筆重新寫了一封。
寫好了信,賈元春將信交給了抱琴,“你明日讓內監送出去吧!”
抱琴應了一聲,將信收好,“娘娘,夜色深了,該歇息了!”
“聖上今日歇在哪兒了?”賈元春也有些疲憊了,她原本就身形豐腴,頗有寶釵之態,再加上自從封妃之後,越發的養尊處優,人也更加豐滿了。日間起臥都有人伺候,出入也有足以彰顯身份的轎輦,平日裏越發懶得動彈,昨兒個鬧了幾乎一夜,今日歇了一天也不曾緩過來,身子早就疲憊不堪了。
“聖上似乎歇在了清心殿。”抱琴聞言低著頭說道。
賈元春呼吸一頓,清心殿是吳貴妃的居所,自己雖然和吳貴妃同級,無奈她是正經八百的選秀進宮的,而自己,雖然有著二字封號,卻是由宮女越級晉封的,本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所以日常相處中,吳貴妃處處表xiàn的比自己高一等!聖上對她,也比對自己要好。
“抱琴,你還記得聖上有多久沒到鳳藻宮留宿了嗎?”賈元春長歎一聲,淡淡的問道。宮裏的女人們,原本最得聖寵的是方貴妃,一個月中聖上總有十天是宿在她的長樂宮的。其次就是吳貴妃和周貴妃。自己這個獨一無二的二字封號的貴妃,論聖寵卻是慘淡的很。雖說前幾日,因為賜婚的事,聖上連著幾日到了鳳藻宮,可最終也沒留宿鳳藻宮。
賈元春其實心中明白,聖上雖因自己揭發秦可卿的身份而封自己為妃了。可是聖上從來就不曾真正喜歡過自己。她是個女人,她知道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時是什麽眼神,即使隻是最膚淺的外貌上的喜歡。從晉封的那天起,賈元春就知道,自己這個賢德妃,不過是表麵風光。
可是就算時光倒回,重來一次,賈元春也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她背負著整個賈府的希望入宮,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脫穎而出,成為人上人!秦可卿如果是嫡出,她或許還會顧慮幾分。可她不過是先義忠親王的遺腹女,還是個青樓女子所出的。就算死了,估計也沒人會在乎的吧!她的死成就了自己的封妃之路。就算再來一次,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出賣她!
所以,即使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她賈元春也不後悔!
第二日,賈府便接到了賢德妃的懿旨,賈母和賈政商量過了,便讓人請來了姑娘們,將娘娘的意思一說。三春倒也罷了,唯有賈寶玉,格外比別人興奮些,纏著賈母要這要那,一掃前幾日襲人被攆的沮喪。寶玉的涼薄,讓襲人走後被提拔為大丫鬟的麝月有些心驚。
原來元妃省親後沒幾天,寶玉去東府喝年酒,因為覺得無聊,一時興起,便去了襲人家。誰知道回來的路上,雖襲人心細,怕騎馬被人看見,所以命哥哥雇了轎送了回去。可是賈寶玉按捺不住寂寞,掀開車簾私下裏張望。恰好被代史湘雲去南安王府送年禮的王嬤嬤瞧見了。
王嬤嬤素日裏是最嚴厲方正的一個人,也知道賈寶玉在賈府的地位,今日見賈家的寶貝蛋竟隻帶了兩個人就出門了,且乘坐的馬車也不符合賈家的身份,便知道賈寶玉是偷跑出來的。怕賈家的鳳凰蛋有個什麽閃失,王嬤嬤便親自帶著人送了賈寶玉回府。
這麽一來,賈寶玉跑去襲人家的事便瞞不住了。王夫人既驚且懼,驚的是什麽時候起,那麽老實忠厚的襲人竟然對寶玉有了這樣的影響力,不過一日不見,竟追到人家裏去了!那襲人表麵上看起來老實忠厚不起眼,自己還以為她是個好的,誰知道暗地裏竟這樣壞!王夫人好生送走了王嬤嬤,轉過頭便命人將襲人哥哥抓了起來,然後又命人去襲人家將襲人帶回來。
王夫人氣的不得了,還要瞞著賈母和賈政,氣的臉色都白了。恰好寶釵過來找王夫人說話,見狀軟言勸慰了幾句,隻拿那知人知麵不知心的話來勸解王夫人。
這倒也罷了,誰知道襲人被帶回來後,其中有一個素日裏最瞧不上這些副小姐們的嬤嬤,落井下石,悄悄和王夫人說了,說襲人不大對勁,仿佛已經破了身。
王夫人大驚,忙命人給襲人驗身,果然已非完璧。王夫人氣的不得了,寶玉才多大啊,襲人竟敢勾引他做這些事!真是其心可誅!但又不敢發作出來,若是被賈政知道了,隻怕寶玉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故而,想來想去,隻能以襲人手腳不幹淨的名義將襲人打發了出去。暗地裏命周瑞家的將襲人賣到了西北窯子裏,又想法子讓襲人哥哥吃了官司,關進了大牢。又將賈寶玉屋子裏的丫鬟們叫到一起訓斥了一番方才作罷!
王夫人見賈寶玉這樣,心中不滿,園子裏花叢蝶繞的,寶玉這一去,猶如魚兒進了大海,哪裏能管束的了。轉眼看著端莊坐在那裏的薛寶釵,王夫人頗為欣慰,好在還有寶丫頭,可以幫自己管束著寶玉一二。
“老太太,以我看,不如讓寶丫頭住進那瀟湘館吧!寶丫頭性子靜,住在那裏倒也合適,正好離寶玉也近,也能照看著怡紅院些。史大姑娘的話,住在秋爽齋如何,那裏地方闊朗,正適合史大姑娘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