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女官一身帶血,匆匆進屋看著兩個抱作團的小孩,慌忙道:“殿下,快帶大公子走,快走!”
小宸青護著被嚇到的小孩,已然十歲的他身上已經開始透出一股沉穩,“我母親父王呢?”
女官大喘著氣,沒了麵具的臉上一片鮮紅,眼眶赤紅,搖頭道:“殿下,您便不要管那麽多了,快帶大公子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說罷,她用那雙沾滿鮮血的手將兩個小孩往屋內推,那裏有可以下去的密道。
小宸青抱著瑟瑟發抖的孩子,捏住了女官的手,雙眼冷冷的,“你們都打不過他。”
沒有疑問,是肯定。
麵對如此沉穩的小主子,女官有些痛心,沉痛地道:“那人太……”
“小狐!”
女官後麵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懷中的小孩就突然猛地推開他往屋外跑,小宸青神色一變,哪裏還顧得上走,當即追了出去。
那是他兄長,是經過這一年,好不容易才肯讓他近身的兄長,母親說了,是他們對不起哥哥,要他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他。
所以,不管怎麽樣,他都不能讓他再受到傷害!
“啊——”
淒厲的叫聲充斥著整個神宮,入眼的那片雪白不知何時已經被鮮豔的紅色給染滿了。
男人一身黑袍,綺麗的臉上帶著嗜血的光,手中方才掐斷一名神兵的脖子,血濺到他的臉上,染紅了整個眸子。
小孩方才出去,看到的便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神宮,被召喚回來的靈獸們早已斷肢殘體,一個個現出原形,好生淒涼悲壯。
“淼兒!”瑟槿在看到來人後睚眥欲裂,“誰讓你出來的,快走!”
小宸青也剛好趕到,她便對宸青道:“青兒,快到你哥哥走!”
神王,瑟槿,老神王及瑟槿之夫天祁,四人此時正合力對陣那一身狂肆的男人。
一年不見,他身上的戾氣又重了不少,即便隔著那麽遠的距離,他也能清楚地聞到從那男人身上傳來的血腥味,混合著來自他身上的香氣,說不出的惡心。
“哈哈哈哈!你小子倒是知趣,”男人僅一隻手便能對抗那四人,另外一隻手鬆開了那個神兵,朝小孩伸手,“我兒,父親來接你了,莫讓父親等久了。”
他收斂了那狂放的笑,唇角微微勾起,像極了一位慈父,隻可惜那一臉鮮紅的血及嚴重的欲望將那張本該溫和好看的臉汙染了。
不知怎麽的,在對上那雙眼的時候,心裏突然沒那麽怕了,曾經的一切一幕幕在腦海回放,整個胸腔都被一種不知名的東西充斥得滿滿的。
雙目已經泛紅,周身靈氣四溢,讓身邊的小宸青臉色一變,“小狐,小狐冷靜,不可以,你不可以,母親跟父王一定……”
“不——”
後麵的話小宸青還沒說出來,瑟槿一聲尖叫,四人陣當即被破。
“淼兒……淼兒,不能……不能……”
她跌跌撞撞跑到小孩麵前,板著他小小的肩頭,顫抖著道:“快把青兒吐出來,快啊!”
他吃了小宸青,他吃了宸青……
“小槿!”天祁未能趕上,便那般眼睜睜地瞧著妻兒進了小孩的口中。
他隻那麽一幻形,巨型的狐狸張嘴隻一口便將那人給吞進去了。
“不好!”神王大駭,“他被迷了心智,再這樣下去,隻怕……”
後麵的那些話戛然而止,不止瑟槿與宸青,天祁與神王,還有曾經的老神王,都在那一瞬間的時間裏被那難以阻擋的靈力給吸了進去。
他舔了舔嘴唇,巨大無比的身體再次化成小小孩童,若非那雙眼睛與男人如出一轍的赤紅,怕是誰人都無法相信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樺垣顯然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怔住了,但也隻是片刻的時間,片刻後,他發出一聲狂放的笑聲,“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兒,不愧是我兒!”
神官神兵們已經被此經此經地怔在了原地,便眼瞧著男人瞬移到小孩身邊,朝他伸手過去。
然就在這個時候,小孩突然發出一道震耳欲聾的尖叫,狂風驟起,地上的一具具屍體被卷到了空中,霎時間腥風血雨,天上當真飄起了點點紅雨,落在人臉上,一片腥味。
“你!”樺垣一驚,方才發出一個音節,便見從孩子身後化出一條巨尾,帶著橫掃千軍之勢狠狠朝他甩來。
樺垣一個飛身躲過,卻不待其反應過來,那孩子突然一個飛身,速度竟是快得連他也捕捉不到,方才感應其存在,卻發現竟然是他在身後。
“你……”樺垣根本來不及說話,那看似小小的一掌便帶著淩厲得掌風朝他背後襲來。
男人一驚,感覺到其身上的靈力竟是前所未有的強大,頓時來了興趣,卻也不敢就此大意,索性飛快轉了身,與那小小的孩童在空中打鬥起來。
底下一幹還未遭黑手的神兵靈獸紛紛被眼前此景給震驚地在原地一動不動,皆目瞪口呆瞧著眼前一幕,著實不敢相信那個與魔頭打得難舍難分的會是當初那個被抱回來奄奄一息的小崽子。
“那……那最後,他死了對麽?”
祝繁聽得同樣目瞪口呆,雙手揪著男人的衣裳吞了一口唾沫。
狐之亦摸著她的臉,輕笑,“死了。”
同樣,被他吞進了腹中。
如今想來,卻是連他自己也不知當時為何有那般的膽量與力量,隻覺在看到男人的那一瞬間,體內仿若被一股力量填滿。
分明,他是如此地厭惡血的味道,可偏生那個時候,他卻覺得無比的美味。
他想,他可能真的被那個男人給影響了,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抽人骨剝人皮,宸青分明待他那般好,他卻還是忍不住將其給吞了。
還有那個名叫天祁的男人,他母親的丈夫,分明就知母親與別人的過往,卻還是對他那樣的溫柔。
那個女人,瑟槿,直到將其吞入腹中時他才想起她的名字。
才記起,她便是將他帶到這個世上來的,是曾經在他還未來到這世上,告訴他父親是個很溫柔的人的人。
可是,這些有什麽用呢?
他已經成了神族不齒的存在,已經讓那個男人換了一身又一身的皮肉,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痛楚,不是這一年她流幾滴眼淚就能彌補得了的。
他已經不再是方才出生的那幾年,天真的渴望著有朝一日能有人救他逃離魔掌的小狐狸了,他的體內,流的終究是這個男人的血,暴虐的,肮髒的。
是了,他將那個男人碎屍萬段後吞進了腹中,他的慘叫不絕於耳,如那最為上等的天籟,他便瞧著那男人一臉的恐懼,頭一次匍匐在他麵前。
“我兒……我兒,我是你父親,你看清楚,我是你父親,為父曉得錯了,以後再不會那般對你,你放開好不好?為父這就離去,再不擾你。”
多美啊,瞧瞧這個男人多美啊……
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以往他不知這便叫做丹鳳眸,卻是慶幸自己到底是沒有繼承了這樣的一雙眼睛,盡管那個女人的樣貌他也不喜,但終歸是比這一雙眼睛要來的順眼得多。
你們看,這個男人不愧是天地間罕見的三色銀狐,一張臉當真是好看到了極點,一雙含情目,一汪盈盈淚,渾身浴血,紅得耀眼,美得驚人。
他那時才知,原來這赤色之物是如此得好看,如此得令人移不開眼。
“宸青,我穿成這樣,好看麽?”
他著一身紅衣,在年歲方滿十五的神王麵前轉了一圈,問。
眉宇間已然成熟的宸青,自他腹中出來已有五年的宸青,已經長成一個大人了。
隻是他分明才是弟弟,看眼前之人時,眉宇間竟是一片沉穩與溫和,就好像他才是兄長一樣。
“好看,”他勾著唇,看著一身驚豔的少年,摸上了他那黑緞般的發,說:“我們小狐,乃天地間最好的人了。”
少年突然斂起了笑,冷冷地看著他,“即便我殺了你父母與族人?”
空氣在這一刻忽然凝固,卻又很快散開。
“嗯,”宸青走近,將已經高他一頭的少年擁入懷裏,輕輕蹭著他的發,“好在,你將我放出來了不是麽?你要我說多少次才肯相信我從未怪過你。”
笑了笑,他又道:“殺了我,也沒關係。”
這是他們欠他的。
“我沒有斷袖之癖。”少年忽然在這個時候在他耳邊說。
宸青愣了愣,鬆開他,才發現他眼裏含著笑,頓時明白過來,紅了一張臉,“你……你胡說什麽,我也沒有好不好。”
他隻是覺著不管多大年齡,不管他是不是比他高了,眼前之人都單薄得厲害,情不自禁便想起從前了而已。
少年勾唇一笑,風華之後隻剩下一片冰涼。
宸青看著性子越漸古怪的兄長,心裏一口氣堵得慌,見其坐下,便上前跟他坐到一邊,“小狐,你放心,今後我便同你一起,再不讓人欺負你。”
即便眼前人將父母吞進了腹中,即便他是神族不齒的存在。